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巢所部雖然吃了幾次小規模的敗仗,可畢竟未傷及根本,只是不像原來那麼所向披靡而已。主要是高駢的部將張璘和樑纘兩路人馬太厲害,而義軍的人馬大都是臨時招募來的烏合之衆,雖然人數衆多,也有那麼幾員良將,可沒有精兵也是白扯。
張璘乘勝攻饒州(江西波陽),勢頭極盛。可黃巢的兵力畢竟比張璘多出數倍,張璘的兵馬再厲害一時也攻不下饒州,雙方成了對持之局。
繞是黃巢空有十萬大軍,也不得不眉頭緊鎖,招衆將商議破敵之策。
孟楷首先嚷嚷道:“黃大哥,有什麼好商議的,大不了我們十萬大軍一起出動,跟張璘那小子決一死戰,我就不信,就他那兩萬人馬真能抵擋的住我們十萬大軍!”
尚讓也出聲附和道:“就是,我們用人海戰術,用人壓也能壓死他。”
朱溫道:“不可,兵法有云:‘兵貴精不貴多。’我們空有十萬大軍,卻都是烏合之衆,有恰逢新敗,一旦軍心渙散,也就我們當年的三萬老兄弟還能夠指望的上。是以我不贊成孟將軍的說法。”
孟楷冷笑道:“難道我們就這麼在這裡跟張璘這小子耗着不成?聽說北方的李國昌父子已經被平定,北方的諸路人馬也即將南下。我們連一個小小的張璘都對付不了,如何應付各路大軍?”
朱溫神色不變,侃侃而談道:“兵者,詭道也!既然不能力敵,就只能智取。《孫子兵法》也說:‘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我們何不在這個‘謀’字和“交”字上下功夫呢?勞師動衆的與敵人決戰反而落了下乘。”
孟楷“哼”了一聲道:“俺老孟是個大老粗,你別他孃的來文縐縐的那一套,老子聽不懂!”
朱溫知道孟楷是粗俗慣了的,也不跟他一般見識,道:“既然孟老叔不懂,我就說直白一點,就是打仗要用腦子,要正確處理和敵人的關係,不能只是不動腦子光打仗,那樣就算是打勝了也是得不償失。”
雖然朱溫不是擺明了說孟楷沒腦子,可在場的人聽了朱溫的話,自然而然的就理解成那個意思了。有些將領早就看孟楷不順眼了,只是孟楷位高權重,自己得罪不起。這次見朱溫明擺着把孟楷給罵了,還讓孟楷無法還口,不由的就叫起好來。
孟楷臉色一變,道:“朱將軍是說我老孟沒腦子嗎?”
朱溫笑道:“豈敢豈敢,我只是按字面的意思解釋一下而已,絕無諷刺孟老之意,孟老叔多慮了,呵呵。”朱溫這人就是這樣,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一旦有人惹毛了他,他什麼事情都做的出來,廣州城內的大屠殺就是例子。
孟楷知道鬥嘴不是朱溫的對手,有心整治一下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可想想朱溫身後的黃巢父女,只得把心中的氣硬壓了下去。有時候人就是這樣,此一時,彼一時,當初他孟楷可以不把朱溫放在眼中,現在可不行了,朱溫不但屢立戰功,而且是黃巢未來的女婿,就算是孟楷這樣的人物,想得罪朱溫也不得不先掂量掂量。
黃巢見兩人都有些火藥味兒,趕緊出來打圓場,他打了個哈哈道:“現在我們本來就是商議軍情,肯定會有不同意見,如果意見相同,那也不用商議了。”他轉頭問朱溫道:“老三,你先說說你的想法。”
朱溫躬身想黃巢一禮,道:“張璘新勝,士氣正旺,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等,等待張璘軍中士氣低落之時才能發動攻擊,一舉殲滅張璘。”
尚讓見孟楷氣鼓鼓的不說話,就結果朱溫的話茬道:“如何等?現在是張璘像瘋狗一樣咬着我們不放,我們想不戰而不可得。而且北方諸藩鎮的兵馬正向江南方向集結,一旦大軍合圍,我們恐怕就插翅難飛了。”
朱溫道:“這就需要我剛纔說的‘謀’和‘交’了,張璘跟隨高駢多年,善能用兵,可張璘這人愛財,我們可以賄以重金,先穩住張璘。再致書高駢,就說我們想接受朝廷的招安,讓高駢舉薦黃王爲節度使,只要朝廷答應封黃王爲節度使我們就罷兵。高駢雖然能戰,卻是好大喜功,到時候定然會答應下來,我們就有了喘息之機。高駢爲了獨吞功勞,定然不會讓其他藩鎮過長江來跟他爭功。”
這次黃巢對朱溫的話也將信將疑起來,猶豫道:“你就那麼肯定高駢會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嗎?萬一高駢沒有按照你的意願去做,而是放了江北諸道人馬下江南,恐怕我們不易對付。”
朱溫心道:“我說的這些個東西可都是歷史上確確實實發生過的事情,我纔不怕他高駢不這麼做,就算他高駢採用的其他策略,我也依然有辦法解決。”
朱溫很自信的道:“高駢雖然一生之中從未一敗,可如今他年事已高,恐怕如今他也不復有當年的驍勇,精神也定然大不如前。更何況,高駢也未必真會爲了朝廷跟我們拼個兩敗俱傷,讓他人坐收漁翁之利。也正因如此,高駢實不足慮。”
很多人聽了朱溫的話都不以爲然,確實,朱溫的話每一個都只是假設,難道他朱溫真的是高駢肚子裡的蛔蟲不成,能把高駢的想法知道的清清楚楚?
黃穎卻是對朱溫的話深信不疑,知道朱溫這麼說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黃巢也舉棋不定,可他也不想真的和高駢這種人硬拼,那樣只能是兩敗俱傷之局。他深深的看着自己這個三弟子,想從他眼睛中看出他的想法,可朱溫雙目澄明清澈,哪裡能看出一絲端倪?
黃巢沉吟半晌,想起當初在濮州受困於諸路兵馬的時候,就是聽了朱溫的詐降計策才順利脫出包圍圈的。這次自己兵力以非當年可比,就算是朱溫的計策不能成功,大不了也就是賠上送給張璘的一些賄賂而已,並不會有多大損失。
黃巢把心一橫,道:“就這麼辦,這件事情就全權交給老三你來處理,能成功固然最好,如果不能成功,再跟高駢決一死戰不遲。”
朱溫躬身領命。
高駢手下第一猛將張璘此時意氣風發,剛打了幾場勝仗,正在軍中稿賞三軍,身邊數員將領不住的向張璘敬酒。別看張璘文質彬彬,酒量卻是頗大,對屬下的敬酒來者不拒。已經連着幹了十餘碗烈酒,依舊面不改色。衆將紛紛稱讚張璘酒量之好,堪稱就中之仙,張璘也只是笑笑而已,並不急着否認。
一個將領道:“張將軍,我等連戰連捷,看來黃巢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可怕,可江南諸道人馬卻是拿黃巢一點辦法都沒有,真是一幫窩囊廢。
“就是,我看明日我等就踏平饒州,生擒黃巢,獻於高大帥如何。”另一將領說道。
張璘雖然也很自負,可還是知道生擒黃巢只是說說而已,哪裡能當真?他見衆人有驕傲之態,正色道:“大家不要小看了黃巢,畢竟黃巢有大軍十萬之衆,非我們可及,不要被眼前的小勝衝暈了頭腦。”
衆人見張璘說的鄭重,紛紛點頭稱是,心中卻是不以爲然。
忽然軍士來報,道:“啓稟將軍,黃巢派遣使者來見將軍。”
張璘等正在喝酒的諸將都一下子停了下來,張璘皺了皺眉頭道:“黃巢的使者,哼,這個黃巢也真是夠大膽的,竟然敢派遣使者來見我,且讓他進來,我倒要看看黃巢手下的使者會什麼樣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