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作交換
事情比郭天放預想的還要順利,僅過了十幾天襄軍就吞掉了整個黃州,江待一也隨着襄軍的隊伍輾轉,卻再也沒有見到過水清。
攻下了黃州就把整個南方的局面打開了,直接面對江州和揚州。郭天放並沒有乘勝追擊,而是派了一小隊人馬去錢塘送了一封書信後就悠哉悠哉的在黃州安頓下來。
李靚從黃州撤退之後,留下最信任的秦家兄弟在前線防禦,自己則孤身回了錢塘,找江新武商榷如何解救江待一和怎麼扭轉兵敗的頹勢。
而一直在錢塘坐鎮的江新武,現如今也是坐不住了,軍情危機不說,自己的孩子被俘虜是哪個父親可以承受的。
李靚一回錢塘,片刻都沒有休息,直接去面見江新武。
江府偌大的書房裡,李靚風塵僕僕的行了個禮,道:“伯父,師兄被擒,黃州失守,靚兒雖然無顏來見您,但卻不得不請您來拿個主意。”
江新武兩鬢已經斑白,顯得老了好多,“這不是你的錯,郭天放行如此歹毒之道,莫說你就是老夫也應付不來呀。”
李靚垂首道:“眼下這般光景,我們該如何自處?”
到底是久經沙場的老將軍了,江新武雖然心裡急,還好沒有亂了陣腳,“我已經求了師父,相信他不日就能來到江州,爲我們解圍。”
“爺爺?”李靚頗爲驚訝,他老人家來無影去無蹤的,一向難尋,也就只有江伯父能找的他了。
江新武“嗯”了一聲,“師父不僅是當世的武學前輩更是行軍佈陣、運籌帷幄的神人,所有人都以爲我拜師學的只是武功,實則更多學的是兵法、行軍之道,沒有師父我也是很難成爲今天的將軍。”
李靚摸了摸鼻子,她從小跟無解大師長大,武功才學個皮毛,更別提其他了,甚至都不知道無解大師到底有哪些本事,仔細想想,只知道他是個老頑童,對於他的從前也不甚瞭解。以前的爺爺到底是什麼樣呢?李靚在心裡生出了一個疑問。
一聽說李靚回來,文惠羽立刻就去書房的門口等着,她知道李靚回來一定是最先去找江新武。
李靚又與江新武商談了一些防務的事,商議完後李靚就退了出來,正好碰到在門口等待的文惠羽。
“大嫂,你怎麼在這?”
文惠羽又清瘦了不少,原本閃亮的雙眸也黯淡了許多,眼底還有些血絲,看得出是很久沒有睡好覺了。一見到李靚出來,文惠羽急急的問道:“他怎麼樣了?”
李靚低下頭,“你都知道了?”
這一次江待一出征,文惠羽心中總有些隱約的擔心,便經常去打聽前線的情況,主帥被擒這麼大的事,當然更是瞞不過了。
文惠羽點了點頭,“這幾天我寢食難安,你快告訴我他現在怎麼樣了?”
李靚低聲說道:“師兄被困在敵營,看管的甚是嚴格,我派出去打探的人都是有去無回,師兄如今的處境我也不知。”李靚語氣裡充滿了愧疚,垂着頭,不敢去看文惠羽失落的樣子。
文惠羽一直期盼着自己聽到的只是以訛傳訛,或者是衆人添油加醋的結果,希望見到李靚會給自己一個放下心的回答,沒曾想居然會是雪上加霜。連日來的擔驚受怕,日夜不安,文惠羽的身體終於是熬不住了,兩眼一黑,竟昏了過去。
“大嫂!大嫂!”李靚連忙接住倒下的文惠羽,號了號脈,知道她的身體本就氣血兩虧,再加上急火攻心,才暈倒了。
李靚給文惠羽送回了房間,又親自給她熬了藥,喂她服下,安排好一切,天色也黑了下來,她纔回了自己的房間。
推門回了自己的房,緊繃的神經也鬆了下來,緊接而來的就是重重的疲憊感。
“靚姑姑,你回來了!那我爹是不是也回來了?”小夜看見李靚推門進來,立刻高興的撲了過去。
李靚沒想到回房間見到的會是小夜,摸了摸他的腦袋,不答反問:“小夜怎麼會在這?”
這次回答的是應該在這裡出現的王雨桐了,“惠羽這幾日連自己都照顧不好,怎麼還有心思照顧小夜呢?我左右也是無事,就帶小夜在我們的別苑裡住幾天。”聲音永遠都是沉靜如水,安人心神,李靚一聽到她的聲音,滿身的疲憊都消失了。
李靚笑一笑說:“還是你最周到”。
王雨桐笑着搖了搖頭,招呼小夜過來,“小夜,天黑了,讓乳母帶你去睡覺好不好?”
小夜乖巧的點了點頭,但卻還是固執的問李靚,“靚姑姑,爹他回來沒有?”
李靚無法只好說道:“你爹還沒有回來,但一定會回來的。小夜要記住,不要總在你娘面前問你爹的情況,會害她擔心的。”
小夜好像懂了的樣子,點頭說道:“小夜記下了,那我就先去睡了”又擺了擺手道:“桐姨,靚姑姑,明天見。”
小夜走後,李靚就一頭倒在了牀上。王雨桐幫她把鞋子脫掉,把頭輕輕的放在軟枕上,擺正身體,又給她擦了擦臉。
王雨桐一向明理,不是多舌之人,她雖然人在深閨但只要留心,前線上的事倒也略知一二,她知道李靚遇到了從未有過的麻煩。依着李靚的性子,每次出遠門回來就一直纏着王雨桐,哪有像現在一樣,一聲不響的躺在牀上睡覺。王雨桐也不去擾她,自己換上寢衣,躺在了她的身邊。
雖然李靚躺在牀上一動不動,但王雨桐從她並不勻稱的呼吸聲中就知道她沒有睡着,便側了側頭,在李靚的臉頰上輕輕落下一吻,柔聲說:“累壞了吧,快些睡吧”。
第二天一大早,一封書信出現在了江新武的桌案上,看過內容後的江新武氣的鬍鬚都在發抖,“來人,去叫靚兒立刻來書房。”
得到消息的李靚即刻來到了書房,行了個常禮道:“不知您這麼急找靚兒來是什麼事?”
江新武揉着太陽穴說:“你看看桌上的書信”。
李靚狐疑的拿起桌上的信,只見信上皆是侮辱嘲諷之言:江新武老匹夫,江待一小兒在本太子的營中一切安好,只是不慎斷了手腳,又不慎失了武功。本太子一向宅心仁厚,對於這種殘廢之人不忍再下殺手,要是想要你兒子活命,就拿惠羽來換。我會給你時間考慮考慮,只是江待一的身體能等幾天就不知道了,孰輕孰重,分寸與時間你好好想想吧。
文惠羽昏睡了一夜,早晨起來後,身體還是很不舒服,桌上擺好的清粥小菜也沒有胃口去吃,簡單梳洗一下就去請安了。
每日的請安是文惠羽一直堅持的,江待一不在家裡,她只能盡全力做好一個兒媳婦,讓老人不要覺得太孤單。今日起來的有些晚,這個時辰江新武一般都是在書房裡的,文惠羽便先去了書房,剛要敲門就聽到李靚怒氣衝衝的叫嚷。
“這個郭天放真是卑鄙!居然賊心不死的要拿大嫂去換師兄!真是荒謬!”李靚擰着眉頭,攥着拳頭,貝齒咬的硌硌直響。
江新武則是一臉凝重的說:“待一現在的狀況一定很危急,被斷了手腳又被廢了武功,我真怕他……”停一停道:“待一的性格,如果知道要用惠羽去換他的命,他一定會做出寧爲玉碎不爲瓦全的決定。”
像這麼複雜的問題,李靚想不出解決之道,只是用力敲着自己的腦袋,左右爲難。
門外的文惠羽卻如晴天霹靂一般,被人斷了手腳,又被廢了武功,這樣的折磨待一他怎麼承受的了呢?
砰地一聲,文惠羽大力的推開門,瘦弱的身體好像一張慘白的紙,卻又那麼倔強的站在那裡,一字一字的說:“我願意去做交換。”
就像幾年前,文惠羽在文府無意間聽到江新武與父親的談話,推開門說,我願意嫁入江府一樣,一樣的堅持,不容置疑。
文惠羽很少強硬,但一旦強硬起來卻是任何人都動搖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