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唐軍受傷和戰死的馬匹也被朱溫的後勤部隊拉回了合陽,弄了幾十匹剝皮開膛,讓合陽城的義軍吃了一頓好的。特別是從夏陽突圍出來的人馬大都好些天沒有吃過飽飯了,這時不但有上好的白麪饅頭還有大塊兒的馬肉,和油膩膩的馬肉湯,就連馬匹的內臟也被洗剝乾淨弄了幾大鍋湯。這一下可讓兄弟們解了饞了。
還有剩下的上千匹戰死和受傷的戰馬也被做成了肉乾,作爲大軍行軍時的優質乾糧,每位士兵都分到了不少,這一下士兵們都高興的不得了。
現在小小的一個合陽城中竟然聚集了兩萬多大軍,讓這個小小的縣城顯得十分擁擠,朱溫進城之後,首先把衆將召集過來。龐師古由於苦戰的時候最長,身上受了多處刀傷,可依然堅持着來見朱溫。
朱溫道:“龐兄弟,你身上有傷,趕緊回去歇着吧。”
龐師古呵呵一笑道:“都是一些皮外傷,已經包紮過了,沒什麼大礙,如果明日唐軍敢來攻城,末將依舊可以上陣殺敵。”其實龐師古說這些也是有講究的,他本身就是降將,得朱溫如此信任,如果不表現的比別人積極一些的話豈不讓其他將領說閒話?
其實是龐師古多慮了,跟着朱溫的這些人都是血性漢子,敬重的同樣也都是英雄人物,龐師古不但武藝超羣,而且生性耿直,徐懷玉、張存敬等人早已都把他當兄弟看待了。
朱溫見龐師古堅持來議事,也不勉強,免得讓他心裡有什麼芥蒂。朱溫轉頭問徐懷玉道:“現在同州情況怎麼樣?”
徐懷玉道:“同州也十分危急,王處存、諸葛爽、李孝昌、拓跋思恭等人各領人馬包圍了同州,胡真將軍聽說將軍被困夏陽,親自從潼關帶領五千人馬來到同州打聽將軍的情況。胡將軍本想親自北上夏陽替將軍解圍,正好碰上長安來的監軍嚴實,那嚴實是孟楷的心腹,聽說敵軍諸路大軍雲集渭北,害怕的要命,非要胡將軍坐鎮同州不可,是以末將才帶領人馬先到合陽跟老張商議如何解夏陽之圍,卻不料將軍已經破圍而出了。”
朱溫皺眉道:“你是說長安方面派了人去同州監軍?”
徐懷玉道:“正是,那監軍叫嚴實,是孟楷的心腹,他說既然胡真將軍到了同州,朱將軍你又不在,就讓胡將軍贊理軍務。我離開同州也已經有幾日了想來同州既然有胡真坐鎮,又有朱珍輔佐,應該萬無一失纔對。”
朱溫點了點頭,嘆了口氣道:“看來孟楷他們還是不信任我朱某人,竟然派了一個嚴實來監視我,我朱某人若真想投靠李唐,一個小小的嚴實豈能左右的了我?”
徐懷玉道:“胡將軍也是如此說的,胡將軍和謝先生都曾讓我給將軍帶過同樣一句話,末將卻不知當不當講。”
朱溫聽說胡真和謝瞳竟然讓徐懷玉給自己帶來了同一句話,這句話定然十分重要,可朱溫隱隱又覺得有些不妥,可究竟哪裡不妥,又說不出來。只得道:“這裡就你、我、老張、小龐四個人,沒有外人,有什麼話儘管直說無妨。”
徐懷玉道:“胡將軍說大齊日漸萎靡,恐怕長安也未必能守得住,更何況同州孤懸在渭北,華州的李詳更是自顧不暇。同州雖然城高壕深,可畢竟不是久留之地,無論是王重榮、還是楊復光,還是王鐸,包括河東的鄭從讜,還有現宜君寨駐紮的拓跋思恭和李孝昌的部隊,他們中的任何人都想吞併同州。何況長安的衆大臣又多對將軍的功績有所忌憚,是以胡將軍說讓將軍先替這些同生共死多年的兄弟們想想。”
果然不出朱溫的所料,正是自己所想的那件事,朱溫面無表情的問道:“謝瞳的話想來也是大同小異了?”
徐懷玉硬着頭皮道:“正是,只不過謝先生說的比較含蓄,謝先生說既然長安方面對我們不信任了,我們也沒有必要一條路走到黑。還有,謝先生說讓將軍莫要把個人感情與全軍的生死存亡聯繫在一起,讓將軍以大局爲重。”
朱溫又何嘗不知道如今形勢對齊軍十分不利,而歷史也已經證明黃巢最終走向了滅亡,如今關中到處都是荒蕪的田地,破敗的房舍,數十里之中難見人煙,偶爾有幾個人經過,也都是各藩鎮派出來的斥候和密探。
關中形勢日漸窘迫,長安已經成了一座空城,就連糧草供應都是問題。關中百姓大都懼怕戰亂,而逃入深山結寨自保,是以黃巢雖然佔領了關中,可根本沒有百姓來上繳賦稅,大軍坐鎮長安不過是坐吃山空。特別是尚讓他們在進城時大肆屠殺城中的百姓,搶奪百姓的財物金銀,爲之“淘物”。那一次讓長安城中百姓對大齊的希望化爲泡影,熱烈的歡迎變成了深深的仇恨。
正所謂得民心者的天下,身爲二十一世紀大好青年的朱溫當然不會不知道這個道理。相反之下,朱溫站在大歷史的角度去看待着一切,看的更加的透徹,更加的清晰。
現在朱溫雖然是新勝之師,消滅的敵軍也不少,可對於龐大的李唐王朝來說卻不過是九牛一毛而已,朱溫已經清楚的認識到李唐王朝名義上還是天下共主,各路藩鎮都要聽從指揮,且不說他們戰鬥力如何,也不說他們真正對於李唐王朝的忠心程度。但他們絕不會允許黃巢佔據長安,更不會允許他統一天下。
開玩笑,他們這些節度使在自己的地盤上就是土皇帝,山高皇帝遠的,皇帝那裡管得了那麼多事情?可如果讓黃巢一統中國的話,那他們這些藩鎮無疑都是要首先被消滅的對象,一個前朝餘孽的帽子扣到腦袋上就夠喝一壺的了。
朱溫腦子裡不斷的在思索着局勢的發展方向,自己到底是該繼續跟李唐的各路藩鎮打下去,還是該如歷史上的朱溫一般投靠李唐,首先得到天下各藩鎮的信任,以後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順的擁有屬於自己的根據地。朱溫也相信憑藉現在自己的兵力和所表現出來的軍事才能來看,李唐王朝絕對會萬分歡迎自己的加入。
可朱溫不得不考慮黃巢和黃穎兩人跟自己的關係,黃巢是他的師父,跟朱溫相處的時間不是很長,卻對朱溫關心有加,黃穎就更不必說了,朱溫一直以來就把黃穎當妻子看待的。可如果朱溫一旦投靠了李唐王朝,他與黃穎父女的關係也必將反目成仇。
不投靠李唐的話,肯定更是死路一條,朱溫清楚的認識到,王鐸和王重榮定然不會跟自己善罷甘休,定然還會組織更大規模的進攻,僅憑朱溫的人馬是根本防不住。如果在失敗的時候再想投靠人家,人家就未必能給出那麼高的條件了。
朱溫嘆了口氣,對大家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想讓大家幫忙出個主意,可張存敬他們唯一的話就是:一切唯朱將軍馬首是瞻,只要朱溫說的,做的,他們都會無條件服從,因爲他們能夠坐上今天的位置,完全都是朱溫一手提拔出來的,可以說如果沒有朱溫,他們還不過只是一個普通的小兵,或者是一個小校,根本不可能當都將或者副將這樣的將軍。所以他們對朱溫很是感激,加上平時朱溫從來都沒有把他們當部下看待,朱溫都是拿他們當兄弟看待的,這讓這些熱血漢子更加的感動萬分。
朱溫看着他們,心裡思緒萬千,卻根本說不出來,張了張口道:“大家都累了一晚上了,先回去休息休息,明日我親自回一趟同州,看看同州的情況再做打算。”
大家各自散去,每個人心中都在不斷的思考着剛纔朱溫說過的問題,可他們正如他們自己說的那樣,只要朱溫怎麼說怎麼做,他們絕對不會說二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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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州城中,新來的監軍嚴實站在牆頭上看着城下密密麻麻的人影,中感慨萬千。作爲一個監軍,他並不是太監,可他很得孟楷的器重。並不是因爲他多麼的有能力,多麼的能幹,而是因爲他對孟楷夠忠心。
同州是長安東北方的最後一條防線,對於孟楷來說根本不容有失,可他哪裡想到這同州城可是朱溫打下來的,朱溫比他孟楷更加在乎同州的得失。可孟楷派人去同州監軍,正好觸怒了朱溫,朱溫最看不起的人就是這種背地裡使壞的人。
現在同州城下的的人正是唐軍拓跋思恭和李孝昌的人馬,還有河陽節度使諸葛爽,加上王處存,這三路兵馬圍困同州已經有五六天了,雖然發起了幾次大規模的進攻,雙方互有傷亡,可總體來說胡真和朱珍帶領的人馬憑藉着高牆深壕之利佔了不少便宜。同州也儲存了不少的成品震天雷,都是朱溫臨出城的時候留下來讓他們守城用的,這時也都派上了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