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七點,金陵秦淮河別院。
韓霖宴請了影佐禎昭,這裡是原來抄沒寶德元商行日諜案資產,奪來的一處資產,做過京滬杭特別勤務辦事處的秘密據點,現在又成爲韓霖在金陵的接待場所,就在秦淮河的岸邊,環境宜人。
黃花梨木製作的清朝初期八仙桌子太師椅,宋瓷的茶具,看起來古色古香,顯得非常有格調,得到了影佐禎昭的高度讚賞,雖然他未必懂。
雖然日本人喜歡在榻榻米上跪坐着談話,但也不是那麼絕對,最起碼影佐禎昭就從來不在意這些,他在刻意表演“融入”中國的社會環境,並不追求這些個人生活習慣。
“韓君,我已經接到大本營給我的消息,下月初,大本營的御前會議,將會討論與新政府建交的事情,可能會在十一月份完成這項工作。”影佐禎昭笑着說道,端起杯子美美的抿了一口。
“日本既然要南進,戰爭資源一分爲二,自然更沒有能力迅速解決中國戰事,因此,也做好了和山城政府打持久戰的準備,接下來的策略就是以華制華,以中國的資源支撐日本的第二條線戰爭,在這樣的情況下,給於新政府更高的地位,就勢在必行了。”韓霖說道。
“帝國派商工大臣小林一三,前往荷屬東印度,洽談石油問題,希望能夠保持貿易關係,不受到外界的影響。”影佐禎昭說道。
荷屬東印度是東亞的石油寶庫,年產約八百萬噸,大約相當於日本的二十倍。日本每年需要石油約五百萬噸,但自給能力卻不足十分之一,所以,爲了預防美國切斷對日本的石油供應,日本派出代表前往荷屬東印度進行談判,尋求自身的石油保障。
“我不願意給你潑冷水,但事實上,日本與荷屬東印度之間的石油談判是徒勞的,歐美之間的密切關係,會讓這位商工大臣無功而返,根本不會取得任何進展,這一切的根源在於英美兩國。”韓霖說道。
“如果帝國對荷屬東印度動武呢?”影佐禎昭問道。
“那就等於向英美宣戰,毫無疑問,英美特別是美國政府,不可能坐視日本獲取荷屬東印度的石油資源,這就等於避開了美國的經濟制裁。”韓霖搖了搖頭說道。
“今天凌晨,傅筱庵被殺死在自己家裡,我猜,新政府內部一定是暗流涌動,被空出來的市長位置吸引了。”影佐禎昭換了話題。
日本的大本營也在討論能不能把英國和荷蘭分開對待,商工大臣前往荷屬東印度談判,就是一次試探,對日本來說,如果荷屬東印度能夠穩定的提供石油,就可以暫時不用着急和英美開戰,有充足的備戰時間根據國際環境的變化,制定北進或者南進的策略,有更多回旋餘地。
“我一點也不感覺到奇怪,這不過就是常態而已,別人的生死對他們有什麼關係?如果我在新政府,我也會想方設法得到這個職務,畢竟遠東第一大國際都市的利益,值得我去爭取。”
“以前的傅筱庵,只聽日本駐滬特務機關的指揮,彷彿滬市是在新政府的管轄範圍以外,你非要讓新政府的人,對他的死表現多大的傷痛,這未免有點強人所難了。影佐君有自己的人選?”韓霖笑着問道。
“既然帝國已經決定提升新政府的地位,人選自然是要新政府來推薦,怎麼,聽你的意思,似乎是想要爲什麼人說情?”影佐禎昭問道。韓霖和他交往這些年,還是第一次插手人事方面的事情,他心裡也感覺到很是好奇,誰有這麼大的面子?
“我希望影佐君考慮一下陳工博。”韓霖說道。
“爲什麼是他?你和周坲海的關係似乎也不錯?這次怎麼推薦了陳工博?”影佐禎昭很是好奇的問道。
“影佐君,如果你是汪經衛,會讓周坲海以財政部長兼中儲銀行總裁的身份,再兼任滬市的市長嗎?中國有句古話,叫做魚和熊掌不可兼得,他自身的權勢地位,已經具備了威脅性,不可能再讓他擴大實力和影響力了,而周坲海絕不會放棄財權,所以就沒法兼任這個職務。”
“我聽說新政府裡面分爲什麼公館派和非公館派,仔細想想這個所謂的公館派,裡面的褚民誼、林柏生、陳春圃、陳耀祖等人,統統都是汪經衛的親戚,陳工博也被劃爲公館派,卻不是公館派的人,他有自己的思想抱負,只是沒得到發揮的時機。”
“相比較別的人,我更支持陳工博,他也向我明確表示,很希望能出任滬市的市長,請我代爲向影佐君說情,我考慮了一下,認爲他還是合適的,最起碼能在公館派和非公館派之間起到緩衝作用,我對汪經衛大肆任用親屬出任要職的做法不怎麼看好,把陳工博推出來,各方都能接受,不至於爲此撕破臉。”韓霖說道。
“你的說法是很中肯的,與我的思路一樣,看起來對新政府內部的派系,掌握的非常清晰。利益爭鬥在所難免,這是人的天性,我贊同汪主席的做法,不能放周坲海的權勢過大,但我對他的那些親屬,也不怎麼看好。”
“我可以支持陳工博,這也是考慮到帝國的利益,但滬市的市長,也需要聽聽海軍的意見,如果海軍方面也贊同,這件事就能定下來了,你轉告陳工博,他自己和海軍方面接洽,等軍事顧問團開會研究的時候,我希望他能得到海軍方面的支持。”影佐禎昭說道。
他是個老牌特務,對汪僞政府的內部關係和派系,知道的一清二楚,所以,韓霖的話他很認同,陳工博確實不算公館派的人,更像是單打獨鬥。
而且此人和汪經衛的關係非常密切,即便是發展了自己的勢力,也絕對不會威脅到汪經衛的地位,但是換成周坲海則不然。
“我過幾天就要回山城了,新政府的人在競爭滬市的市長,而我要去競爭山城政府財政部的緝私處長,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韓霖說道。
“恕我直言,在戰爭時期,緝私這種工作不太好做,雖然以你的能力,我相信能處理好複雜的人際關係,但也免不了得罪人,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影佐禎昭說道。
韓霖就是滬市最大的走私商之一,仗着梅機關和特高課的庇護,大批的向外走私棉布棉紗、花紗布、五金工具、小型機牀、汽車配件和西藥等,還走私食鹽,這樣的人居然要去抓走私案,這不是賊喊捉賊嘛!
當然,他儘管知道韓霖在搞走私活動,也不是很在意,韓霖對他幫助非常大,只是走私一些民用物資,他是可以接受的,礙於韓霖的身份,沒辦法在新政府任職,賺點錢也算是對韓霖的感謝。
“我就是玩走私的,怎麼能夠太阿倒持,讓別人拿到這項權力?權力是可以流通的,山城政府上到皇親國戚,下到軍隊商人,他們如果想要繼續通過走私牟取暴利,就需要和我進行交易,我知道難以從根源上杜絕走私行爲,這不太現實,可掌握了這項權力,對我終究是有好處的。”韓霖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