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庫茨克城,世界最寒冷的城市!雅庫茨克位於北緯62°,在西伯利亞大陸腹部,冬天氣溫常降至零下60℃,夏天最熱可達40℃,溫差100℃……由於雅庫茨克市建於永久凍土層上,因此有“冰城”之稱。
一架安-140搖搖晃晃降落在機場的被冰雪覆蓋跑道上,機上的我們這羣特殊的乘客每個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這不算正常降落,倒像是飛機故障迫降在根本就不是跑道的冰道上,正當衆人驚魂未定,迎接我們的卻是一場從沒經歷過的嚴寒!
“我的天吶!”
剛剛探出頭的肯尼急忙縮回身體,艙門邊的警衛粗暴地把肯尼趕下飛機,不等餘下囚犯抗議,隨機押解的警衛們揮舞着警棍把畏畏縮縮不肯下飛機的囚犯趕了下去。
你見過冬天人呼出的氣可聽到立即變成冰碴的聲音嗎?我現在真正見識過了。當我們的雙腳踏在跑道上,身穿棉衣的我們根本無力抵禦無孔不入的寒氣如凜冽刀鋒割裂着我們肌體上的肌膚,我們這才明白爲什麼前來押解我們的獄警幾乎毫無例外穿着厚厚穿皮衣,後來我才知道當地有句諺語“在雅庫茨克生存,身上必須有皮草。”在雅庫茨克,沒有其他東西可以比皮草保暖,所以當地居民從頭到腳穿着的皮毛製品都是本地出產的。
“歡迎來到俄羅斯的極寒之地!”
簡簡單單一句話沒有半分的問候之意,說話的是前來執行押解任務的副典獄長布加羅夫。布加羅夫淺色皮肢,柔軟的波狀發,男子鬍鬚發達,鼻窄且高高隆起,戴着一頂狐皮帽,一副別惹我的架勢。在布加羅夫身邊站着一羣手持老式AK47的獄警,這些獄警氣勢洶洶的表象中夾雜着一絲譏諷,像是嘲笑我們這羣無可救藥的菜鳥。
“今天當地氣溫零下31度,你們呼出的氣可聽到立即變成冰碴的聲音,這就是所謂的‘呵氣成冰’。要切忌大口深呼吸,以免損傷肺部。”布加羅夫身給出了善意的提示。其實用不着他提醒,現在的我們早已是一羣快凍僵了的羔羊。
“里亞德·阿拉蘇出列!”布加羅夫拿着點名簿清點人數。
一個桀驁不馴的男人哼了一聲,並沒有理會。
布加羅夫打開裡阿拉蘇的檔案,他照本宣科地讀到:“里亞德·阿拉蘇,原籍沙特阿拉伯,家族從事石油貿易,16歲到英國留學,攻讀碩士期間進入“僑民”極端組織曾在距離倫敦25英里的卡洛里舉辦青年穆斯林訓練營。第二次車臣戰爭爆發後,於當年10月進入車臣與俄軍作戰,第二年3月6日由你帶領暗殺隊將俄軍北方艦隊海軍陸戰隊司令殺死於軍帳之中……”
布加羅夫合上阿拉蘇的檔案,他說:“原本你早就該死了,只是你的家族在你被俄特種部隊緝捕後動用各種關係在幕後運作,雖然你的家族花費數千萬美元,你仍落得個被判終身監禁的下場。”
布加羅夫說完這些話,手下立刻衝上前圍毆阿拉蘇,桀驁不馴的阿拉蘇這會沒了剛纔的傲氣。
“維克托·斯坦尼斯拉夫出列!”布加羅夫繼續點着名。
由於剛剛發生過暴力事件,叫斯坦尼斯拉夫的男人怯生生朝外邁了一步。
布加羅夫打開斯坦尼斯拉夫的檔案,然後看了斯坦尼斯拉夫一眼:“想不到你怎麼個文質彬彬的人竟然是蘇美自冷戰結果後給俄羅斯帶來重大損失的變節者。維克托·斯坦尼斯拉夫,出生於列寧格勒,經濟學博士學位,SVR高級特工。駐美期間擔任俄領事館的武館,之後迷戀上美國的奢華生活,最終被美方利誘後加入中情局。在被召回國後在對外情報局機關機要部門任職,由於你掌控大量機密信息,幾乎把SVR最核心的機密都提供給了美方,結果導致SVR在美國的情報網悉數被聯邦調查局破獲,由於你的變節,讓SVR元氣大傷,所幸俄美有過默契,各自在對方的間諜不被判處死刑,所以你應該慶幸自己還能活着。”
“邵古伊·伊夫柳琴科!”布加羅夫突然興奮地看着一個表情默然的男人。
除我以外的人幾乎全都盯着我身邊一個儒雅平靜的男人,後來我才知道邵古伊·伊夫柳琴科曾經是俄羅斯第一首富,財富總值數以百億美元,只是由於伊夫柳琴科桀驁不馴,屢屢頂撞俄羅斯另一位桀驁不馴,且極其的強硬的總統,總統對這位展露政治野心第一富豪下手,最終伊夫柳琴科被法院以逃稅、詐騙等罪名判處他有期徒刑,之後伊夫柳琴科的財產大部被政府罰沒,而這個俄羅斯前首富在總統公開抨擊他是小偷,小偷必須呆在監獄裡而不是在別的地方之後最終落得如此的下場。
布加羅夫並沒有當衆羞辱伊夫柳琴科,而是把目光直接投向我。一剎那,我能感覺一絲不懷好意憎惡,對這種想法的人我能理解,對我而言,以上這些人幹得都是一些市井小民的事,在我宏偉的復仇計劃前顯得微不足道。布加羅夫想要表現以他爲代表的監獄勢力是說一不二的權威,那麼我的這一面就是桀驁不馴的魔鬼,他們休想壓制我,我想他能感受得到我傳達信息。不過,這時的我太過自信了,之後發生的一切完全顛覆我的自信……
“拉西姆·普拉伊西奇,斯雷布雷尼察的大屠殺的倖存者,之後一家移民美國,可自從你的獨子被美警射殺後,你就走上了一條駭世聽聞的復仇之路,用一枚蘇聯時期核彈投放到美國本土,這樣就會引發俄美兩國用核彈報復對方,你的陰謀要是得逞,這顆星球就會因爲你的一次私利而毀滅。你,你簡直就是一個魔鬼!”
布加羅夫和周邊各人的反應讓我感覺有些飄飄然,我就是那種讓人記住的人,默默無聞過一生對我來說是不能容忍的失敗。
之後進行了交接手續,隨即我們被帶上一輛由公共汽車改裝的囚車裡。由於低溫極低,人造革鞋底在戶外十幾分鍾破裂,鋼鐵如冰一樣的脆而易折,汽車輪胎走不多久就顛裂了,所以車輪上綁縛着防滑鏈防滑加固。就這樣我們被這輛破舊到報廢的公共汽車緩慢地行進在厚厚的冰雪上,只有車體依稀可辨的字體和車內用鋼筋焊接的囚艙表明這是一輛囚車。車內的犯人們好奇地看着這個被厚厚白雪覆蓋着的城市,開始感受到寒冷所帶來的嚴酷。
由於地處永久凍土帶,表面1.2米厚活動土層冬凍夏融,木樁必須深深扎入活動土層之下,將房屋建在離地1米的樁上,以免土地溶融,毀了建築物,所以雅庫茨克很少有新建築。原因一是建築施工很難解決由凍土帶造成的困擾,二就是這裡的新增人口逐年銳減,富裕的人家早就搬離這裡,而年輕人都到莫斯科等大城市尋找就業的機會去了,原本就不適宜人類居住的雅庫茨克成了老一輩子人堅守的城市,這裡的一切就像這些老人漸漸失去的年華。這裡的各種管道是鋪在路面上的,以免一凍一融而破裂,除此之外還要一路設加油站,嚴防水在管內凍結。當車隊行駛在舊街區時,我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映入眼簾的都是些破舊的房屋,有些房子的木質牆體居然有很多的縫隙,我甚至看見一幢搖搖欲墜的房子裡有個孩子好奇地從窗口看着我們的車隊。
老舊的街道上不時冒起一陣陣蒸汽,這是供暖管道年久失修造成蒸汽外泄,由於財政窘迫,對這些早已更換的管道市政部門採取措施的也是隻修修補補。隨後我被突如其來的一幕震驚了,一個七八十歲的老婦人從公共水池打水回家,也許是天氣太冷了,水龍頭經常爆裂漏水,水池周邊被結了一層厚厚的冰,老婦人拎着滿滿一桶水艱難地趕回家!
車上的囚犯們開始躁動起來,這裡的一切與他們所想象中的西伯利亞有着天壤之別,在他們的印象裡,西伯利亞應該有着廣袤的疆土、富庶的物產,可沒想到在西伯利亞大陸腹部的雅庫茨克城,全城建在堅如岩石的永久凍土上面,居住在此的當地人祖祖輩輩堅忍地生活在這座“冰城”裡。
緩緩行進的車隊終於到達目的地,車隊進入監獄後,我們便被悉數帶下車,而監獄裡的獄警和犯人幾乎是全體出動,我們都明白看似隆重的場面卻不是爲了歡迎我們。
一個高鼻樑,臉形長,白皮膚,一對漂亮的藍眼睛的是典獄長列昂尼得·莫洛斯。
“歡迎來到俄羅斯的極寒之地!”莫洛斯說話帶有鼻音,這與他肥胖脂肪比較多有關,當然這也是生活在寒帶的顯著特點之一。
莫洛斯大聲說:“這裡是‘冰晶’,之所以爲什麼叫這個,你們以後會知道的。‘冰晶’有個傳統,每次有新犯人入監前必須接受考驗,之後你們纔算是‘冰晶’裡的犯人。”
莫洛斯說完,布加羅夫立刻揮揮手,兩名架着消防水管的獄警離我們5米處站立,我們此刻都明白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我身邊的肯尼當即癱倒在地。
“我給你們一分鐘時間準備,如果你們不把衣服迅速脫光,那麼很難擦拭乾淨水分,氣溫會把你的衣服凍結在皮膚上,那樣的後果你們可以自行想象。”莫洛斯的話像一把快刀讓人不寒而慄,“你們必須接受一分鐘的考驗,隨後水管將被斷水,你們這時必須以最快的速度去另一邊用毛巾擦拭身體,否則你的身體便會立刻凍結。給你們30秒準備!”
莫洛斯的話語剛落,我最先脫下衣服,我知道任何遲疑只會給自己帶來傷害,見我如此的迅速,身邊的各人這才忙不迭地脫衣服,拿着計時器的布加羅夫突然向拿着消防水管的獄警下達指令,獄警立刻打開消防水管的閥門,一股水流無情滴衝擊着我們的身體!
零下35度的水流就像一把把刀刃割裂你的肌膚,那一分鐘的經歷哪怕過去很多年一想起就恐懼,那種折磨人的方式直到現在還常常是夢中難以擺脫其糾纏的夢魘,直到現在那段擦拭身體的記憶在頭腦裡留下的只是一片空白,不是失去記憶,而是刻意選擇忘記。
“你要是能熬到明天春天,我們會給你一個派對慶賀的。”
當渾身散發着濃烈伏特加味的獄警把我們扔進牢房,然後大笑着揚長而去。經過剛纔羞辱,我們如喪家之犬,獄警剛纔那番話倒不覺的刺耳了,對我而言,此刻的我更恨的是那個男人!
這裡的牢房比我瞭解的不一樣,每一間牢房都非常大,大約能關押40人左右,而且沒有固定鋪位,只有在地上鋪上一層厚厚的乾草,上面鋪着一條毛毯和很薄的被褥。我起初覺得不可思議,以爲這只是遠離政治中心的西伯利亞地方當局財政窘迫的現狀,當然還有另一個最直接的感覺,監房異常寒冷!
“來過雅緻庫克,你就明白什麼是真正的嚴酷,這裡的存在除了世代居住在此的原住民外只有兩個原因:一是俄羅斯仍舊死記着19世紀的瘋狂理論——你不會真正佔有領土,除非有人在那裡;二則就是高層爭鬥的各方都認爲那裡是失意者的最佳流放地。而雅緻庫克臭名昭著的地獄就是‘冰晶’監獄,‘冰晶’監獄之所以得其名,那是因爲整座監獄坐落在永久凍土之下,自‘冰晶’監獄建成的一百年來從沒人從能從那裡逃離,事實上‘冰晶’監獄多數時都用不着獄警,極端天氣下離開建築物就等同於自殺,所以這裡的囚犯大都安分守己。在一個夏季只有短短20天,極端最高氣溫達38度,而冬天氣溫常降至零下60℃,極端最低氣溫零下62度,在這樣一個溫差接近100℃的地方,能夠讓那些囚犯求的慾望只有一個——期盼着刑滿釋放或特赦,然後逃離那裡,過上哪怕只有一天不在嚴寒下苦熬的日子。”
一個溫文爾雅的大鬍子的老人絮叨着,雖然老人佝僂着的身板,可從其神情依舊能解讀他有過不平凡的前半生。我後來才知道,這個老人曾經是KGB最有權勢的人物,8·19事件(1991年8月19日零點05分,塔斯社播發了蘇聯領導人聲明,向全世界宣告:鑑於戈爾巴喬夫由於健康狀況不能履行蘇聯總統職責,副總統亞納耶夫從1991年8月19日起履行蘇聯總統職責。接着公佈了以亞納耶夫爲首的“國家緊急狀態委員會”八人名單。11點半,葉利欽在白宮舉行記者招待會,宣讀了告俄羅斯公民書,聲稱實行緊急狀態是反憲法的反動政變;緊急狀態委員會是違憲組織,其成員犯有國事罪,其所有決定和命令都是非法的。最終以葉利欽爲首的反對派獲得了勝利,8·19事件平息後,蘇聯各加盟共和國紛紛宣佈獨立,同年12月8日,俄羅斯、白俄羅斯、烏克蘭宣佈成立獨立國家聯合體。同時宣稱,蘇維這只是埃社會主義共和國聯盟“已不存在”。)中曾擔任緊急狀態委員會成員和的主要執行者之一,後被俄羅斯當局囚禁於此,算是蘇聯解體後政治鬥爭中的失意者。
當時的我並不能深刻的理解這些,之後漫長的服刑期間裡,我領會了這種深刻,這種的深刻不是你自己自覺的感受到,而是殘酷的現實逼迫你接受,就像別人用炙熱的烙鐵在你嬌嫩的皮膚留下的印記。
冰晶監獄給你留下深刻印象不是糟糕的管理,混論的現狀和難以下嚥的伙食,而是西伯利亞極爲寒冷的天氣。糟糕的財政收支讓雅緻庫克當局連市民基本福利都難以爲繼,當然身處冰晶的囚犯更沒有資格享受人道待遇,在俄羅斯當局眼裡,這裡的人幾乎等同於死人,讓我們活着不是當局的仁慈,而是他們懲罰的手段,這是一種比死更難捱懲罰。可悲的是,每當情緒低落時,我們雖然恨不得立刻死了,可真正實施時幾乎沒人能夠做到,於是冰晶成了一座囚禁活人的墳墓!
服刑的第一晚,我飽受西伯利亞苦寒之地的折磨,我這才知道地上鋪着的乾草是刻意爲之,乾草一定程度隔絕了寒冷,但是仍舊阻隔不了寒冷的侵襲,整個監房的人緊緊的擠在一起抵禦寒冷,我這才發現我們這些入獄服刑的不是人,而是一羣直立行走的牲口。可悲的是,這只是我入獄服刑的第一天!
第一夜被凍得一夜沒睡,第二日早起後,沒有熱水供應,只有刺骨的自來水洗漱。接着就是半個小時的早操,接着纔是早餐的時間,早餐時米糊和麪包,啃一口麪包,喝一口熱騰騰的米糊,這才能讓人感覺一絲的尊嚴。接着便是一天無休止的工作——製造飛機機體上的鉚釘。據說這是爲共青城飛機生產聯合體(KnAAPO是蘇霍伊集團三大製造廠之一,世界上著名的蘇27,蘇30的製造商。)製造的,枯燥的工作,極寒的氣溫……我敢打包票,我們這羣被囚禁在冰晶裡的人是這個星球生存意志最強的一個羣體。我可不是以這個爲榮,這對我來說是永遠的恥辱,我心裡更是憎恨送我入監的那個男人,隨着服刑一天又一天過去,我對那個男人的恨到了着魔的地步,我的這種心態也有好的一面,這也是我能夠堅守下去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