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草草的幫她掖了掖被角, 見葉楠回來,站起身。
“她有些痛,我們幫她請個假, 再去買點止疼片。”
她點點頭, 便跟我出去了, 我回頭看了看在牀上蜷縮着的蕭文婧, 她眼神一動示意我走, 我嘆了口氣轉身拉着葉楠出了房間。
到了晚上,蕭文婧在吃了止疼片之後,終於臉色好了一些, 雖然還有些蒼白卻不再那般鐵青,也能起身了。我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出來, 她沉吟了一下, 便跟隨我來到了一間沒有人的宿舍。
“怎麼樣了?”我面帶擔憂。
“沒什麼事兒了。”她的臉上居然還掛着一絲笑。
我轉過身去不看她, 雖然知道她現在身體虛弱的緊,卻還是忍不住說。
“你說你, 唉……怎麼當時就那麼衝動呢!一個剛剛認識了一天的男人,你怎麼就……”我說着說着便氣結,說不出話來。
她慢慢的走到我身邊,看着外面的燈火。
“我不後悔。真的。”她蒼白的嘴脣一開一合,卻折射出堅定不移, 她還甚至轉過臉來直直的看着我的眼睛, 裡面純潔無暇, 坦坦蕩蕩。
我猛然一震, 半晌纔開了口。
“他, 就那麼好麼?”
她笑了起來,毫無血色的臉上如沐春風。
“我也不知道, 但我喜歡他的笑,喜歡他的自由。所以,在動情之時毫不猶豫,在事後也沒有過後悔。有時候感情來的太快,可能一個之間相碰就已經至死不渝。一天,一個月,一年,都沒有什麼分別。”
我沒想到蕭文婧竟然對愛情看的如此透徹,怔怔的半天說不出話來。
她伸手整了整我的衣領,臉上的笑意不減。
“可是我愛了便是愛了,他不屬於我,我也不屬於他。所以,我選擇放開手,既然兩個人都註定沒有了結局,又何苦糾纏?倒不如瀟灑走了,來的徹底。”
我眼波流轉着,看着面前單薄如紙的女子,此時此刻竟全身散發着神界的光。我轉頭看向遠方,蜿蜒的馬路上,昏黃的路燈還是暈出了一層層朦朧。
我們看着遼遠的世界,許久沒有對話。
“既然決定放手了,爲什麼還要去找他?”我握緊了她柔若無骨的手,此刻竟然是冰涼的沒有一點溫度。
“我放開了自己與他的愛情。但孩子與他父親,我沒有權利決絕。既然我吃藥沒有能打掉這個孩子,可能他就是期盼着能見父親一面吧,就算是最後一面,也算我這個做媽媽的給他了一個交代。”說完,她還撫了撫自己依舊平坦的腹部。
我看着她的指尖一寸一寸的劃過自己純白的棉布衫,內心震顫不已,這不是我能理解的,我還是個孩子,而她卻已經是一個母親了。
我忍了忍心中的酸楚,抓住了她還在撫弄着肚子的手。
“別摸了,何必給自己太多眷戀呢。你知道,它註定不能來到這個世上的。”我說着說着,卻還是忍不住哽咽了聲音。
她沒有掙脫我的手,只是依舊低着頭,看着自己的肚子,沒有一點聲音。一滴滾燙的淚水卻滴在了我的手背上。
我伸手把她抱在懷裡,才發現她早已經顫抖不已。
“莫莫。我難受。”
她蚊子一般微弱的聲音軟軟的擊在我的心裡,卻帶着巨大的震撼。
是啊,一個剛剛十八歲的小女孩,一次意外便懷了孕。而孩子的父親卻是遠在千里之外毫不知情,她就算再堅強,卻還是孩子啊!
“好了。別哭了,你現在身體虛弱,哭多了對身體不好。”我伸手抹掉臉上的淚水,現在我是她唯一的依靠,所以我必須堅強。
“你準備什麼時候動身?”
“後天,你就跟老師說,我生病回家了。”
我思索了一會兒,點了點頭,隨即又問道。
“大概幾天能回?”
她思考了一會兒,卻是搖了搖頭。
“我也不知道。”
我沒有繼續問下去,只是攙着她,帶她回去。
她笑了笑,輕聲說:“沒事兒,不用扶。雖然我……”
還沒等說完,她就被我強勢的眼神壓得沒了下文,沉吟了一聲,沒有再推阻,握着我的手卻是更加緊了。
在我和蕭文婧聲淚俱下之下,老師終於同意讓蕭文婧回家休養一個星期了。臨行前,雖然她一再勸阻,我還是把她送到了火車站。
她只帶了我幫她湊得一點錢,背了一個雙肩包。
“路上小心點兒。”我還是禁不住握緊了她的手。
她笑了笑,點了點頭,並無太多言語。
我看着她擠上了火車,單薄的身體好像是一片樹葉飄落在了人羣裡,蒼白的臉色還有忍不住緊緊皺起的眉頭。
我最好的朋友蕭文婧,她還能回來嗎?
她還能完好無缺的回來嗎?
我看着緩緩開動的火車,卻是心中一陣心酸。假如,當年我跟段楓就這樣離開了這裡,隨他去流浪,我會怎麼樣?
大概會更加蒼涼。
我轉身往回走,手機卻響了起來,竟然是已經許久不聯繫的凌方宇,我心裡動了動,看着手機屏幕跳動了一會兒,才猶豫着接了電話。
“喂。”他的聲音還是那樣,而我在聽到他說話的一剎那卻忍不住紅了眼眶。哽咽着說不出話。最近因爲蕭文婧的事情,我實在是太多的傷心了,忍了又忍,不願意讓蕭文婧看到,怕她會更傷心,更不敢在大家面前表現出來。就連葉楠問我,我也只是說,什麼事兒也沒有。可能真的是積壓了太久,一聽到凌方宇的聲音,我就忍不住的流淚。
“喂,聽到了嗎?”他的聲音再次響起。
“嗯。”我想要回應一聲,卻帶着一絲哭腔。
“你怎麼了?”他的聲音開始焦急起來。
我深吸了一口氣,清了清嗓子,纔開口“我沒事兒。你能讓我哭一會兒麼?”
他沒有說話,我卻已經開始啜泣。
就這樣,在人來人往的火車站裡,我一個人坐在臺階上,抱着電話哭的忘乎所以,天空晴朗的一絲雲彩也沒有,我的影子斜斜的落在一層層的臺階上,變成了波浪狀,電話那頭的男聲不斷地說着安慰的話。
那一刻地畫面,有些定格。
等我終於哭夠了,哽咽着沿着剛剛泛上來的口水,電話那頭的男人終於爆發了。
“韓小莫,你怎麼回事兒啊!”
我沒有回答,卻露出了一絲淺淺的微笑,貪婪的聽着他的聲音,好像是一個餓極的嬰兒剛觸碰到鮮嫩的□□,幸福而竊喜着。
“你倒是說話啊!”他開始吼了。
“哦。”我支支吾吾的回了一聲。
他的聲音柔和了下來,輕聲問道:“怎麼了?哭的那麼兇。”
“沒事兒。就是最近壓力有點大。”我含糊的帶過。
他沉默了一會兒,說:“沒事兒,盡了力就行了。”
我很少聽到他這麼溫柔的安慰,一時間有些接受不了,臉上也開始有些熱熱的,幸好這會兒子他不在我身邊,否者一定會嘲笑我。
“嗯。我知道。”
他迴應了一聲,稍稍聊了一會兒就掛斷了電話。
我掛了之後才發現,好像沒問他爲什麼打電話過來,是不是有什麼事兒。
想了一會兒,又趕緊回了一條短信。
【忘了問你了,你打電話來,有什麼事兒嗎?】
半分鐘後,他的短信就回了。
【沒事兒,想你了。】
我看着屏幕的字,呆了一下,心裡五味雜陳的,不知道應該怎麼回覆。他的短信又來了。
【剛剛開玩笑呢,沒事。問問你在那邊的情況。】
我沒有回覆,只是輕輕把手機放在了包包裡,擡頭往前走,忽然發現這個城市的陽光,很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