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從訓死了,羅弘信這些天來緊張的心情算是放鬆了下來,因爲只要樂從訓一死,朱溫的人馬就沒有了北上的意義,朱溫雖然實力強悍,但也是想趁着魏博鎮內亂的時候出兵北上,幫助樂從訓,最後再控制樂從訓,把樂從訓當成一個傀儡。對於朱溫的打算,羅弘信也能料到一個不離十,所謂的替雷鄴雷將軍報仇不過只是一個藉口而已。
羅弘信是聰明人,樂從訓一死,他就把早就囚禁在軍中的樂彥禎也給殺了,把他們父子的人頭送到了朱珍的轅門外,附帶送上大批活的雞鴨牛羊豬等犒賞朱珍的人馬。並讓使者過來求和,答應把雷將軍的遺體送回汴梁,並出一萬兩的安葬費用,還有朱珍所說的雷鄴帶的十萬兩買糧草的銀子,羅弘信也答應雙倍奉還。只求朱珍能夠退兵就行,對朱珍已經佔領的三座縣城並沒有要回來的打算,羅弘信是一個很知足的人,只要朱珍肯退兵,一切都好商量。
朱珍看着羅弘信的使者帶人擡進來的幾十個大箱子,蓋子打開,白花花的都是成色十足的銀錠子,足足二十萬兩,朱珍也是見過大世面的,可一下子面前擺了這麼多銀子,也不由得他不震驚,心道:“這羅弘信還真捨得下血本啊!”要知道二十萬兩銀子可不是個小數目,論斤稱也有一萬兩千五百斤(銀子十六兩是一斤,所以說纔有“半斤八兩”的說法)。
朱珍不敢做主,急忙命人快馬去山東稟報朱溫,這邊暫時按兵不動,當然軍隊的糧草和各方面消耗要讓羅弘信出。羅弘信也是個爽快人,只要你不開打,說什麼條件都答應,這就是實力的差距,羅弘信也是沒辦法啊。
朱珍之所以不繼續北上,倒不是爲了羅弘信一下子送來那麼多銀子,而是因爲現在樂從訓已死,自己再北上的話一來沒有了合適的理由,二來就算是能夠佔領魏博鎮,魏博鎮的百姓也未必心服,朝廷也未必承認,第三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沒有了樂從訓的配合,自己這兩萬人馬未必能橫掃魏博鎮。畢竟魏博鎮曾經是中原最大的藩鎮,在河北三鎮中實力最強,這兩年雖然實力下滑,可畢竟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真把他們逼急了拼個魚死網破的話,也夠朱珍喝一壺的。
所以朱珍考慮再三,還是先問問朱溫的意見再說。
從黎陽到鄆州城外朱溫的大營距離不算遠,用六百里加急當天夜裡就到了,朱溫聽說樂從訓死了,也不由的暗歎一聲,心道:看來錯過了收復魏博鎮的最佳時機了,現在朱溫可以說是三面受敵,南面的孫儒桀驁不馴,雖然明面上投靠了自己,可他麾下都是一些強盜,時常騷擾;時溥與朱瑾兄弟結盟,自己親自帶兵戰山東,時溥卻集結大軍七萬,準備從背後捅自己一刀,這些朱溫一直都關注着呢,一邊讓鎮守宋州(河南商丘)的張存敬嚴加戒備,一邊暗中讓丁會、牛存節帶領人馬前去禦敵,可朱溫還是不放心,讓龐師古也過去壓陣。
山東的朱宣和朱瑾就不用說了,雙方已經全面開戰,現在自己的兩萬大軍已經抵達了鄆州城下,朱宣閉門不出,雙方正在僵持。
如果這個時候再跟羅弘信開戰的話,就算是實力強悍如朱溫這樣的也有些吃不消,更何況還有李克用這個仇敵在一旁虎視眈眈,如果自己跟時溥、朱宣、朱瑾、羅弘信、孫儒同時開戰的話,李克用這個生力軍再插一槓子,真夠朱溫喝一壺的,到時候沒準兒這十來年好不容易打拼出的一片基業就要付之東流了。
現在羅弘信這麼識時務,朱溫也就見好就收,當即回信給朱珍,讓他答應羅弘信的請求,不繼續北上,爲了表示誠意,還讓朱珍把打下來的三座縣城還給羅弘信,不過有一個要求,不能放河東李克用的人馬東進。李克用在山西,想摻乎進朱溫他們的戰爭的話,要麼從河陽或者洛陽過,不過這條路現在是朱溫的轄地,當然不可能讓李克用過,孟立方和王重盈又都跟李克用有過節,也不會放行,現在就只有羅弘信這一條路可以走了。
只要羅弘信能夠守住李克用東進的路,其他幾路藩鎮朱溫還是能夠拿得下來的。
朱珍把朱溫的意思轉達給了羅弘信,羅弘信考慮再三,一咬牙還是答應了下來。正所謂兩害取其輕,朱溫的實力明顯比李克用要大的多,所以羅弘信自然而然的就選擇了靠向朱溫一邊。一來是因爲他的領地與朱溫的轄地毗鄰,二來他也確實有些害怕朱溫,可不是嗎?王滿渡一役讓朱溫名揚天下,兩萬人馬打破黃巢二十萬大軍,還招降了黃巢的大將葛從周、霍存、張歸霸等數十員將領。這些年更是屢敗秦宗權,最後還生擒了秦宗權,獻俘長安。
短短數年的時間竟然佔據了義成軍、忠武軍、山南東道、東都洛陽、河陽軍包括河陽三城在內的大部分地區,再加上宣武軍,實力之強悍已經無人能及了。雖然這些藩鎮大多數的節度使還都是朝廷承認的,可這些節度使哪個不是以朱溫馬首是瞻?
李克用雖然現在已經吞併了赫連鐸的雲州,佔據了雁門、河東、雲州,可還是無法跟朱溫相抗衡,前些日子幫李罕之打張全義,康君立和李存孝就在葛從周手中吃了一個大大的敗仗。這一點羅弘信看的很透徹,他知道,如果現在站錯了隊的話,以後有的是苦頭吃,所以他當機立斷的就答應了朱溫的要求,並許諾以後一朱溫馬首是瞻。
朱溫投桃報李,以東平王的身份舉薦羅弘信爲魏博節度使,請求朝廷承認。
現在唐昭宗李曄(原來的康王李傑)剛剛即位,哪裡管得了那麼多事情,當然是賣朱溫一個面子,順水推舟的就答應了下來,並正式任命羅弘信爲魏博節度使,自此魏博鎮也成了朱溫的鐵桿盟友。
************卻說朱溫到了鄆州城下,朱宣緊守城門,閉門不出,城中百姓人心惶惶,朱宣也是坐立不安,生怕朱溫攻城。他很清楚,一旦朱溫攻城的話,鄆州雖然城牆堅固,但根本擋不住朱溫的炮彈攻勢,一輪炮彈就足以把城門的千斤閘炸飛。
更何況現在堂弟朱瓊也被朱溫俘虜,現在正被朱溫的人押着在城牆外示衆呢,朱瓊現在赤着上身,雙手被綁着,一根粗大的繩索牽着他,前邊連在一匹戰馬上,馬上的騎士耀武揚威的正繞着鄆州城的城牆優哉遊哉的遛彎兒,往日不可一世的大將朱瓊現在臉色灰敗,雖然憤怒異常,但一點辦法沒有,被戰馬拖拽着踉踉蹌蹌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前走。在城樓上看着的朱宣心都快碎了,可也無可奈何。
戰又不敢戰,守又沒有信心守,所以朱宣急忙召集衆將官和謀士商量對策。
可衆將能想出什麼辦法,無非是出城迎敵,或者是閉門不出,等待兗州的援軍到來,就這兩種辦法,簡直是毫無新意,聽的朱宣直搖頭。
忽然朱宣的一個本家侄子朱裕站出來道:“叔叔,侄兒倒是有一計,不知當講不當講。”
朱宣道:“說說看。”朱宣根本沒有抱太高的期望,只是爲了給侄兒一個面子,聽他說說而已。
朱裕道:“小侄素來與三叔朱瑾交好,現在三叔被擒,並被他們羞辱,小侄就以爲了救三叔爲藉口,假意投靠朱溫,答應做內應開城門引朱溫的人馬進城,到時候把他們引入甕城,下了城門的千斤閘,這樣一來,還不是成了甕中捉鱉之勢?就算他朱溫再厲害,也同樣插翅南飛了。”
朱宣一開始聽還沒怎麼在意,可越聽越是欣喜,當即一拍桌子,喜道:“好,就這麼辦,一切由你指揮!”
朱裕當天就出了鄆州城,夜裡偷偷的跑到朱溫的大營,還沒到營門跟前就被放哨的巡邏兵給逮着了,朱裕裝着十分害怕的樣子說出了自己的身份,請求見朱溫一面,並說要幫朱溫兵不血刃拿下鄆州。
朱溫在大帳中接見了朱裕,朱裕說明了來意,並表示想見朱瓊一面。朱溫一一答應了下來,並問朱裕何時動手?
朱裕道:“事不宜遲,就在今夜,不過我想現在先看看三叔朱瑾,在確保三叔無恙的情況下,我纔會配合你們攻城。”
朱溫讓人把朱瓊押上來,讓他們叔侄兩個先敘敘舊。
把朱瓊押回去之後,朱溫與朱裕商量了行動的具體時間和聯絡暗號,又留朱裕吃喝了一頓,這才讓朱裕回鄆州準備一番,準備當夜三更裡應外合,拿下鄆州。
朱裕回去稟報朱宣,說一切順利,就等着朱溫和他的人馬入甕呢,叔侄兩個相視一笑,心道:沒想到朱溫也不過如此而已,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