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要說到堅守,我首先必須面對眼前的危機。入監服刑的新人總要面對難以預知的挑戰,不懷好意者的挑釁,獄警虐囚時的殘暴……所以犯人們用無所不用其極的方式活下去,“冰晶”之所以如此黑暗,是因爲這裡遠離政治中心,成了逃避司法監管的法外之地!
“爲什麼我們在這裡遭罪?他卻在豪華單間裡享受他的豪華假期?”
“爲什麼?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誰。他有的是錢付他豪華單間的年費,如果你能付得起百萬美元的年費,你就不會在此抱怨了。”
“百萬年費?蘇聯解體我們這些下層民衆沒得到什麼實惠,到是復辟了資本主義的幽靈。”
“現在的國家經濟幾乎都是被這些金融寡頭所把持,這種人應該被吊死!”
妒忌會使人喪失理性和包容。雖然我們每個人遭受着非人的折磨,但是,有一個人卻享受着奢華的生活,那就是——邵古伊·伊夫柳琴科。我們居住在40個人的牢房裡,而他單人獨居;我們只有乾草、薄被,而他的牢房裡有冷暖氣供應;我們的牢房只有嘈雜的吵鬧、鬥毆,而他則悠閒地看着電視、讀着報紙;犯人家屬探監被管控的非常嚴格,而他的家屬可以隨時探監,他甚至可以和妻子同房……後來我們才知道伊夫柳琴科之所以受到這樣優待,一是伊夫柳琴科付得起這種昂貴的“豪華單間”,二就是以莫洛斯和布加羅夫爲首的監獄管理層買賣股票或者黑市買賣外匯都離不開伊夫柳琴科這樣的頂級操盤手。
我們這批到“冰晶”服刑的犯人最難適應這樣的一切,斯坦尼斯拉夫終於體會到什麼是天堂島到獄,他終日哭鬧,甚至絕食抗議,但是獄方不管不顧,絕望的他只得以命抗爭割腕自殺,可惜斯坦尼斯拉的決心不夠堅決,剛剛出了一點血後便叫嚷着然獄警送他去醫治,此後他精神恍惚,終日神神叨叨……而肯尼的選擇更爲激進,他選擇越獄,可他剛剛逃出監獄外的冰封河道時,被追捕的獄警用手雷炸裂冰面,肯尼便掉進河裡,之後獄警全部撤了回來,第二天才讓犯人用電鋸把肯尼的屍身從凍結的河面切割開,接着肯尼的屍身被吊車吊掛擺在監獄最顯眼的位置,就這樣擺放整整一個冬天。同監的犯人大都無動於衷,可我們一同入監服刑的不免心生兔死狐悲的哀嘆。
這次越獄事對我是個警醒,我對越獄的計劃只得更加的謹慎,從此我便暗自蟄伏,等待最佳時機的到來,可是這一等就是三年。此後我越來越絕望,雖然我越獄的主觀因素很堅定,但是客觀因素對我越來越不利,無論我怎麼尋找機會,都不能確保越獄能夠百分之百成功。我之所以追求看似不可能成功率,是因爲我無法承擔失敗的代價,從入獄的那天起我無時無刻都想着逃離讓人感到恐懼冰封地獄。我要在絕望侵蝕我的意志前,必須做出抉擇……
“喲,這不是企圖毀滅地球的狂人嗎?”
“狂人?我呸!他現在就一喪家之犬!”
“我說你這輩子要能逃離這裡,最好朝這裡扔一顆原子彈,我太憎恨這裡,我寧願在炙熱中迎接死亡,也不願再忍受這裡的嚴寒!”
由於我的名聲在外,俄羅斯籍犯人總是時不時的挑逗我,平日裡我並不會理會這些人,當然今天不一樣,他們必須爲自己的冒犯付出代價!
當我把三個虎背熊腰的犯人打翻在地時,我感覺非常地暢快,這三年我積壓了太多怨氣,要不是我極力挺住,我可能早就奔潰了。爲了復仇,今日是我實施復仇計劃的第一步,這些人就是計劃的小小犧牲品。
我兇狠的反擊不但讓同監的犯人很是吃驚,連獄警一時也沒反應過來,平日我表現的非常溫順,與恐怖分子的身份相去甚遠,他們不會知道這是我刻意爲之的策略,爲的就是給他們造成一種意料之外又是意料之內的判斷。
獄警開始彈壓,突發癲狂的我自然成爲目標,他們以爲我不會反抗,沒想到我反抗分外激烈,與其說我是在酣暢淋漓的反擊,倒不如說我是在發泄這三年的非人待遇。五個彪悍的獄警在我的反擊下節節敗退,囚犯們全都騷動起來,齊聲爲了打氣。五名獄警似乎知道他們等不了後援,他們趕緊放出警犬,看着警犬撲向我,我心裡暗自竊喜,這正是我所期盼的。
之前我就發現監獄有隻2歲齡的警犬罕見的處在換牙期,因爲乳牙正在生長,警犬會覺得很癢,這時的警犬容易狂躁,而我故意在這隻警犬當值時挑事,那麼結局可想而知……狂怒之下的警犬啃爛了我的臉,由於傷勢嚴重,獄方只得送我去醫院急救!趁着接受治療期間乘看守鬆懈時出逃的成功率幾乎百分之百,這就是我瘋狂的計劃。
由於我的身份敏感,獄方怕承擔責任,自然讓醫生全力搶救我,我自知沒有大礙,但也裝作受到重創。經過救治,主治大夫認爲我非常“虛弱”,需要留院觀察,這是一個很正常的程序,獄方沒有異議,只是派了六名全副武裝的獄警二十四小時看守。爲了越獄計劃的萬無一失,我不惜毀容,就是讓他們想不到我會對自己用殘忍的這招,爲了不引起獄方的懷疑,這是必須的付出。當我現在靜靜地躺在病牀上,我才確定自己越獄計劃的第一步已經成功賦予實施。
在康復期間,我暗中爲下一步出逃做準備。我看似病弱不堪,其實都是我裝出來的,而且就在獄警看守下,我每晚都會悄悄潛入醫院食堂尋找食物填飽肚子,我這麼做是儘量讓自己補充能量,以最佳的體力給出逃提供更多的保障,我這麼的謹慎是因爲我無人可靠,只得爲自己準備的更充分些,這既是我的現狀,也是我的無奈。之後我便在暗自蟄伏中靜靜等待着……
這一天,我從看守之間的對話得知三天後我會出院回監,我便決定這一晚動手。凌晨最容易讓人感到疲倦,人在這時的防備十分鬆懈,解決六名看守非常順利。當然在這之前我必須面對一個殘酷的事實,第一次在鏡中看着自己這張扭曲的臉,我絲毫不覺得疼痛或者痛苦,倒是覺得自己好卑賤,爲了那個男人竟然如此糟踐自己。當我踏踏實實走出醫院時,我內心的欣喜難以言表,此生能夠離開“冰晶”那座活人之墓,讓我有種恍如隔世的感慨,重生之後的每一秒一分都是賺到的,爲了讓重生更有意義,逃離這裡後我必須去做積壓在我心頭已久復仇計劃!
也許是我想象的太過美好,事實並不如我所願,我的逃亡異常艱難,雅庫茨克城的居民對外國人非常的警惕,同情、憐憫甚至金錢都打動不了他們,也許這裡的居民能在這裡生存本就夠艱辛,加上我是從“冰晶”逃出的犯人,在警方發出嚴厲的警告後,他們不想、甚至不敢再去幹預警方的追捕。
原本選擇的逃亡季節是雅庫茨克短暫的夏天,考慮到雖然便利我的逃亡,可同樣也便利了追捕的警察,爲了慎重起見,因此我選擇了冬季。可沒想到這裡的居民極度的排外,我無法得到他們的幫助,在天寒地凍中逃亡異常的辛苦,在冰天雪地的嚴苛環境下逃亡就意味着不得不忍受嚴寒的侵襲,雖然復仇的烈焰在胸膛持續燃燒,可左下肢仍被凍傷。
在雅庫茨克城,被嚴重凍傷得不到及時治療的話,那幾乎等於被判了死刑。爲了苟延殘喘的活下去,我冒險綁架雅庫茨克最有名的外科醫生弗托裡亞克的獨身子作爲人質要挾他爲我治療凍傷。之後我才知道爲什麼俄國有全球最好的治療凍傷的外科醫生,他們的秘訣就是能果斷的處理凍傷患者的肢體,必要時會毫不猶豫的鋸斷患者壞死的四肢。我自然不能認同他們這種自信的治療方式,在我的恐嚇和堅持下,弗托裡亞克對我左下肢採取最保守的復溫治療加擴血管藥物的綜合運用,結果我在最危險的保守治療下保全了我的左腿。
傷愈後又得面臨殘酷的現實,當我逃過又一波的警方追捕後,警方還是把我逼到了絕境。當我疲憊地看着前方霓虹閃爍的招牌,我突然不顧一切地闖了進去,我這讓人不寒而慄的容貌沒嚇着酒吧里豪飲的客人們,他們只是冷冷的看着我,沒人驚恐,沒人報警,不是這些人不認得我,因爲在酒吧顯眼的地方早就貼着印有我的頭像的通緝令。
當時我不明白這些人的這種反應,之後我才明白,在當地人眼裡,我就是個鬥獸場中的猛獸,既然我的命運早已註定了的,他們希望的只是這個過程長一些,畢竟我的越獄成了轟動全俄的大事件,聯邦警察和蜂擁而至的記者們讓他們現在至少能感覺被關注,雖然這種關注並不能給雅庫茨克城帶來榮譽。
“伏特加!你可以免費享用。”
酒吧的老闆親自把一整瓶伏特加放在櫃檯上。我毫不客氣地倒滿一杯一飲而盡,喉道被火辣刺激着,這讓我感到一種莫名的暢快。我早已做了決定,如果逃亡失敗,我爲自己準備了最後一顆子彈,我就是死,也不想回到那讓人感到絕望都是一種奢侈的“冰晶”裡。
酒吧裡有個女郎比我更受關注,西方人典型的金髮碧眼,火辣的身材,精緻的臉蛋,最新潮的時裝,女郎冷豔的面目中散發着一種難以掩飾的狂野,這讓酒吧裡醉意洶洶的男人們早就把持不住慾望,一個個圍在女郎身邊曖昧地用蹩腳的英語搭訕,女郎雖然沒有拒絕這些男人,但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分明在等待一個很重要的人。
突然,有個男人冒冒失失的闖了進來,男人一眼便看到那個女郎,他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然後快步走向女郎,也許是我太惹眼了,男人很是驚異地看着我,然後吃驚地看着很醒目的通緝令……女郎看着男人,從她的眼神可以解讀出誰是她等待的人,男人這會卻有些猶豫,在閃躲的眼神中放慢了腳步。我無意中注意到這個表情奇怪的男人,男人見我盯着他,遊離的眼神立刻變得慌亂起來,他突然站定腳步,然後轉身快步衝了出去……女郎看着男人遠去的背影,難以掩飾眉目間一絲的失落,同時她也越來越對身邊男人的糾纏失去了敷衍的耐心。
心情糟透的我突然覺得解救眼前這位女郎是我的使命,我與那些醉棍們叫罵着,接着便與那些醉棍們廝打在一起,損耗大半體力的我自然不是那些男人的對手,正當我無力反抗被羣毆的時候,突然響起了槍聲,兩三個醉棍中槍斃命,現場立刻一陣混亂。
酒吧裡不知何時出現兩個槍手,他們一左一右把守着酒吧的進出口,那些兇悍的醉棍一個個變了臉。
“都給我滾出去!”
女郎的話說完,一個槍手朝上打了一梭子,酒吧裡的人一鬨而散,就連酒吧老闆也逃得沒了蹤影。女郎走到我面前,她俯下身用紙巾給我擦拭嘴角的血水。
“我今天遠道而來是爲了之前那個逃走的男人,非常可惜的是他沒能通過剛纔的考驗。”
“你,你是什麼人?”
“你不用擔心,我不會把你交給警察,不過你可以拯救你自己。”
“你的話我不明白?”
“現在我無法解釋,況且你也沒得時間。”女郎說着,讓手下遞給我一隻SG551突擊步槍,“多給他些彈藥!”
女郎手下的槍手特意用SG551突擊步槍彈匣特有的卡釘和U形卡槽組裝了一個三連裝90發子彈的彈匣,然後把槍遞給我。
女郎又說:“我的飛機兩小時後起飛,如果你能趕上,我帶你離開這裡,如果你想活命,從現在起你就要向我證明你自己的能力。”
女郎說完,便和手下離開了,緊接着遠處傳來警報器的尖嘯聲……我拿起槍,心中再一次燃起鬥志,我不會錯過這次機會。雖然我對那個女郎的話有些將信將疑,試一試也只能是我最後、而且是唯一辦法。
與警方接戰中我幾乎喪命,隨後逃避追捕的過程中更是驚險萬分,我萬般的堅韌爲我贏得了生機,當我趕到機場看見一架灣流G400公務機即將起飛時,我不顧一切地向前奔去,我幾乎用盡最後一絲氣力爬上飛機,當我狼狽不堪地站在女郎面前,女郎拿着杯紅酒端着着冷冷的看着我……
“你果然很強悍,看來這一行我終究還是有所獲的。”
“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也不知道你是……誰,我只懇求你帶我離開……”
“帶你離開並不難,可你必須和我簽訂一份契約。”
“契約?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既然你的生死由我掌控,那麼簽訂一份效忠與我的契約理所當然,我這麼理解不過分吧?”
“真他媽很過分!”當然這句話現在不適宜說,迎合她的姿態還是要做的,“現在你掌控一切,只要你認爲是合理的,我絕不會有任何的異議。”
“你很不甘心……”
“我……沒這個意思。”
“你眼裡閃爍着桀驁不馴煞氣,這是你此時最真實內心表白,你在抗拒我!”
“我是受不了你的盛氣凌人,別以爲你總會掌控一切,有些事你看到的也許是隻是華麗的表象……”
“很好,你有股子狠勁,這個我喜歡,不過我不喜歡別人違逆我的意願。既然你不肯臣服與我,無論我怎樣的欣賞你,我都不會給自己留下一個未知的威脅,所以你必須死!”
女郎說着,用槍頂在我的腦門上,此刻的她無比的冷酷,我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我倒小瞧了這個女人。正在這時,機場外警方的警笛聲如約而至。
女郎冷笑一聲:“我很欣賞你的身手,只可惜爲了自保我必須除掉你!”
女郎說完這些,決絕地扣下扳機,我就覺得視網膜中一片血紅,之後兩眼一黑,在天旋地轉到地不起……
“這是哪裡?莫非是去地獄的路途中?”
只覺得周遭一片漆黑,覺得自己墜向深淵,不!我不下地獄,我要上天堂,因爲那裡有我的妻兒和親友……真主,如果前世我作惡太多,請您寬恕我的罪惡,如果能讓我上天堂,我願虔誠侍奉真主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