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於lucy的午夜節目已經連着播出了幾期,這個臺的收聽率也眼看着漲上來不少,然而他們的高主任卻只是打了幾個電話予以鼓勵,內容除了說他會抽空請客,獎金翻倍以外,再沒有其他的表示了,他整日整夜地掛着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令人百思不得其解,難道說,得知收聽率上來的消息,他不高興麼?——但轉念一想,他什麼時候大聲笑過,或者是對什麼事情特別熱情過嗎?
完全沒有。
或許他最正常的狀態便是別人眼裡最不正常的。
此刻,lucy正穿着大紅色的紗裙,平躺在客廳深藍色沙發上,乳白的壁紙被米色的窗簾映得昏黃黯淡,她直勾勾地盯住了懸在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燈,就像一個妖嬈美豔,不斷遊離在天地之間的鬼魂。
大門被人簡單地敲擊了三下,聲音不大,但剛好讓沙發上的女人聽清楚。這就像一個爲她而設計的音量。
lucy赤着一雙白皙的小腳,那雙小腳上的骨頭,似乎只要從她的皮肉中刺個小小的口子就能凸顯出來一般。她沒有眨眼,甚至是面無表情的打開了門,她的動作很輕,你只會在她開門那一瞬間,才聽到門軸輕緩而嘶啞的呻吟。
門外是升騰的水汽,還有‘嘀嗒嘀嗒’落下的雨點兒,屋內,就像是一個被凍結了百年的冰窖,這並不是調了低溫的空調在搞鬼作祟,而是真切的寒氣逼人。就在進屋的那一瞬間,吉米錯覺的以爲有人在用刀子割傷他的臉。
“很冷吧。”lucy淡淡的聲音,含着冰涼的氣息飄進了吉米的耳朵裡,他重重地打了個激靈。
不知道爲什麼,這樣的lucy,總讓他感覺到心疼,那種心疼,是包裹在一層冰寒之下的顫抖,他避開lucy專注的眸子,“不算冷,我還受的住。”
“需要我再調低一點兒麼?”
吉米苦笑着道,“這就不必了。”說完,便隨着lucy魂魄一般的身軀來到了她的主臥。主臥的牆壁是用玫瑰紅的壁紙包裹着的,深棕色的木質地板散開細膩的紋路,一張雙人牀擺在這間屋子以最南方爲基點的正中央,只有牀頭才靠着牆,牀單是豔紅色的,牀頭櫃上還插着幾隻已經快死去的紫玫瑰。
“看來這屋子的吸引力,比我的大。”吉米轉了轉頭舒緩着脖子帶來的痠痛感,並停止了自己對這間屋子的打量,開始直視着面前的女人。“別這麼看我,今天跟我去看我們的主持人陳茜。”
“是你說讓我拎禮物我才趕過來的,不用再重複了吧。”看着吉米那一副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lucy便笑開了,“你是不想去看望陳茜,還是不想到我這兒來呢?”
“你猜猜。”吉米斜靠在門上,半睜着眼睛。
“我要是猜不到,你會告訴我答案嗎?”
吉米走近lucy,拎起她手邊的紙袋,“答案要麼就是我不想去陳茜那裡,要麼就是我不想到你這裡,各有百分之五十的正確率,你自己慢慢琢磨好了。”
“不是猜不出來,我只是不想知道答案而已。”lucy的聲音又恢復了昔日的冷寐,兩人之間再沒說些什麼,都只顧着一個人往前走。
出門的那一刻,吉米忍不住聳了聳鼻子,lucy屋子裡的香水味兒實在太重了,要不是他極力忍着,早就打了好幾個噴嚏了。
lucy和吉米的關係,總是顯得很微妙,兩個人之間,總是隔着些什麼不方便明說的,卻又因此自得其樂起來。
“就是這兒了。”沒開多會兒,吉米便停下了車。
“怎麼這麼近?”
“不相信我?那你可以自己去查。”
“呵呵。”lucy出奇的好心情,“你想多了,我只是不知道自己搭檔竟然離我這麼近。”lucy邊說邊下了車,吉米緊跟着打開了後備箱,“沒看出來,你還挺有眼力價兒的。”
“開車當然近,但是對於她來講這個距離並不算近的。這幾天你似乎心情很好。”
“是啊。”lucy向前,輕墊腳尖,試圖湊近吉米的耳朵,她輕聲說道,“自從知道你的身份,我的心情就好得不得了。”
陽光下,吉米的臉棱角分明,多了幾分不易察覺的剛毅,“那你知道我是誰嗎?”
“知道。但是,我更喜歡現在的你。”
“你——”
“噓!”只見lucy伸出食指堵住了吉米薄薄的兩片脣,順着lucy的目光看去,吉米不禁身體一震!
——那不是陳茜和高主任嗎?!
他們兩個什麼時候跑到一塊兒的?
陳茜身着一件黑色的短款棉服,腳上搭配了一雙紫紅色的亮麪皮鞋,然後慢悠悠地上了高主任的車。
“想不到高程這個老男人也會嫩草了,還是窩邊的呢。”lucy漫不經心地笑着,目光無意間撇到了吉米緊握的拳頭上,語氣中帶着絲警惕“怎麼?你不會是看上那丫頭了吧?”
“沒有。”
“拳頭都攥的這麼緊了,還嘴硬呢?”
“與你無關。”吉米冷冷的回道,絲毫不理會lucy的詫異與眸中一閃而過的傷痛。
“我若說知道你是誰,那你又知道我是誰嗎?”lucy的這句話,聲音大部分是從鼻腔裡發出來的,音量極大,但是很語氣平靜,吉米緩了緩步子,他開口,卻沒有回頭,如果這個時刻他回頭了,那麼她就一定能看到lucy的眼睛!他,就一定知道她是誰了,但可惜的是,他沒有。
“我知道。”他那雙打開車門的手,瞬間作了個停頓,“算是警告吧,你以後不要再去找陳茜的麻煩。”
“這算是開始明目張膽的護着她了麼。”lucy略帶玩味的說道。
“算吧。換一種說法是,別再故弄玄虛地嚇唬她了。”
“我這麼做自然有我的用意和理由,那麼你的呢?爲什麼要幫她?”
“抱歉,我沒有義務向你解釋。”吉米的聲音淡得不能再淡,但是帶着不容抗拒的怒氣,lucy眯緊了眼睛,青白的指節被捏得‘咔咔’作響。
陳茜,我是絕對不會讓你好過的!
吉米和lucy是分兵分兩路來到播錄室的,他們笑得都很燦爛,卻笑得人心裡頭訕訕的。
“你確定這個故事你還要堅持講下去嗎?”就在lucy準備戴上耳機的那一瞬,她聽到了吉米低沉的聲音。
“請吉米先生認清自己現在的身份,不是所有的事情,你都有能力去管的。”
“那麼祝你好運吧。”吉米再沒說什麼,拿了盒煙便大步邁出了播錄室。
“你今天有打算冒充強尼先生,給這個臺打電話了麼?”lucy的話剛一出口,吉米那已經走到了門口的身體便站住不動了,“請問強尼先生今天又打算問什麼尖銳的問題呢?”
整間屋子的氣氛瞬間便得緊張起來,lucy能聽見吉米粗重的喘息聲,昏暗的燈光幽幽地打在lucy高高的顴骨上。空氣中流動的不安種子,加劇了沉鬱氣息在某種程度上的蔓延。
兩人就這麼僵持着,誰也沒有退讓的意思。
——
午夜的鐘聲,肆意地迴盪在這間昏暗狹小的屋子裡······
“節目快開始了,其他事情,我們有時間談談吧。”吉米的聲音變出了些許哀求的意味。
lucy再沒去管他是否還在播錄室裡,朗聲對着麥開口道,“大家好,我是作家飄然,鑑於我們的聽衆朋友反映說,連線時間佔用了講述故事的時間,這兩天我們就先暫停兩次對外連線,以保證大家聽得過癮。”
此話一出,吉米再沒有多留,轉身便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