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幾天,夜子罹似乎在忙着什麼事,每天都回來得很晚。
這日,澈兒搖着長樂的袖子,不停的問:“孃親,爹去哪裡了啊,怎麼好多天都不回來了?”
長樂心中影約有些許憂慮,可是,這政事上的厲害關係,他恐怕是不想讓她知道的,拍拍他的頭,“他有事去忙了,很快就會回來,澈兒盼着爹了麼?”
澈兒嘟了嘟嘴,“嗯,爹說了要帶澈兒,去選一把劍的,再不回來,就要錯過了。”
錯過?長樂疑惑的看向蕭池。
蕭池擡了頭,“京城第一世家的品劍大會,就在明日舉行。五年一次,羅盡天下名家所出的寶劍,王爺曾經答應澈兒,要在品劍大會上,爲他選一把劍。”
長樂啞然失笑,捏了捏澈兒的鼻子,“就你這小身板,還沒有劍高呢,拿把劍來做什麼?以後有的是機會,下次咱們再拿啊。”
小傢伙迅速的紅了眼睛,坐到一旁扭着頭生悶氣。
長樂睜大了眼睛,澈兒這樣鬧脾氣,還真是少見的經歷啊!
她走過去,蹲下,將澈兒的頭的扳過來,“澈兒生氣了,爲什麼啊?”
澈兒鼓着腮幫子,氣呼呼的看着她,大大的眼裡,盡是委屈,伸手捏捏他的臉,“咱們家澈兒這是怎麼了,嘴巴都撅得可以掛瓶子了,來,告訴孃親,誰欺負你了?”
澈兒扁着嘴,眼淚開始叭嗒叭嗒的往外掉,模樣好不悽慘,“孃親都只喜歡弟弟,不喜歡澈兒了。孃親天天抱着弟弟睡覺,哄着弟弟吃東西,唱歌給弟弟聽,嗚嗚嗚……”
自顧自的說着,越說越傷心,最後,索性哇哇哇地大哭起來。
有些好笑,更多的卻是心疼,澈兒一直乖巧多事,可是,說到底,也不過才幾歲的孩子。
長樂輕輕的摟住他,輕聲安慰道:“怎麼會,澈兒纔是孃親的心頭寶,是孃親在這個世界上,最喜歡最喜歡的人。”
“比喜歡弟弟還喜歡麼?”
“那當然,孃親最喜歡的就是澈兒了。”
“孃親騙人!”澈兒悶了一會,也不哭了,直接丟出來這一句,“明明弟弟就很可愛,澈兒都很喜歡,孃親怎麼會不喜歡。”
這小傢伙,原來是因爲自已太喜歡小白了,所以,才生出了危機感。
長樂擦乾了他臉上的淚水,“那如果澈兒不喜歡孃親喜歡弟弟,孃親就不喜歡他了。”
澈兒吸吸鼻子,才摟着她道:“不要,孃親要繼續喜歡弟弟,不然,弟弟會哭的,弟弟哭起來好可怕。”
“好,那澈兒跟孃親一起喜歡弟弟,好不好?要不然,孃親就不喜歡他了。”
“好!”過了一會兒,又說道:“孃親,那你陪我去看寶劍好不好,我想要,我盼了好久了。”
“孃親,爹說了,這是身爲男人,應該得到的禮物。”
男人的禮物麼?長樂嘆一口氣,轉向蕭池,輕聲問道:“可以出門嗎?”
蕭池點點頭,看着她和澈兒,輕聲道:“任何時候都可以。”
“孃親,你看那邊……”
“孃親,你看這個……”
一路上,小朗像只快樂的小鳥,在馬車裡滾來滾去,嘰嘰喳喳的叫個不停,就連跟在馬車旁的蕭池,嘴角也染上了淡淡笑意。
長樂實在被晃得眼花,一把扯過澈兒摟在懷裡,無奈地道:“澈兒,你就稍微停一下好不好?”
澈兒咧着嘴,躺在她懷裡,舒服得眼睛,眯成一條縫,笑呵呵地問道:“孃親,你說,融姨被留在家裡,照顧弟弟,會不會哭鼻子?”
長樂伸出兩指捏捏他鼻子,眼中充滿愛憐的看着他,“你以爲融姨,像你這麼調皮啊?”
澈兒不服氣的揉揉鼻子,嘟着脣道:“澈兒纔不調皮,澈兒最乖了。”
長樂還要說什麼,馬車忽然“呯!”地停住了。
長樂心中一震,忍不住喚了一聲,“蕭大哥?”
蕭池的聲音很平靜,“長樂,沒事,你不要下車。”
遠處,隱隱聽到刀劍聲,澈兒有些緊張的扯扯她的衣襟,“孃親!”
長樂摟緊了他,眼中滿是凝重之色,“沒事的!蕭池叔叔在外面,他會保護我們的!”
陽光將蕭池的身影拉長,斜斜映照在馬車上,看起來,讓人安心。
蕭池和王府的侍衛,團團圍在馬車周圍,並不緊張。
今日護着王妃出府的,本就是府中高手,雖然,及不上赫赫有名的二十衛,但是,對付百來人,是綽綽有餘了。
只不過,蕭池的眉頭,漸漸皺緊,對方來路不明。
而且,一打照面就痛下殺手,似乎勢在必得。
“不對!”蕭池叫了一聲,周圍殺氣太重,他略略掃了一眼,大吼道,“李莫,護着好王妃。齊徵,立刻去皇宮找刑雲逐風,對方是死士!”
死士便是意味着不死不休,一直隱身於暗處的齊徵站了出來,與蕭池一左一右,站在馬車兩旁,李莫本是此次的護衛首領,聽得蕭池話落,已如一縷輕煙躍起。
半空裡,只聽得一聲厲嘯!
嗖嗖嗖的從四周,射出無數去箭來,黑壓壓的如一張網,將齊徵生生壓下。
蕭池已是臉色大變,四周地勢高而陡峭,一旦埋伏了弓箭手,他們便被堵在這山谷裡,寸步難行。
李莫在半空裡轉了個圍,又退了回來,抄起手中的箭矢,遞給蕭池,“蕭池,是軍隊。”
而且,是支驍勇善戰的軍隊,埋伏得悄無聲息,箭從半空射出,幾乎是同一時間,顯然是訓練有素按照號令行事的。
蕭池接過箭矢的手有些發抖,他早年經歷過無數的殺戮,就算死在亂箭之中,也無所畏懼。
可是現在,他的身後,還有他一生最尊敬,最珍視的女子。
長樂顯然也聽見了他們的對話。
馬車的簾縫裡,也能看到掉落的箭支,和那目光所及處的廝殺。
她的心跳不是很快,或許恐慌到了極致,反而平靜。
她將澈兒往旁邊一放,飛快的脫下了外衣,罩在中衣上的,是一件金色軟甲,也是這世間唯一一件刀槍不入的護體神衣,由先皇親自賜給了封王離京的夜子罹。
而此刻,這件衣服穿在了長樂的身上。
她脫了下來,又將外衣穿了回去,甚至,還有空理理衣服上的皺褶。
澈兒有些不安,“孃親!”
長樂湊過去,在他臉上親了一下,有些不捨的摸着他的臉蛋,“澈兒,孃親知道,你是最勇敢的,對不對?”
澈兒點點頭,長樂笑了,“澈兒你要記住,一定要做個勇敢的人,不要讓孃親失望。”
長樂扭頭朝外喚道:“蕭大哥,你進來!”
蕭池看着漸漸逼近的死士,又擡頭望了望高處,箭沒有再射出,可是他似乎能看到,隱在暗處的那些人,是如何冷笑着看他們作最後的掙扎。
他轉過頭看了夜一眼,夜吐出一句,“地下的這些人,不足爲懼。”
言下之意,真正讓人擔心的,是佔據高處的弓箭手。
蕭池點了點頭,掀開簾子跳進了馬車。
“小姐!”他一進去就跪下,“我們要馬上離開。”
長樂笑笑,沒有告訴他,她已經看見了齊徵凌空而落的那一幕。
她將手中的軟甲披在了他身上,蕭池身子一震,驚慌的望向她,“小姐?”
長樂雙手用力,止住了他的動作,“穿上,如果你還當我是小姐。”
另一隻手,將澈兒拉起來,塞入他懷中,“我把澈兒交給你了,只有你活着,他才能活着。”
“不要!”蕭池眼睛都急得發紅,伸手去扯那身上的軟甲。
“孃親!”澈兒也意識到了不對勁,一個勁兒的往她懷裡奔。
“長澈,閉嘴!”她只是看了澈兒一眼,澈兒就停住了動作,眼淚大顆大顆的掉了出來。
“蕭池,”長樂笑着,“你不是最懂我的嗎?我把我最心愛的寶貝,交到你手裡了,請你一定要護他安全。”
“蕭池,我們都知道,這是最好的辦法?不是嗎?”
她安靜的看着蕭池,如今之勢,他們應該無法全身而退了。
只有蕭池,穿了金絲軟甲,不懼那密密麻麻的箭矢,纔有可能,將澈兒嚴密的護在懷裡離開。
正在說話間,周圍又起了異動,箭矢破空而來,箭被擋下的聲音,不絕於耳。
蕭池忽然拉住了長樂的手,握得那樣緊,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氣,英俊的臉上,滿是痛苦絕望,“長樂,蕭池不能,絕對不能。”
他發誓要用一生去守護的女子啊,怎麼會這麼殘忍的,要在生死關頭要他離開,“就算是死,蕭池也要死在你身邊。”
這是他的誓言,終生不悔。
澈兒淚流滿面,“孃親,澈兒也不要走,澈兒要跟孃親在一起。”
長樂沒有看他,她也沒有勇氣看他,只怕一眼,就會有心臟,被生生剝離的痛,她只是說了一句,“澈兒,替孃親活着。”
從坐姿調整爲跪姿,長樂深深的看着蕭池,“蕭大哥,拜託你了,以一個母親的身份。”
蕭池渾身都在發抖,卻幾乎在剎那間平靜下來,他飛快的套上了軟甲,將澈兒護在懷裡,轉過身就向外衝去。
只要是她的心願,他都會聽從,就算他粉身碎骨,心傷不愈。
所以,他沒有回頭,甚至,連多餘的話都沒有講,長樂要的,就是他蕭池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