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仙樓中,姜晉昌獨自一人站在窗前舉着酒杯遙望三人,口中不忘念念唱到:“狀元及第,雖將兵書數十萬,恢復幽薊,凱歌榮旋,獻捷太廟,其榮不可及也……”
武官……再如何保家衛國,那份殊榮總比不得這一舉成名天下知。
手中的美酒變得苦澀,他不過是一個上不得戰場又下不得考場的廢人罷了。
曲清聞騎馬走在他們三人身後,遙遙望着最前方那道纖細的背影,心中酸苦有之,與有榮焉有之,迷茫也有之。
習慣了嫡長孫之位的他,若沒有中了狀元的隔房弟弟做參照,他二十一歲得中進士也算春風得意的美事。
只現在……他微微搖了搖頭,以後他怕是要爲曲清言讓路了。
他捫心自問,甘心嗎?
曲府就如同顧若鴻講的那般,自金榜一發就有無數媒人上門。
自曲清言中了狀元,府中的下人稍有眼色的都不敢再如從前那般拘着秦氏。
秦氏自己也是張狂起來,收到有媒人上門的消息,她連打扮都顧不得,帶着丫鬟就到了花廳。
“您就是狀元郎的母親?果然能生出那般一表人才的貴人,母親也是格外的有貴氣。”
那媒人一見到秦氏的面就忙上前好一通誇讚,只差將秦氏誇得天上有地上無,秦氏捏着帕子笑得合不攏嘴。
“說吧,你這次來是想給哪家小姐做媒啊?”
秦氏雖是被誇的飄飄然,卻也沒忘要詢問對方出身,她兒現在可是狀元郎,就是配個公主也是使得的。
那媒人笑得格外歡喜,忙說開道:“這家的小姐啊您保住會滿意,八歲起就隨她母親一同主持中饋,治家絕對是把好手,您把這樣的兒媳娶回來,保管你事事省心又順心……”
媒人巴拉巴拉說起那家小姐的好,看架勢就覺那通身的優點三天三夜也講不完。
明明說的格外精彩,但秦氏就是瞌睡的打起了哈欠。
“行了,我知道這小姐從頭髮梢到腳後跟無一不好,你還沒說這小姐到底是哪家的千金?”
媒人被她噎的稍稍有些心虛,摸了摸耳後的髮髻這才說着:“這家的小姐您一定聽過,就是工部侍郎府上的二小姐。”
秦氏雙眼瞬時瞪圓猛地起身,只差尋東西砸在那媒人身上。
“好你個老貨,連我家狀元兒子也敢消遣,你當我不知道那呂家的母老虎,那二小姐年滿十八還留在府裡嫁不出去,這京城中誰不知道那點子破事!滾,趕緊給我滾!”
秦氏簡直是越說越氣,桌上的茶盞一揮直接掃到地上。
那呂家的二小姐同她那個繼母之間那點破事誰人不知,熬到十八歲尚未嫁人不就是要等幼弟成年,不在需要她在一旁看護。
那繼母跟她鬥了那麼多年一點便宜沒討到,那樣一個彪悍的姑娘嫁到這曲府來?
秦氏只要一想到那個場景就忍不住一個哆嗦,這以後到底是誰拿捏誰!
她除非瞎了眼、聾了耳朵纔會幫曲清言娶那樣一個姑娘家進門。
那媒人被她連打帶罵的丟出了曲府,媒人站在門忍不住啐了一口,真當自己是金疙瘩嗎,不過是個庶出的三房,娶工部侍郎府上嫡出的小姐都是高攀!
那媒人走後又有媒人進府,只秦氏一想到那位呂府的二小姐心頭就覺格外膈應,再是沒了見一見的心思。
推說自己身子不適,將人全部打發至管家的柳氏那裡。
柳氏這裡上門來提親的也是不少,雖不能同狀元相比,但一科僅有三十四位進士,曲清聞二十一歲就高中,已是格外難得。
嫡出長房,以後整個曲家都是他的,單從出身而言,相中他的夫人就比曲清言要多出許多。
柳氏雖是格外厭煩秦氏將人全部送到她這裡,但本着一個也是招待,二個也是要管,就全引到花廳聽着她們七嘴八舌的相互嘲諷。
曲清聞的婚事柳氏只隱隱的聽曲伯書提過一句,他的婚事曲文海會有安排。
以曲文海的官位及臉面,他出面談來的婚事定不會差,柳氏早已是將京城中數得上的幾位貴女盤算了一遍,現下聽着這些媒人口中出身不顯的小門小戶,又哪裡看得上眼。
鬨鬧了一整日,待他們兄弟回府都已是連苦笑的力氣都沒有,打馬遊街固然風光,可那些不知從何處砸來的物件很多打在身上真的很疼。
曲清言就眼睜睜的看着楊建賢被一隻尚未穿過的繡鞋砸中。
她當時極明顯的看到楊建賢的臉都綠了……
風流探花郎當真不是那麼好當的……
她回府就倒在榻上睡了片刻,到用晚膳時方被容嬤嬤喚醒。
傳臚日於曲府也算一個大日子,他們一家人已是許久沒有湊在一處用晚膳。
曲清言換下狀元朝服,將平日裡慣穿的青色長袍套在身上,只她人剛一出現在正院的廳堂,就聽着秦氏不滿的喊了一聲。
“怎麼把狀元朝服換了,穿着怪好看的,娘還沒看夠呢。”
她這話說的極是嘚瑟,說話間眼眸一斜還不忘挑釁的看向柳氏,只氣得柳氏想將身前的茶水潑在她臉上。
曲清言瞬間就有些頭疼,“母親,傳臚已是結束,家宴上穿朝服不妥。”
“什麼妥不妥的,這狀元服你就這輩子也就穿這一日,幹嘛不多穿一會?”
秦氏扯着脖子不斷的嚷嚷,隔着屏風坐於另一側的曲文海臉已是黑了下來。
“你安生些吧。”
田氏擡眼掃過來,眼中的警告格外明顯:“別以爲清言中了狀元從前的事我就不會同你清算。”
當初田氏會被氣倒,也是拜曲昭雲和秦氏所賜,只她前面幾個月裡都眼歪口斜話都說不利索,也沒心思去整治秦氏。
現下她已是恢復了八成,心頭那口氣早已是有些咽不下。
秦氏只覺心中有所依仗,摸了摸耳垂笑的頗不在意:“媳婦今日這不是高興嘛,咱們清言能中狀元這也是曲府的榮光,對吧,這大喜的日子母親說這些做什麼。”
她左一個狀元右一個狀元的掛在嘴上,只說的曲清言耳根火辣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