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龐師古感到力不從心的時候,忽聽敵後殺聲震天,敵軍的騎兵隊瞬間騷動起來。龐師古清楚的知道朱溫和張存敬的騎兵隊已經從兩翼迂迴到了敵人的兩側,對唐軍發起了進攻。龐師古本來已經消磨殆盡的戰鬥意志又一次燃起了希望之火,他緊了緊手中的青龍戟,高聲道:“兄弟們,朱將軍和張將軍的大隊騎兵已經包抄了敵人的後路,徐將軍帶領的中軍大隊人馬馬上就到,兄弟們奮勇殺敵,爭取把唐軍全殲,殺……”
雖然在亂軍之中,可龐師古的聲音還是傳出了老遠,僅剩下的兩千餘步兵精神一震,一個個拖着早已疲憊不堪的身體勇敢的向這些唐軍的騎兵衝殺,就是死也要拉幾個墊背的!何況己方的援軍已經來了,而敵軍的步兵根本趕不上。
唐軍的騎兵被朱溫和張存敬的部隊幾輪衝鋒,截成了很多節,朱溫他們利用騎兵衝鋒的優勢衝擊這些在原地踏步的唐軍騎兵,可以說是佔盡了便宜,而且朱溫與張存敬兩人又都是萬衆挑一的猛將,兩人在前邊開路,殺的唐軍根本無人敢擋。
朱溫四十二斤重的長柄厚背大砍刀每一次劈下就有人血濺五步,有的甚至被砍爲兩段,相對來說唐軍用的馬刀簡直就是紙紮的一樣,只要碰到朱溫的厚背大砍刀定然一下子就被砸飛。朱溫已經很久沒有這麼痛快的廝殺了,有時候人在見了血之後會特別的暴躁,鮮血會激起他們更猛烈的屠殺,這就是爲什麼久經沙場的人會變的心如磐石,殺人如殺雞一般容易。
張存敬一杆一丈二長的大槍挑、掃、崩、攔、戳,每一招都足以讓人非死即傷,現在張存敬爲了開路,一上來就把大槍掄圓了猛掃,他本就力大無窮,這一下把大槍當棍棒來使倒也把對面的唐軍打的紛紛落馬。
大槍是較長的兵器,槍桿柔韌,用的主要是巧勁,一丈多長的大槍在掄起來的時候手是虛握着的,靠的就是一股慣性的猛勁,而並非是其他重兵器一樣靠力度見長。而且在與其他兵器碰撞的瞬間會憑藉大槍本身的柔韌把力道卸掉一大部分,之後借力打力順勢把長槍一抖一掄正好借敵人的力道打中了其他敵人。藉着長槍的柔韌性,在大槍彎曲的時候猛然鬆開形成的“崩”字訣也是大槍中一招殺招,起先是從少林的棍法之中演變過來的,後來逐漸用於槍法之中,也是威力無窮。
朱溫和張存敬兩路人馬從兩側一下子把唐軍殺了個對穿,幾輪衝殺就把已經有些騷動的唐軍衝的支離破碎。加上朱溫和張存敬兩人威猛無濤的身手,鬼神莫測的手段,把鬱悶了半晚上剛剛鼓舞起來的一點兒士氣粉碎殆盡。
這時天色已經即將黎明,一鉤殘月已經西斜,東方也現出了魚肚白,已經可以看見對面人的朦朧的臉龐。
唐軍見敵軍的大隊騎兵殺了回來,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只知道他們一個個威猛異常,己方的騎兵隊中根本沒有一合之將。如此一來唐軍的士氣更加低落,好些人已經偷偷的往回跑了。
王建和鹿晏弘當然也發現了身後的動靜,周圍的唐軍也是一陣騷亂,龐師古大叫道:“鹿晏弘、王建,你們中計了,哈哈……我軍大軍已到,你們等着受死吧,來來來,鹿晏弘你我還沒有分出勝負呢!”
王建和鹿晏宏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驚懼,他們當然知道己方的步兵根本沒有跟上來,而三路人馬的騎兵加起來也就是一萬三千人差不多。追擊的路上被齊軍的震天雷炸死了兩千多人,撒鐵蒺藜、投擲短矛等襲擊也讓唐軍傷亡不少,加上自相踐踏等傷亡,損失也有千餘人。跟龐師古斷後的步兵廝殺時雖然讓龐師古的部隊損失過半,可唐軍也傷亡了千人左右。
現在唐軍的騎兵隊加起來也就是八千多人,而且有千把人都帶着不同程度的傷,現在被朱溫和張存敬的生力軍一衝,登時被衝了個七零八落,軍心渙散。王建和鹿晏弘不敢戀戰,急忙帶領人馬奪路而逃,他兩人都是猛將,想逃命還是能做到的,不一刻就被他們殺開一條血路,帶着忠武軍僅餘的不足兩千人馬向北退去。
這一來戰場上就剩下了王重榮和王鐸的人馬,真正論戰力,他們跟忠武軍的騎兵還沒法比,這六七千人馬被朱溫和張存敬的人馬分割成了幾斷,隔起來被分批殲滅。
如此一來唐軍的兵力、戰力、士氣都不佔優勢,哪裡還有心戀戰?紛紛四散潰逃。
就在這個時候,徐懷玉帶領的中軍大隊人馬已經趕到,也迅速加入了戰鬥,他們雖然是步兵,卻不像是龐師古帶領的跑了一夜的疲憊之師,而是蓄勢待發的生力軍。他們的加入讓戰爭形勢發生了本質的轉變,唐軍幾乎陷入了被包圍的狀態,被衝散的騎兵小隊迅速的被朱溫和張存敬的人馬殺掉。
徐懷玉帶來的人馬也紛紛衝入戰團,有的張弓搭箭遠距離射擊唐軍,有的直接衝入陣中砍唐軍的馬腿。剩下的六七千唐軍騎兵人員在迅速的減少,他們無法想象今天的戰事爲何會發展到現在這樣的狀況。明明是必勝的戰鬥竟然打成了大敗,己方追人家追了大半夜竟然被人家給反過來包圍了,怎麼能不讓他們感到鬱悶、窩囊?
最離譜的是他們是追着敵軍的步兵後邊過來的,可己方的步兵卻落在了後邊連影子都不見,怎麼能不讓他們感到氣憤?
現在的朱溫已經渾身浴血,也不知道砍殺了多少人,他只是憑藉着過人的身手和深厚的內力在紛亂的戰場上廝殺,他知道,在這個紛亂的時代,不殺掉敵人最終就會被敵人殺掉。無所謂對錯,無所謂善惡,所有人都只能爲了自己活着或者是更好的活着而不停的戰鬥、廝殺。最後殺死對手或者被對手殺死,這是亂世的悲哀,也是人性的悲哀。
天逐漸亮了起來,東方的天空一片血紅,一輪磨盤大小的紅日緩緩升起,照亮了大地,溫和的朝陽照耀着滿地的鮮血,和一地的殘肢斷臂。戰爭還在繼續,唐軍的人馬已經不多了也就是僅餘的兩千人還在做最後的殊死搏鬥,其他的人或死或傷,還有一部分乘亂逃走了,也不知逃去了何方。
在這個紛亂的年代,當逃兵這種事情屢見不鮮,好多山中的盜匪都是逃兵出身,他們大都經歷過生與死的考驗,雖然他們最後選擇了懦弱的離開,可他們卻只能是有家不能歸,不得不落草爲寇。正因爲逃兵多了,佔山爲王落草爲寇的人也多了起來。
朱溫見敵軍中有一員將領驍勇異常,已經斬殺了好幾名己方的騎兵,朱溫拍馬敢了過去,猛的一刀劈出,沒有任何花俏,就是一招簡單無比的力劈華山,厚背大砍刀高高舉起,重重的落下。
唐軍中的那員將軍敏銳的感覺到了危急的來臨,他把手中的長矛高舉過頂,在千鈞一髮之際擋住了朱溫的厚背大砍刀,卻聽見叮的一聲脆響,精鋼打造的長矛段爲兩截,緊跟着他看到自己幾輩子都無法看到的景象,自己的小半邊腦袋和左肩已經從自己的身體上分離了出來,最後落入塵埃,他也隨即栽下馬來。
他至死都無法明白齊軍這個渾身是血的傢伙爲什麼會如此厲害,竟然連自己在戰場上賴以生存的鐵矛都給砍斷了。可他還沒有想出來個所以然的時候,他卻已經撒手人寰了。
朱溫的一柄大刀就像是死神的鐮刀一般在唐軍陣中迅速的收割着生命,這時候的唐軍已經幾近絕望了。他們拿刀的手都有些發軟,身邊朝夕相處的兄弟一個個的倒下,以最殘忍的方式死去,金鐵交鳴聲刺得人耳鼓發麻,臨死的慘叫聲和利刃入肉的聲音,特別是刀劍砍中骨頭的咔嚓聲聽着讓人牙根發酸。
這一幕幕慘烈的血腥場面讓這些平日裡養尊處優的唐軍根本無法想象,特別是王鐸的軍隊,他們大都是禁軍,李唐王朝雖然戰亂不斷,可禁軍們卻很少參戰,他們大多都是世襲的關中富家子弟,平日裡靠着禁軍的身份耀武揚威慣了的,哪裡想得到真正的戰場會是這般模樣?他們根本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如此卑賤的死去,而且死前還要遭受如此慘痛的精神折磨。
不知是哪個人喊了一聲:“我們投降……”
緊接着是大批的唐軍跟着喊:“我們投降……”
接着是一陣陣“嗆啷啷”一陣兵器落地的聲音,最後的兩千唐軍實在是受不了這種面對死亡的壓力,不得不選擇投降,有時候人爲了活着可以拋下很多東西。沒有多少人可以從容的面對死亡,即便是朱溫也不能,何況是這些平日裡養尊處優的禁軍?
這一仗朱溫損失了將近三千的步兵,騎兵也損失了七八百人,可卻消滅了幾乎王鐸、王重榮、楊復光三路人馬的所有騎兵部隊,只有王建和鹿晏弘帶領的千餘名騎兵做了漏網之魚。將近七千騎兵在此戰中被消滅,兩千人投降,還有一千人馬不知所蹤,想來是逃入了深山爲盜去了。
朱溫不但獲得了兩千人的俘虜,還俘獲了將近四千匹戰馬,戰甲兵器也弄了不少,這些東西在戰亂年代可是一筆不小的戰爭資本。總之,這一仗讓朱溫徹底的翻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