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後,長樂不解的問他,“我以爲,你在忙着和宮中的人鬥法?”
卻不想,他居然在忙着她的嫁衣。
夜子罹漫不經心的扭過頭來,“鬥什麼法?”
“不是說冷太后反對得厲害麼?”
“關我什麼事?”
萬萬料不到他居然這樣的回答,長樂瞪大了眼睛,“不是說那位太后重要的很嗎?”
要不然,安寧馨能有恃無恐的來和她談交易?
夜子罹不以爲意的笑笑,“冷太后當年曾有恩於母后,父皇在世時,曾許諾永保她西宮之位,爲着這一點,我敬她幾分,所以,跪於宮前一夜,已經給足面子!但是我的婚事,與她何干?”
長樂想了想,“可是,小七告訴我,說我的身世有些特殊,牽扯到影昭國!”
夜子罹笑得更開心了,“那就是,皇兄的事了!畢竟,上呈的摺子,是給皇上看的!”
所以,他何必花那麼多心神,去管這些閒事。
長樂的嫁衣,要做到盡善盡美,已經夠他想很久的了。
遠在宮中的皇上,此時,又打了一個冷顫,不禁感嘆當皇上的人命苦,攤上一個我行我素的弟弟,也就罷了,再想想,當事人的另一半,其身世,居然來頭不小。
長嘆了一口氣,什麼時候,能還給他一個清靜啊?
夜子罹看着長樂微微一笑,突然想到,今天在宮中發生的一幕。
……
寧鳳宮內,冷太后摔落一地的玉器,對着幾位宗室長輩,怒道:“我不同意,她曾嫁於瑾風爲王妃,早已入了皇家玉碟,何況,一女二嫁,本就是讓天下人不恥之事,如今,又查到此女身世複雜,牽連甚廣,而且,她婦德禮儀,竟是半點不懂,我絕不會允許!”
就在這時,夜子罹緩緩站起身來,“我只是前來支會一聲?”
冷太后面色冷凝,冷冷地道:“子罹,不管你說什麼,我不會答應的?”
夜子罹突然笑了,“既然如此,那也就不需你們同意了!”
轉身,便走。
冷太后臉色一變,“反了,都反了!”
夜子罹回頭望望坐着的幾位,冷聲道:“諸位好像都忘了,先皇的遺旨,本王的婚事,你們誰也沒有資格插手……”
×××
一直是健康寶寶的長樂,居然昏倒了,這個消息,可嚇壞了清冷如玉的祁王爺。
門突然被打開,一個熟悉的懷抱擁住了長樂,急促的呼吸在她的耳邊響起,長樂偎進他懷裡,尋了個舒服的姿勢。
夜子罹緊張的看了看她神色,有些蒼白睏倦,似乎沒什麼大礙,一直壓在心頭的焦灼,瞬時褪去,這才發覺有些腿軟。
他鬆了口氣,側身坐到牀邊,把頭埋進她的秀髮裡,還好,沒出什麼大事。
長樂微微彎了嘴角,閉了眼睛,覺得有些累了,心神一鬆,又睡了過去。
何御醫聞訊趕來,手一搭上長樂脈搏。
夜子罹一雙深邃的眼眸,死死的盯着何御醫,低聲道:“她怎麼樣了?”
“她有孕了!”
“呼啦!”一聲,是夜子罹站起身來,而他先前,所坐的椅子,已經碎成幾塊。
何御醫摸了摸了鬍鬚,“可是……”
聞言,夜子罹心裡一涼,只覺得嘴裡,都涌上了血的味道。
小融已是雙腿一屈,跪了下去,“請太醫救救小姐和小世子……”
何御醫看他了一眼,“你家小少爺好好的,我救什麼?”
“那……那你剛纔?”
“她最近似乎有些勞累,這之後,要好好安胎才行,不能讓她情緒激動,不能讓她勞累,要不然,這個小世子就要保不住了。”
夜子罹沒有聽到他說的話,只是呆呆的望着牀上的長樂,然後,一步一步的挪過去。
將頭慢慢的貼近她的肚子,然後,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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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裡,住着他和她的孩子。
慢慢的彎起嘴角,他在心裡念着,“父皇母后,你看見了吧,我已經有了心愛的妻子和孩子!我,終於也有家了,真正……屬於我的家。”
從今以後,再不會孤獨,他也有家了!
長樂睜開眼來的時候,已經是華燈初上,手指一動,才發現臂上沉沉的,微轉過頭來,便看見一頭青絲如瀑。
似乎察覺到她的動靜,夜子罹擡起頭來,握着她的手,眼中流轉的,都是盈盈喜意。
她看着他,淺淺一笑。
夜子罹眼中閃爍着星星點點的波光,緩緩俯下身來,將臉貼到她臉上,直至彼此呼吸可聞,他眉目如畫,彎了嘴角,輕聲喚道:“樂兒……”
只是喚着她的名字,長樂卻覺得那話裡,帶着滿滿的喜悅。
“樂兒……”他喃喃念着,輕輕閉了眼,心中漾滿了柔情萬千。
“對不起!”她開口道。
夜子罹睜開了眼,有些不解的看着她。
長樂擡起手,眸中閃過一絲愧疚,環住他的腰身,“都是我大意,纔沒發現,已經懷有身孕……”
自己明明就是個大夫,她臉上泛起一陣紅暈,聲音變得極低,有些羞澀地道:“不過,我哪裡會想到,不過一次就會……而且,而且他居然也不鬧騰,我一點感覺也沒有。”
夜子罹寬厚的手掌,撫上她的肚子,嘴角盡是笑意,得意地道:“那當然,怎麼會捨得鬧騰孃親,那可是我的孩子。”
長樂瞪他一眼,笑罵道:“你還真當他現在就知道心疼人啊?”
夜子罹不說話,只是擁着她,半晌才道:“樂兒,我已經給皇兄上了請婚書,等到旨意一下,我們就成親吧!”
長樂看看了看他,擔心地道:“他們會答應嗎?”
那些人,皇室宗親,夜子罹再是驚才絕豔,也難堵悠悠衆口。
祁王正妃,竟曾是皇兄之妻,如何上得了檯面。
夜子罹臉上笑容不變,“一切有我。”
長樂伸手戳戳他的臉,“你說給我聽。”
她不想他一個人擔着,多一個人,即使不能分擔,分享也好。
夜子罹抿着嘴,不再動作。
長樂盯了他一會,忽然臉一皺,撫着肚子。
“樂兒?”夜子罹連忙翻身坐起,臉色都變了。
“哎喲,我肚子痛,我心情不好,我就會肚子痛!”然後,拿眼瞟着夜子罹。
夜子罹的臉上,神色變了數變,終是忍俊不禁,大笑起來,星目劍眉,在笑容裡飛揚,“你剛剛的樣子,該叫澈兒來看!”
長樂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大言不慚的說道,“澈兒來看,也沒什麼稀奇的,他那些招數,還不是從他孃親我這裡學去的。”
笑鬧一番後,夜子罹才低聲說道:“皇兄不會爲難!其他人,若想怎麼着,哼!”
夜子罹眉毛輕擡,“就說今年水災,江南一帶顆料無收!”
長樂睜大了眼睛,“你是說你的封地無收?”
夜子罹微微一笑,笑容裡,卻隱着冷然,“連報三年欠收,便叫國庫空去一半,看那幫人,還能叫囂什麼?”
長樂嚥了咽口水,“你連皇上也敢威脅?”
“皇兄我怎麼會去威脅,想必是皇兄,藉着這個理由,去威脅那些人吧!”
“如果他們還是堅持原則,不肯罷休呢?你也知道,有些人,非常清高,寧死不屈的。”長樂繼續問下去。
“如果真是太麻煩了!”夜子罹扯起一抹笑意,執起她的手,“那便放棄吧,一個王爺而已,誰愛當誰當。”
這樣也可以?
長樂看着他面上一派平靜從容之色,也不由得笑了,果真,如傳聞中一般的淡泊名利呢!
不過,她喜歡,微微一笑,道:“好!”
管他什麼風雨,就讓夜子罹頂着吧,誰讓他,嗯,長得比她高呢?
這一日,陽光燦爛,風和日麗。
澈兒偎在長樂懷裡,大大的眼裡滿是驚奇,“孃親,你這裡住着個小妹妹了嗎?”
長樂好笑,揉揉他的頭髮,“澈兒怎麼知道是個小妹妹?”
澈兒小心翼翼的摸了一下,剛剛觸到,卻又快速的縮回來,“那澈兒想要個妹妹,孃親可以生個妹妹嗎?”
“那孃親可作不了主。”
“那誰可以作主,爹嗎?”澈兒眨眨眼睛,“爹最疼孃親了,孃親告訴爹要生個妹妹,爹一定就放一個妹妹進孃親的肚子裡了!孃親,你去跟爹說好不好?”
“澈兒!”長樂摟過他,擦着他臉上剛剛跳出來的汗,“不可以這樣哦,不管是弟弟還是妹妹,都是送子娘娘的禮物。萬一這是個小弟弟,聽到澈兒的話,該多傷心啊!”
澈兒皺着臉,半天,歪着頭把手放在長樂肚子上,“小白不傷心哦,哥哥喜歡你。”
然後,附在長樂耳邊小聲的說,“孃親,要是個弟弟,那我們以後,再要一個妹妹好不好?”
長樂親親他的臉蛋,“澈兒爲什麼想要一個妹妹?”
澈兒努力的踮起腳,摟住她的脖子,親了親她的臉頰,“澈兒像要個像孃親一樣的妹妹。”
心裡一暖,長樂擁緊了澈兒。
好一會兒,才放開他,揪揪他粉撲撲的臉蛋,“澈兒,孃親很高興。我最愛的,是我們家小澈兒!”
澈兒眯了眼睛,心滿意足的嚷道:“我早就知道的!”
孃親當然最愛他了,他從來都知道。
×××
這一次,不是父母之命,所以,就算錯了,也不後悔。
這一次,不是皇旨親自賜婚,所以,少了那些尊貴禮儀,卻多了幾分溫暖平和。
眼前的世界,一片紅色,長樂靜靜的坐着,等待着夜子罹的到來,也等待着幸福的到來。
小融扶着她,一步一步的走出。
走出臨時佈置的閨房,走過長長的庭院,也走過,那些在記憶裡,慢慢蒼白的過去。
正廳裡,夜子罹表面上,看似雲淡風清,可是,卻掩不住衣襟下,汗溼的雙手。
他曾經經歷無數,皇宮中,屢見不鮮的殺人不見血。
長大後,封地爲王,又要面對多少棘手的事情。
他累,他心煩,卻從來不曾緊張,可是今日,他緊張得幾乎都不會走路。
九公主夜蘭雪看着人羣中,俊美無雙的六哥,閒閒的問了一句:“七哥,你說這一次,是不是雲若最終的歸宿?”
夜玄澈輕笑,姿態優雅的換了個坐姿,“這一次,如果再錯了,就讓我娶吧!”
夜蘭雪斜睨了他一眼,“六哥就是死了,也會從地底下,爬上來找你拼命。”
夜玄澈撫着頭,眼也不眨一下,“我求之不得。”
廳裡的喧譁聲,在長樂進來之後,突然停住,一襲火紅的嫁衣,襯着她柔美身姿,在走動時,傾瀉滿地流光。
夜玄澈眯了眯眼,忽地彎起嘴角,小云兒的笑容,太過燦爛,接近她的人,先被這明亮的笑容所吸引,卻幾乎有些忽視了,她絕美的容顏。
夜子罹抑制不住心中的急切,幾乎就在長樂跨進來的同時,就走向了她,要把她抓在手裡,才能感覺到,這真真切切的幸福。
而長樂,微怔之後,卻也忍不住抿嘴輕笑。
那個男人,據說從來都冷若冰霜的男人,居然汗溼了手心。
街道旁,圍得水泄不通,來觀這場與衆不同的禮儀。
沒有嗩吶喜樂,只有戰鼓聲聲,沒有豐盛的嫁妝,卻跟了一支軍隊,行走無聲,卻精光內斂,神采飛揚,沒有綿延數裡的儀仗,卻有紅衣的新郎,守着轎側,還不停的凝望,即使,尊貴如皇子,也脫了朝服,收去了高貴,只留淺淺笑容,溫暖平和。
下轎的時候,蓋頭拂了一下眼睛,長樂踉蹌了一下,一直注意着她的夜子罹,飛快的攬住了她,直到她直起身來,他才輕輕的舒了一口氣。
這一刻,他纔會覺得,這二十多年來修習的武藝,不是白費。
一拜天地,夜子罹兩隻手都放在她腰上,幾乎要替她的腳,承擔大部身體的重量。
長樂隱在頭巾下的臉,一陣陣的發紅,都能聽到夜玄澈偷笑的聲音了,她只是懷孕,不是殘廢好不好?
二拜高堂,兩人着空位拜了下去,夫妻交拜,他卻很快的扶住了她微往下的腰身,再然後,他的手,握得她緊緊的,再沒有離開過。
長樂坐在喜牀上,很快的,夜子罹走了進來。
長樂有些怔然,按道理講,他不是應該要在外面折騰很久才能進新房麼?
而且,她偷偷擡眼往後瞅了瞅,鬧洞房的人呢,哪裡去了?
對於她的動作,夜子罹當然看得很清楚。
但是他沒打算說,他是怎麼樣用二十衛攔住了那羣人,更何況,還有幾位將軍在,沒有那麼多不識相的人。
他怎麼捨得,她戴着那麼重的裝飾,一個人坐在牀上等她。
從來,只有他等她。
他怕,她等得太久,會心慌。
輕輕揭開頭巾,看着長樂含羞淺笑,臉頰上淡淡粉紅,燭光中,越發映得眉眼溫柔如畫。
夜子罹伸出雙手,輕輕的摟住了她,讓她噴出的呼吸暖暖的指在頸側。
他低下頭來,嗅着她發間淡雅清香,閉了眼睛。
什麼也不想說,什麼也不必做,即使就是這樣的擁抱,也足以撫慰他半生孤寂,直至終老。
良久之後,夜子罹放開了她,輕輕撫着她的臉,目光柔和。
長樂覺得臉上陣陣熱氣,快要燒起來,微側了臉,不敢看他。
手指微微頓了一頓,過了一會兒,火熱的呼吸噴在臉側。
長樂慌忙雙手撐住他的臉,“等一等!”
夜子罹不由頓住,額際上,沁出一層細汗。
長樂侷促的看他一眼,半晌才輕聲道,“我現在,不行……”
以她現在的身體狀況,還沒有辦法,承擔太過激烈的男女情事,更何況,夜子罹初嘗,又武功高強,就更加容易失控。
靜了片刻,夜子罹在她耳邊道:“好!”
然後,緊擁着她,側身躺下。
其實,只要是她,就算什麼都不做,他也甘之如飴。
長樂臉頰微紅,有些抱歉,又有些無可奈何,爲了轉移這窘迫的心態,她轉過頭來,輕聲問道:“子罹,有人會來聽牆角嗎?”
夜子罹也側過頭去,四目相對,他愉悅的彎了嘴角,輕聲一笑,“不會。”
就算是有,也會被人揪出去,丟到大街上了。
夜子罹擁緊了她,感到無盡的滿足,“樂兒,等孩子生下,我們就回封地。”
之後的一年裡,發生了很多事。
秀女大選結束,皇上封了兩妃,其餘女子,皆或賜婚或遣返,出了宮門。
夜子罹告訴長樂,安寧馨已經離開京城,言下之意,是有生之年,兩人都不會再見面。
長樂曾經很好奇的問他,安寧馨與他的關係,是不是幼時有什麼曖昧,要不然,人家怎麼心心念念這麼多年。
某人皺着眉頭,想了很久,終於告訴她,“嗯,她弄壞了我的東西,欠債的人,當然應該心心念唸的記着。”
這不是很自然的事嗎?夜子罹極其疑惑的望着她,於是,長樂嘆了口氣,偎進了他懷裡,很明顯,他小時候,是沒有什麼浪漫細胞可言的!
×××
時光飛逝,轉眼一年過去了!
在這一年,夜子罹長子出生,皇上大喜,賜名夜雲崢,封爲世子。
長樂接到那聖旨時,倒是沒多說什麼,只是覺得崢兒這名字,叫起來不太順口,於是,拍拍澈兒的頭,“以後就叫弟弟小白!”
剛出成的時候,小小的,就像一個熱呼呼,白嫩嫩的小包子,本來想叫小包子,好像有點太兒戲了,叫小白正好,越想,越覺得可愛!
想來夜子罹,也是不會反對,反正,他也沒有權力反對。
但是,她卻不知,背地裡,炎雷在夜子罹面前哭訴,“嗚!咱們堂堂世子被叫做小白,以後長大,還不叫人取笑?夜小白?夜小白!那還能聽嗎?”說完,越加想哭了。
不禁義憤填膺地道:“王爺,你要替小世子作主啊!”
夜子罹眉眼彎彎,“既是堂堂世子,就該自已作主。他若能幹,就自已去找他孃親抗議。”
炎雷收了眼淚,張大眼睛,“可是小世子,現在纔不滿月呢!”
夜子罹淡淡一笑,“所以說了,還不滿月的小孩,叫小白有什麼不好?”
於是,世界又迴歸一片寧靜。
這一日,親王世子夜雲崢滿月之喜,王府內,張燈結綵,一片喜慶。
夜子罹難得的穿了身暗紅金紋的長衫,坐在牀頭安靜的看長樂給小白換衣服。
小傢伙睡得正熟,感覺有人在騷擾他睡覺,小嘴一扁一扁的,卻還沒有睜開眼睛。
口水都睡出來了,澈兒拿了毛巾,笨手笨腳的給小白擦着,輕聲問道:“孃親,弟弟怎麼睡得像個小懶豬啊?”
聞言,長樂笑得越發燦爛,點頭道:“嗯,那澈兒以後,要教弟弟勤快點才行。”
澈兒張着雙大眼睛期待的問:“孃親,弟弟晚上跟澈兒睡好不好?”
弟弟的小手,好軟好滑,嫩嫩的真好玩。
夜子罹看了長樂一眼,又低下頭,去看小白。
小白生來體弱,夜裡,也很難睡得安穩,半夜裡一哭,就把一衆侍女,鬧得雞飛狗跳,哭得那叫個撕心裂肺,好幾次,小臉漲得通紅,哭得差點背過氣去,好半天都沒聲音。
直把刑雲都嚇得手腳發冷,直接施展輕功,將小白抱到了長樂面前,聲音都在發抖,“小世子哭得沒有聲音了。”
或許,真的是母子連心,長樂抱在懷裡哄幾下,小傢伙就一抽一抽的眯着眼,昏昏欲睡。
氣得夜子罹直想拎着他衣領丟出去,不知事的小孩子,有幾個像他家這個難養?
睡,一定要他孃親抱着,才肯睡,稍微離了手,就扁扁嘴,開始醞釀着哭意,等了片刻,要是發現,孃親還沒回來,立馬就是一通驚天動地的大哭。
哭聲之響亮慘烈,不知情的人,還以爲他受了多大的委屈。
吃,奶孃什麼的,根本就不要想。
含着嘗一口就放開了,小嘴一扁就開始哭,也沒有眼淚,眼睛閉得緊緊的,像看都不想看一眼,居然還挑食!
有一次,夜子罹心疼長樂,看她睡了,就不許抱小世子過來,結果,小傢伙硬是餓了一夜,哭得嗓子都啞了,也不肯吃。
所以,這小傢伙出生三十天,有二十八天,都是跟着長樂睡的。
兩手兩腳張成個大字形,睡的時候,都不安份的很,不停的拱來拱去。
怕擠着孩子,長樂硬把他從牀上趕了下來。
夜子罹站在書房裡的時候,一陣冷風吹過,轉起幾片樹葉,那感覺,悲涼得很。
這小傢伙,恐怕就是生來折磨他爹的!
長樂懷着他的時候,一路兇險,他不敢越雷池半步,也就罷了。
至少,還可以擁着妻子,睡個好覺。
可是,爲什麼他一出生,就連這個擁抱的權利,也失去了?
夜子罹暗暗咬牙,夜雲崢你厲害,你就不要長大。
此時,聽得澈兒此話,私心裡是盼望,長樂趕快答應,小白那麼小,又不懂得認人的,哭着哭着,也該習慣了!
偏生長樂心疼孩子,一聽到孩子哭,就捨不得了。
按照夜子罹的想法,兒子就不該慣着的!
長樂抱起小白來,看着澈兒道:“好啊,等你哪天睡覺的時候,不要孃親講故事了,孃親就讓弟弟跟你睡。”
澈兒鼓着腮幫子,想了一會兒,扯扯她衣襟,提議道:“孃親,弟弟跟澈兒睡,孃親就可以給我們倆一起講故事了啊!”
“是你自已想聽吧,弟弟哪裡聽得懂。”長樂斜眼看他。
“弟弟也想聽孃親講故事的,對不對啊,弟弟!”又趁機捏捏弟弟的手。
可惜兩弟兄,還沒有培養出默契來,小白眼睛稍稍睜開一條縫,嘴就開始扁。
長樂連忙站起來搖了兩下,輕哄道:“小白別哭啊,今天可是要出去見人的,堂堂小世子第一次亮相就是哭樣,一定很丟臉的!”
也不知道,是因爲搖得太舒服,還是別的什麼原因。
反正,小傢伙鼻子皺了皺,就又歪了頭睡去。
長樂舒了口氣,對着夜子罹道,“走吧,也該出去了!”
夜子罹伸手過來要抱孩子,長樂搖搖頭,低下頭去看小白,半是無奈半是好笑的道:“可別又把他惹哭了,這麼大的脾氣,可不知道像誰。”
澈兒在旁邊懂事的點頭,“對,弟弟真不乖,整天要孃親抱!”
夜子罹便牽了澈兒的手,陪着長樂出門去,還沒走到前廳,便聽到人聲鼎沸,長樂開始覺得頭髮疼,嘆口氣,“這樣的場面,真不想面對。”
夜子罹放開了澈兒的手,低聲道:“沒關係,等你和小白,都再休養一段時間,我們就回封地去,那裡清靜。”
長樂笑着點頭,“嗯!”
小白看來很快就是個有錢人了!
長樂看着懷裡,睡得天昏地暗的小傢伙,有些好笑,不說皇帝太后賞賜的那一大堆,就單看幾位皇子送來的禮,就不得了了。
還別說那些認識的不認識的官員,送來的賀禮。
反正,她是什麼,也不知道,就坐在夜子罹旁邊負責,傻笑就對了。
估計天底下,也就夜雲崢的彌月之禮,辦得如此別緻,父親沉默不語,母親也是笑而不答,而他,也是什麼都不懂只管睡覺。
一家三口幾位主角都不說話,辛苦的,自然就是旁邊點頭哈腰,收禮收得快要斷掉,還要強顏歡笑的炎雷了!
這時,被夜子罹抱在懷裡的小傢伙,半掀起眼簾,似醒非醒的樣子。
眼睛一睜一閉的眨了幾下,扁着小嘴,嗚咽了幾聲。
澈兒嘟了嘟,轉過頭,來看了看,又轉過頭去,趕緊說道:“孃親,弟弟又要準備哭了,你快抱抱他。”
夜子罹小心翼翼的將小白放入長樂懷裡,小白扭着小身子,在孃親的懷裡,蹭了幾下,偏了頭,又閉上了眼睛。
夜子罹站了起來,走到長樂身邊,看着她,低聲道:“長樂,其實,有件事,早該告訴你的,三哥在那場大火中,失去了大半的記憶,記憶停留在七歲那年……”
長樂先是一愣,隨即,微微一笑,“那不是挺好嗎?”
夜子罹安靜的看着她,脣漸漸抿緊。
良久,卻又緩緩放鬆了繃緊的線條,他輕輕的擡起手,攬住她的肩,“樂兒,如果三哥恢復記憶,再來奪你和澈兒,你會怎麼做?”
長樂從緊緊的抱住他,夜子罹身子一震,她將頭靠在他背上,輕聲道,“我選你。”
夜子罹微微低下頭去,覆上了她環在腰間的手。
長樂閉上了眼睛,“不管是發生什麼事,我都會選你。”
夜子罹微微低下頭,眼中有星光點點,“即使,知道三哥曾經對你情深若斯?”
長樂握緊他,忽然,有些僵硬的手,“並不是誰的愛,我都要接受。但是你不同,如果,有別的女人來搶你,我絕對不讓,讓蕭池刑雲或者是別的什麼人,將那女的給我趕得遠遠的,最好在你身上寫一個標語,嗯,就寫上此人長樂所有,任何人等,不準來搶,連想想都不行。如果,你做了什麼讓我傷心的事,就罰你兩天不準吃飯,給我寫個兩千字的悔過書!子罹,我要永遠這樣拉着你,除非,你趕我走,否則,今生今世,絕不會再放開你了。”
夜子罹緩緩笑了,猶如忽然盛開的曇花,美麗得讓人暈眩,“好!”
最後幾個字,是他俯到她耳邊說完的,“今夜,小白沒有哭。”
長樂只覺得兩頰發燙,擡眼看着他,什麼也沒有說。
夜子罹在她脣上,輕輕碰了一下,又很快移開,“什麼都不要想,在我懷裡,好好睡一覺。”
今日的事,讓她夠累了,夜子罹打橫抱起她,向房間走去。
或許,真的有許多事,不忍不捨,卻不得不選擇。
天色微明,夜子罹慢慢醒來,睡意仍濃,臉側有氣息,暖暖的拂來,低頭看去,長樂枕在他臂間,頭髮蓋住了半邊臉,睡得正熟。
夜子罹看着她,一瞬不移,竟似看得癡了。
好半響,才稍稍收攏雙臂,將頭靠了上去,鼻間葷繞着熟悉的幽香,嘴角就不由自主的翹起。
夜子罹深吸了一口氣,只覺得那溫暖馨香直入到了心底。
如果每一個睜開眼的瞬間,都能見她這樣幸福安靜的模樣,於他,也是幸福的極致了吧!
他在心裡不停的喚着,“樂兒,樂兒……”
只覺得每叫一次她的名字,心中的愛意,便濃上一分。
長樂忽然動了動,無意識的伸了伸手,卻剛好落在一個溫暖的物體上。
手下的觸感不對,長樂疑惑的張開眼,卻直直撞入一雙溫柔的眼裡,“子……唔!”
夜子罹俯下頭來,吻上了她的脣,帶着稍稍的急切。
長樂只是愣了一瞬,隨即,便雙手環住他的脖子,加深了這個吻。
像是得到了鼓勵,夜子罹的身子,繃得緊緊的,順着她的脣慢慢緩下,在她頸邊摩挲着,留下細密的吻。
那火熱的脣,遊移到她起伏的曲線上時,長樂忍不住輕喘了聲,只能無助的抓着他的衣襟,她低低的喚了一聲,“子罹……”
夜子罹擡起頭來,看着她潮紅的臉,只覺得身上的熱度,一陣高過一陣,能聽到胸腔裡心臟跳動的聲音,修長的身軀,壓上她的,脣,一點一點的,吻去她額上的薄汗。
情迷之際,一陣響亮的哭聲,在旁邊的小牀上響起。
兩人停住,都有些氣息不穩,夜子罹臉上有些懊惱之色,吸了一口氣,不太想理,正要俯下身去,那哭聲,卻像是變奏一樣更加刺耳。
長樂閉閉眼睛,平復了一下氣息,伸手推了推他,“小白醒了。”
夜子罹抱着夜雲崢,又一次恨得咬牙切齒。
爲什麼,這傢伙要這麼快就來呢?
他早就知道,他一定是上輩子,欠了這小傢伙的,因爲,他的到來,新婚之夜一推再推,新婚燕爾,那一年的纏綿,也要一推再推。
他娶了心愛的女人一年,到現在,卻連擁抱,都成奢望。
長樂雙頰發燙,抱過小白,不敢看夜子罹。
低頭看着孩子小嘴,一動一動的吸着奶水,才暗罵自已糊塗,小白出生不到四十天,怎麼能過夫妻生活呢?
擡眼,瞟瞟夜子罹,心底無奈的嘆氣,或許自家夫君真的太誘人,她也逃不脫這誘惑了!
夜子罹坐了過來,擁着她和小白。
長樂側頭,在他頰上親了一下,低聲道,“現在不可以,要一個半月。”
看着她羞紅的臉,夜子罹的尷尬減了少許,好半天,才湊到她耳邊,道:“你沒說,我不知道,也沒有人給我講。”
心底卻是大大的舒了口氣,幸好小白醒了,要不然,傷到她可如何是好?
這麼一想,只覺得那小傢伙看起來,也沒那麼討厭了。
長樂沒有說話,天下間的男人,有誰會控制着自已的欲/望,守在懷孕的妻子身邊,三妻四妾總有能爲他紓解的,再不濟,那青/樓妓/院也多的是。
只有身旁,這個傻瓜啊!
長樂幸福得有些想哭,正想說什麼,他卻湊上前來,偷了一個香,“不要覺得愧疚,只要下能擁有你,無論做什麼,我都甘之如飴!”
夜子罹看了她一會兒,輕輕握住她的手。
長樂反握住他的,慢慢握緊,她低低的叫道:“子罹,謝謝你……”
夜子罹深吸一口氣,將她擁入懷裡。
長樂閉了眼,什麼話也不想說,心底只有滿滿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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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馨提示:再幾章就要結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