如果按照西方的自由來講今天這個話,估計在場的人只有孩子能接受。近兩千年的君主集權帝國,講究的是“天無二日民無二主”,你冒出一個自由民主出來,那還了得?
“大家都知道,儒學有一個新派,主張對儒學進行重新的定義。”說着陳燮舉起手裡的一份刊物道:“《儒學新風》,大家都應該讀過。聖人是怎麼說的?格物致知!”說着稍稍停頓,用手一指對面教學樓頂的一具望遠鏡道:“三年前,望遠鏡就架在上面,這裡的每一個人都看過。儘管望遠鏡的倍數不高,我想大家都明白,月亮是什麼樣子的,上面有沒有嫦娥。這就事格物致知的具體表現方式,如果不是通過格物滋生出窺探宇宙的思想,哪來的望遠鏡?”
這個時候周志清清醒了許多,舉手示意要發言,陳燮點點頭:“請講!”
“陳公爺,聖人還說過,攻乎異端,斯害也已。”周志清壯膽說了一句,陳燮笑着反問一句:“你的意思,格物致知是異端咯?聖人是在食言而肥咯?”一句話就把這貨給說的面紅耳赤,陳燮倒也沒有追殺到底的意思,笑了笑沒有繼續。對於這種讀書人的心態,陳燮還是把握的很準確的。自古以來,讀書人都有高人一等的感覺,被慣出一身的毛病者比比皆是,動不動拿聖人的話當旗號,站在制高點指點江山。
自打新派儒學出現之後,大明的學術界掀起了一股轟轟烈烈的重新解釋儒學經典的運動。這個運動的前提,就是站在儒學的立場上去歪曲本意。這種事情說起來挺無恥的。但是古往今來的多少所謂大儒,不都是這麼幹的?往聖人的話裡頭加自己的私貨,斷章取義,歪曲本意的事情,不勝枚舉。
輕輕鬆鬆的讓周志清啞口無言後。陳燮繼續他的對儒學歪曲的言論。實際上孔老二就不是個好東西,孔子主張“克己復禮”,孟子主張“成仁”。後人把孔孟之道,混雜在一起,加入一堆自己理解的東西。所謂“取義成仁”,就是其中一個典型的代表。不過這是一種對個人道德要求的範疇。並不是政治主張。而且儒學的發展也不是一成不變的,從漢代開始,儒學就在不斷的變化,特點就是迎合統治的需求。發展到明朝,儒學思想已經從一種政治主張。被朱元璋的刀片砍的一個亂七八糟。所以纔會衍生出“心性”片面這種追求個人修養的學說,劉宗周就是其中的代表人物。
明朝的儒學還是有思想的,所以纔有顧炎武的“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到了清朝,儒學變成了一種單純的工具,統治者安撫讀書人的工具,讓讀書人領着百姓安心當奴才的工具。儒學就是一個百貨商店,皇帝要什麼,它就賣什麼。
沒錯。儒學留下的了燦爛的文化和思想,這一點都不奇怪。一個泱泱大國,人口幾千萬的時期都算是少的。所有讀書人都在圍着一個學術研究,不出一些成果都是怪事了。
“聖人之所以爲聖人者,正是因爲在兩千年前的春秋時期,就看到了宇宙的本質。因爲當時的客觀條件不允許,聖人無法窺探世界乃至整個宇宙的奧秘。但是聖人卻給我們指引了明確的方向——格物致知。這是一個看似簡單,實際上很難的事情。沒有散發性的思想。沒有舉國上下的讀書人共同努力,沒有一代又一代人的不懈追尋。很難有所寸進。今天站在這裡講自由之思想的目的,就是因爲過去的儒者在理解上出現了錯誤。片面的把聖人的思想侷限在一個狹窄的範圍內。殊不知,聖人的思想高遠深邃,是後人追尋天道的綱!如果沒有豐富的想象力和敏銳的觀察力,以及不怕失敗反覆追求真理的精神,格物致知就是一句空話。不客氣的說,新派儒學誕生以前,儒學走在一條彎路上。不過不要緊,現在撥亂反正還來得及,亡羊補牢尤未晚也。”
怪羊頭賣狗肉是必須的,或者是說現實的無奈。打着儒學的旗號反儒學,這一招在眼下確實最好用。反正就是要把過去的一些不利於科學發展的東西,全都進行歪曲。先求發展,等到自然科學水平達到一個階段,儒學的外衣不用刻意去剝也穿不下去了。
“在登州,在遼東,在江南,本人一直在推進義務教育制度,這正是秉承聖人有教無類的思想。我們在這裡設想一下,如果這天下的每一個人,都是讀書人。天下大同不遠也!”
這其實還是在胡說八道,天下大同這種事情,怎麼可能發生?人類只要存在一天,思想就無法統一。一個人一個想法,你怎麼去統一?這個說法本身就是悖論,根本就站不住腳。
明清兩朝,哪個讀書人不是讀了一肚子的四書五經聖人學問?也沒見這個國家這個民族朝着一個好的方向發展,人首先是自私的,做任何事情首先都會想到的是自身利益,然後纔是其他。所謂的聖人孔子,爲何要周遊列國,還不是出於自身利益的考慮麼?一展個人抱負的同時,推廣自身的學術思想。
說到底,陳燮也是一個自私的人,不是爲了他的大國理想和民族追求,哪來的艦隊遠征萬里,這年月航海可不是好玩的,在熱帶雨林裡追殺土著,那也是要死人的。伴隨着陳燮的個人追求的同時,個人豐功偉績的背後隱藏的是異族的屍山血海。
陳燮這一次在張家莊中學的講話,自然有人記錄下來,在全國範圍內發表。這就算是給新派儒學打上一個政治正確的標籤了,當然學術界還是有爭論,傳統儒者不認賬,大家繼續吵架好了。反正新派儒學那些人,拿着某人的津貼,乾的就是吵架拉仇恨的活。因爲吵架,報紙上自然熱鬧非凡,讀書人有個鬥嘴的地方,還能順便掙點稿費養家餬口,皆大歡喜不是?
舊金山殖民點,兩米高的土牆上面,是一根一根原木並排構成的高牆。一排屍體掛在木牆上,在春風的吹拂下搖曳。過去的幾個嚴冬期間,殖民點內並不太平。野性十足的印第安人,儘管被打敗當了奴裡,依舊有不少人不肯放棄自由。他們在冬天來臨後,串聯了不少人,發動了一次暴動。準備充分的殖民者,僅僅損失了三個納瓦霍人的僕從兵,殘酷的鎮壓了這一次暴動,三百多青壯印第安人男子死於這場鎮壓活動。爲了震懾剩下的印第安人,殖民點的指揮官下令將參與暴動的一百多人,吊死在木牆的原木柱子上。
一邊是殘酷的鎮壓,一邊是對待那些老弱婦孺的慷慨,吃不愁穿不愁,每天不斷的洗腦,絕大多數人都認同了殖民者的說法。明明不缺吃喝穿,爲何還要鬧事?不珍惜主人的慷慨,死不足惜。當然了,仇恨的種子也有深深的埋藏起來的現象,但肯定是你極少數。
一個冬天下來,五千多印第安人奴隸減少了五六百人,除去鎮壓死亡的人數,還有一些人在冬天生病和工作期間出事故死去。殘酷麼?殘酷!但這就是歷史的本來面目!即便是生活在現代社會和平環境下的中國人,對着電視看着世界上這裡或者那裡發生的戰爭的殘酷畫面,不照樣各有各的觀點麼?不是每個人都能理解,人類聚集在這個地球上,弱肉強食的本質從來就沒有改變過。這個世界上最殘酷的事情,一直都發生在同類之間。就算是一些“聖母”碧池,發出一些所謂與衆不同的聲音,誰又知道她的目的不是爲了某種利益呢?
一支馬隊在雪地道路上出現,遠遠的哨所上旗語不斷的往後傳達意思。一支科隆馬人的馬隊,帶着一些貨物來了,他們要進行一些交易,換取一些急需的物資。漫長的冬天即將過去,物資緊缺的科隆馬人,不顧地上的積雪還沒有化就離開了領地,踏上了交易的路程。
“科隆馬人麼?”李恆聽到彙報,眉頭就沒舒展過。這個部落的土著,仗着人多勢衆,交易的過程中很是囂張。而且還搶了納瓦霍人的商隊好幾次,要不是證據不足又打不過,納瓦霍人早就傾巢而出殺過去了。
戴志遠也很頭疼,這個部落在冬天之前交易時,交易量最大的居然時酒。這個太搞笑了,漫長的北美冬天,不準備足夠的食物和禦寒的物資,要那麼多酒做啥?而且這幫人也不太好打交道,同樣的東西,總要比納瓦霍人要更多的物資。
“我看有必要把兩個部落的頭腦叫來做客,大家好好商議一下。開春之後,採集金礦的事情要儘快了,最遲明年五月,五條武裝商船必須返航。我們沒有太多的時間跟這些土著講道理。”戴志遠的聲音裡透出一股陰狠,李恆自然是聽的明白的。眼下這兩個部落,納瓦霍人比較合作,科隆馬人則總是顯得很操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