遷安之後是灤州,後金橫掃北直隸東部。祖可法死守撫寧,後金不能得撫寧而轉向山海關,距離三十里而紮營。明史上在提到這一次的山海關之行,只有一句話“副將官惟賢等人竭力作戰。”
就這麼一句話,然後黃臺吉就掉頭往東南,昌黎,守住了,樂亭,守住了。讀明史至此,不禁令人腦補了一些場面。這三個城,都不算大城,不過是縣城一個級別的而已。但是,守住了,因爲抵抗而守住了。
敵人,真的有那麼強大麼?
在陳燮的心目中,狗屁的“女真滿萬不可敵”,翻看明史,爲“我大清”征服大明的都是些什麼人呢?有趣的是,這些人中間的很多人,在乾隆年間,上了一本書,這本書叫《貳臣傳》。這些人,註定遺臭萬年!不能不說,這是中華文明傳統道德體系的偉大勝利!即便是乾隆這樣的統治者,也不得不在這種文化體系和道德體系面前妥協。
回到北京的曹化淳,自然要去交差的。文華殿的黃昏,陰暗冷森。書案前的朱由檢,佝着腰,在認真的批閱奏摺。王承恩低聲彙報時,朱由檢放下了筆,難得露出一絲微笑道:“宣。”
曹化淳進來跪下,崇禎擺擺手:“起來說話吧,那個陳思華,怎麼回答的?”曹化淳起來後,一五一十的開始彙報,最後一段自然是要省略掉的。
隨着曹化淳的講述。崇禎臉上的表情變得生動,眼神異常的專注。聽到一杆火槍要五百兩銀子,忍不住嘆息:“陳思華,數千團練,怕是要耗盡家資了。”
曹化淳及時的補了一句:“聽他的意思,就這麼幾千人,倒是能維持,再多就撐不下去。”
“不能寒了功臣的心啊!呵呵,就要一套茶具作爲傳家寶,此人雖不是生長於大明。心卻是向着大明的。也是向着君父的。王承恩,茶具的事情,你派人給他送去。”王承恩應了一聲,曹化淳在旁笑道:“萬歲爺。以奴婢看。陳思華立了大功。不如順勢賞他一個官職。他不想離開登州,那就在登州爲官便是,左右不是文臣。沒那麼些講究。”
崇禎聽了忍不住笑出來道:“老奴,陳思華就算怠慢你了,也不能這麼算計人家吧?”
曹化淳趕緊跪下,口稱:“奴才的心裡只有萬歲爺,只要能爲萬歲爺所用的人才,一定是要替萬歲爺想法子攏住了。奴才萬萬不敢於此事懷有私心。”
王承恩在邊上偷偷的撇了一下嘴,沒私心都是怪事了。你這是受了人家的銀子吧?兜着圈子爲陳思華說好話,左右對萬歲爺有利,裝糊塗誰不會?
“這事情,以後再說吧。”朱由檢的態度不明顯,但是明顯心動了。曹化淳識趣的告退,出來之後還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心道這也算對得起三萬兩銀子了。
天津碼頭,張可大帶着手下來接自海路運來的糧餉,憑着這個小手段,他在天津賴了近十天。哎,眼看就要賴不下去了。貪生怕死幾乎是大明武官的共性,張可大就算自己不怕死,手下那些人也不會跟着他一起去送命。歷史上的登州城被孔有德打破的時候,張可大殺了愛妾,然後自己吊死。總的來說,這是個節操還有一點的武官。
要不是因爲這個,陳燮當初不會給那麼些糧食。
碼頭上的海船多的出乎預料,打着登州水師旗號的海船,不過寥寥十餘。另外幾十艘海船,則是屬於聯合商號僱傭的。站在碼頭邊上,看着大批物資被一種聯合商號特有的吊杆給轉運下船,張可大身邊的一些武將,眼珠子都紅了。
“總兵大人,都是當兵的,看看人家……。”一名屬下剛說了一半,就被張可大的眼神瞪了回去,還奉送一句教訓的話:“別打這些東西的主意,我們能在天津待這些天,還沒被兵部下文斥責的原因,你不是不知道。”
正說着話,身後響起馬蹄聲,張可大回頭一看,立刻露出“真誠”的笑容。
“哈哈哈,思華,總算把你等來了。”還在十步之遠,張可大就發出了聲音。
陳燮也露出“真誠”的笑容,翻身下馬大步上前,拱手致意:“總兵大人,在下盼援兵如大旱之盼雲霓,總算見到你們了。”這話說的很親熱,但是怎麼聽都不像好話。張可大略帶尷尬的時候,看見陳燮後面跟上來的隊伍,除了兩隊綠皮團練,還有一堆扛着白蠟杆的兵。
張可大微微顫了一下心肝,這纔多久沒見,這些綠皮團練的氣勢就完全不一樣了。以前看上去很整齊,現在看上去還是那麼整齊,但是一種壓迫性的氣勢非常的明顯。天津距離通州不遠,他倒是聽說陳燮在通州城下打了一仗。見了血的綠皮團練,竟然變化如此之大?
被派到陳燮這裡的白桿兵頭子是馬祥麟,這活是他搶來的。不爲別的,就爲了吃的好一點,然後還能去醫護兵那裡要點酒精兌水喝。
遠遠的劉慶也看見了陳燮的旗號,立刻帶着一羣海商走了過來,這些人都是這一次出了大力氣的,劉慶必須要讓陳燮知道誰纔是可靠的盟友。
別看張可大是副總兵,面對這些海商可牛不起來。走在前面的劉慶、錢不多、李恆等人,那都是背後不知道站着多少大佬的主。要不大明朝的海禁,你當是擺設?
見面之後一番客氣,張可大沒擺什麼總兵的架子,區區一個天津知縣就敢把他拒之門外。這個時期的武將,真不算什麼,尤其是天津這個地方,距離戰火比較遠。實際上距離並不遠,但是文官就是這個德行,不見棺材不掉淚的太多了。平時拿武將不當人,打仗的時候還得讓人去賣命。大明朝這個現象太奇特了。
儘管糾集了大批勞力下貨,但是這一次來的貨太多了,一天都下不完。陳燮吩咐部隊安營紮寨,並在營中設宴款待衆海商還有一干登州營武將。
酒是從登州運來的,陳燮和張可大單獨一桌,別人都沒叫。馬祥麟跟一幫登州營的武將一桌拼酒。看看四下沒人注意,張可大才低聲道:“思華,通州一戰,我可聽說了。”
陳燮笑而不語,張可大心裡着急,眼前這個年輕人,可以說每天都在變化。從最初一個醫生,到現在登州頭等大戶人家,還有一支能打的團練,根本就不是張可大再拿捏的主。
“建奴也就那樣,排槍打過去,照樣前後兩個眼。”陳燮隨意的一句話就算帶過去了,張可大不敢啊,趕緊道:“思華,你可有東面的消息?我聽說,灤州已經被攻陷了,後金正在圍攻樂亭、昌黎。這兩個縣城要是掉咯,後金的刀尖可就頂在天津的嗓子眼咯。”
“這事情不該你我操心,登州營還是趕緊去京師吧。別回頭想走,你都走不成了。”陳燮善意的提醒一句,張可大深以爲然。天津知縣不讓進城那是眼前的事情了,真要後金拿下昌黎,你看看還讓你走不?那時候,天津比京師危險多了。
“多謝思華提醒,明日一早,我就發兵京師。”張可大還是很醒目的。陳燮又道:“到了通州,那可有保定巡撫啊,呆着別動地方,出了問題有大個扛着。”
“受教了!”張可大再次拱手致謝,陳燮笑了笑開始轉移話題。歷史如果變化不大,黃臺吉是要回頭打三河一帶滴,豪格奔襲香河得手,截斷了運河。給黃臺吉從容撤退,創造了機會。實際上就算豪格不打香河,後金主力要撤退,明軍也只會幹看着。這個時候,山海關一線的情況,這邊根本不知道。還得等到後金主力都撤了,孫承宗派死士沿着海岸走,傳出消息來,知道後金主力走了,一幫明軍纔敢出動。
二十萬大軍,欺負黃臺吉留下的一萬五千餘,纔算有了點膽子。也算是世界戰爭史上的一朵奇葩了。
酒足飯飽,張可大率部告辭,連夜準備上路。陳燮這邊卻沒閒着,五百白桿兵所需的裝備,這次都隨船運來了。200杆步槍800簡化型板甲,都是陳燮給白桿兵量身打造的裝備。
板甲這個東西,陳燮是打算給自己的團練用的,順便讓鐵匠們練手。沒想到二仗打下來,陳燮發現板甲恐怕沒有發揮的餘地了,趕上白桿兵出現,又有了用武之地。
簡化版的板甲其實就一塊拱形鋼板,加上一個鐵盔。要求也不高,擋住正面就行。這東西穿了防刺服的團練仗着遠距離的火力打擊,根本就用不上。白桿兵就不同了,400人穿上板甲,保護住中間的100火槍手,這就是一個西班牙方陣的大明版。
西班牙方陣可是經受過歷史考驗的,西班牙人靠着這個橫掃歐洲,成就了一番霸業。總之,白桿兵要是把這個玩好了,絕對完爆“我大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