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子沒醒,他們就不說話。勁秋和龍丘日蹲到山牆腳下,坐在地上說話。堂叔看到他倆說話,心裡就不爽快,一口痰“咔”地下吐在地上。龍丘日擡頭看了下堂叔,又低頭去扳弄棉鞋。勁秋說:“出去後,大宋還在嗎?”龍丘日頭一擡,拿眼斜視着勁秋,說:“管多了屁事,自己屁就放不出來了。”
勁秋也擡頭看了下堂叔,目光掃到葛地在看自己,勁秋把頭往胯間一埋,說:“你說朝廷爲什麼不賣力打韃子,要是我肯定跟他幹到底。”勁秋說這話時一點不亢奮,龍丘日也沒在意他的話。龍丘日覺得屁股像什麼東西在往肉裡鑽,說不出的那種麻**癢的感覺,去摳吧,手一碰到屁股上,屁股又像是沒事。
龍丘日手不自覺的往後面伸,伸的,勁秋看到了說:“屎糊到褲子上了?”龍丘日說:“你屎往褲襠里拉!”勁秋齜着呀笑說:“說對了,我屎就往褲襠里拉,不像你往嘴上拉。”龍丘日一巴掌打過去,正中勁秋的臉。勁秋反過手來也來打龍丘日的臉,龍丘日就倒了下去,然後忽地又站起來。
龍丘日一腳踢過去,勁秋拿手一擋,疼得他直叫喚。龍丘日往後退,說:“是疼!”龍丘日意思是自從進了這裡,手上的知覺什麼的就沒消失,而且身體上也沒什麼不舒適的。他看自己的手指上的血痕,發現都淺了很多。勁秋衝過去要打龍丘日,龍丘日又不好大跑開。突然,一聲輕微的咳嗽,勁秋趕緊站住,龍丘日也精地看過去。
葛地扶着手子靠起來,龍丘日“啪”地下拍了下大腿杆,然後用手撓了撓,便走過去。龍丘日站在離手子面前,擋出了一片陰影。手子頭擡了下,沒說話,低着頭睜着眼。龍丘日沒好意思開口,又走回去。[ww]勁秋就呆在原地發呆,想走又覺得臉上像貼了黏膠,抹不開。
山牆上的那顆海螺還在,水也在往外流。龍丘日不去看手子,他發現手子的臉板着,和堂叔一樣,看起來就不舒服。他沒去看堂叔他們仨,喊勁秋。勁秋像得了解救,趕緊走過去,但是不敢跑。龍丘日指着水流下去的地方說:“敢不敢拿手掏?”勁秋擡頭看水是怎麼流的,發現海螺畫得真是呼之欲出。
海螺上五彩斑斕,殼上疙疙瘩瘩的。大氣磅礴的水流像是從海螺中淌下來的,海螺身後的那個燈塔上點綴着黃顏料,跟點着似的。龍丘日見勁秋看的發呆,手便往他肩上一拍,說:“我說你什麼時候變精的了?”勁秋手一揮說:“老子像你?小精神!”
“我說你倆,看出什麼了沒有?”是堂叔的聲音。
龍丘日和勁秋同時轉過去,看到堂叔站在的。堂叔說:“你倆看出來什麼了?”葛地一臉的嚴肅,看看堂叔又看看龍丘日和勁秋。手子眼睛睜着,臉上掛着“生氣”二字。“能有什麼?”龍丘日反問。
堂叔說:“你看不出東西還搞得跟真的樣?”龍丘日不悅,立馬反駁道:“你知道?!”勁秋說:“你不過只是經驗多!”堂叔說:“哎,吃這口飯,靠的就是經驗,你曉得東南西北?”龍丘日本不想和堂叔這麼吵,傷了和氣對誰都不利,可是如今這堂叔硬是找着吵。龍丘日干脆誇下海口說:“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勁秋說:“哎,還有我呢,你不能一個人過。”
堂叔嗤嗤一笑,說:“豎子之言!”龍丘日說:“彘!”堂叔手一指,說:“你說什麼?”龍丘日大蹦起來,大聲罵道:“老子罵你彘!”堂叔氣得要上去打,龍丘日腰板一挺,說:“敢來,老子就廢了你!”堂叔說:“不識好歹!”堂叔的氣浮在了臉上,漲得瘦了一圈的臉紅了起來。龍丘日也覺得自己話說嚴重了,勁秋趕緊給堂叔賠不是,可是話沒說出口,嘴脣努了個圓,葛地就說:“哎吆唉吆,你倆也是的,……”
勁秋嚥了口唾沫。一聲不吭的手子突然說:“現在我們都搞不清自己在哪?你們還在這吵。”手子板起臉來和他嬉皮笑臉時倒是一樣的具有威懾力。大家都一陣沉寂。手子說:“古來大葬必有強機暗關,看如今這個樣子,卻反得有些異常!堂叔,葛地你們都懂我的意思的!”
葛地說:“是有些怪異,葬法未曾見過,無陪葬,無分室。”手子撐着身體,站起來,說:“洛書不在其中,鬼杯圖又不知是何故?我們這是棘手的很呀!”話一說開,龍丘日和勁秋就想動嘴了。龍丘日說:“你們都是行家,各類風水相地之術,應該是無所不能的,能看出這堵牆有什麼?”
龍丘日總是言止於關鍵處,手子聽他這麼說,纔看到牆上有水往外流,便說:“哎!水?”堂叔看手子這麼驚訝,說:“糊塗了?到現在纔看到?”手子捂着頭上的傷處,說:“氣止於水處,這是說爛的話,可是一旦水泄了呢?”葛地一驚,說:“人亡事歸!可是……”手子說:“我知道,這事難遇,但是我們偏偏就遇上了。”
堂叔說:“我估計南夷來的人是不會多少風水術的,地氣地脈他們應該不會得知多少的。”手子說:“越是偏遠地區的巫術就越是邪惡,也許中原的風水術他們不懂,但是隻要在九州內,想必他們的巫術也是可以通靈的。”
手子手:“你們看,水流進土裡卻不浮現出來,說明土中缺水,堂叔?”堂叔把手一拍,說:“此處不是生氣之地。”手子那顆心下藏得到底是什麼。龍丘日笑人真是摸不清猜不着,前一刻是一樣,後一刻又會是一樣。
堂叔說:“既然不是生氣之地,卻努力往生氣之地上靠,以山封氣,卻毀於自己蓋的塔,因果循環,互相攪合。”手子說:“堂叔說的對,天煞地兇,十二步金針探,二十四節氣換,氣極又回,無氣假勢,葬在這裡的怕有不祥之兆。”龍丘日問:“之前來的人能出去嗎?”手子一笑,道:“八成留在這裡了。”
六個戒指都在手子身上裝着,他把戒指拿出來,問大家的意見。龍丘日想這手子還挺記事的,自己都差點給忘了。可是,突然間,山牆上的水不往下流了,水聲一消失,他們就聽到了種輕微的“茲茲”聲,像是泥鰍螃蟹往外吐氣泡的聲音。手子的戒指還握在手裡,隨即又收回去。
堂叔精地豎起了耳朵聽,聽聲音竟然是從龍丘日的背上傳來的。勁秋和葛地也聽到是龍丘日的背上的聲音,但是都不以爲然,朝着山牆那邊聽去。堂叔說:“你身上有東西?”說着,堂叔就要去掀龍丘日的衣服。龍丘日覺得好笑,說:“我身上能有什麼?”轉着身子不讓堂叔摸。
勁秋也奇怪,龍丘日好好地站在這,不過,他確實也聽到了種聲音。堂叔說:“唬你?你別動。”龍丘日半將就着,說:“身上能有什麼?”堂叔抓住龍丘日的衣服,右手一把掀起厚厚的棉衣,看到的是白糙糙的肉,就又放下衣服。龍丘日說:“看到什麼了?”然後,他眼一瞥堂叔,堂叔說:“那是什麼?”
龍丘日說:“……”可是,聲音確實是在周圍,而且聽得很真。龍丘日忙着把衣服往褲子裡塞,手卻摸到腰間粗剌剌的。他用手一捏,軟軟的,趕緊斜低着頭翻棉衣,把剛塞進去的衣服又擼起來,只見右腰間上趴着一個紅黑色的肉團。肚子上的蟲紋印過去的紅色痕跡倒像是一個暈,襯托得這個東西清晰可見。
龍丘日沒作聲,動作卻被他們看在眼裡。堂叔說:“你這是怎麼了?”堂叔看見龍丘日的腰間這個肉球,可是眼不行,就湊近了看,說:“你這是什麼?這聲音。”龍丘日當然聽到聲音是從肉球裡傳出來的。
堂叔伸着頭過去看,說:“你這……”龍丘日手一攔,說:“別動,我自己搞。”龍丘日使勁往外拽,但是這東西長在上面似的,一拽,不但拽不走,而且還十分疼,肉都被帶起來了。而肉球一被拽起來,紅色就明顯,一縮下去黑色就明顯。勁秋站在一旁,看得有點急,就問:“拽不下來呀,還是怎搞的?”
龍丘日拽一下,疼一下,說:“長在你身上,你試試!”牛姑娘出奇地問了句:“不會是你們身上的蟲紋起反應了吧?”龍丘日聽在耳朵裡,卻不說話,倒把勁秋嚇到了,自己也掀起衣服找。葛地說:“看起啦,倒像螺螄。”龍丘日說:“……”
“哎!我怎麼也有?你看,你看。哎!”勁秋突然在大家身後叫起來。他們又立馬轉過頭去看,勁秋掀着肚子前的衣服,上面趴着兩個。龍丘日說:“你也是?”自己卻低頭拽着。這肉球就是螺螄,只是外面的殼是軟的。葛地用手往勁秋肚子上趴着的兩隻戳。勁秋用手一拉,螺螄就多長的,嘴卻緊緊吸着肉。
堂叔說:“奧!”堂叔往山牆上看,突然發現畫子沒什麼變化,順着山牆往下看,卻發現底下不知何時冒出來密密麻麻的土包,個個隆起有一乍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