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發生的太突然,讓所有人猝不及防。
完全意想不到。
看着捂住肩膀血流如注的雷院大師兄和插在他肩膀上那把明晃晃的彎刀,所有人震驚都說不出話來、
雷院大師兄碰巧也姓雷,名喚雷川。雖雷院裡北魏弟子衆多,但當年因爲姬嘉樹的緣故不少南楚少年加入雷院。雷川正是姬嘉樹的師弟,和武力夫不同,他是個南楚人。
但就算如此,稷下學宮內部也從未出現還沒上臺前就同室操戈的情況,傷的還是上四宮之一的大師兄。
稷下之宴雖素有兇名,但這兇名是在擂臺上,從沒發生過臺下就流血的事!
哄的一聲擂臺下整個北邊的修行者都爆開了,雷院弟子頓時陷入了一片混亂。
“大師兄!大師兄!”
“誰幹的?北魏人?”
“你們北魏人是想做什麼?這是要做什麼?!”
“殺人啦!有人殺人啦”
高臺上浩然先生眉頭緊鎖大袖一揮,飽含着真元的聲音在整個會場內散開,聲如洪鐘。
“肅靜!”
擂臺邊的嘈雜聲一頓,而就在這個時候一聲嘶啞的高喝陡然響起,傳入衆人耳中。
“耶律齊!你做什麼!”
嬴抱月聞聲看去,整個擂臺北邊已經亂成一鍋粥,但那個瘦小的少年一開口,卻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是北魏繼子孟施,”陳子楚在她身邊喃喃開口,“看來行兇的的確是北魏人,但那人什麼來頭,居然連孟施都管不住他?”
擂臺下隨着孟施的那一聲喊,原本全部站起的密集人羣中頓時空出了一片,裡面正站着孟施和剛剛行兇的北魏少年。
北魏繼子孟施居然已經拔劍,指着那個被他喚作耶律齊的少年。
然而已經被劍指的那個少年卻渾不在乎,他的臉上還沾着雷川的血,臉上的笑容天真中混雜着殘忍。看着拔劍冷冷看着他的孟施,少年翹起嘴角,反而玩味地笑起來,“怎麼?我們的繼子大人很有意見?”
這種輕佻的語氣和視人命於無物的笑容嬴抱月很熟悉。
耶律麼……
“耶律齊?”而這時她身邊的姬嘉樹神色驟然一變,“是他?他怎麼會在這裡?他今年參加初階大典?名簿裡爲什麼沒有?”
“誰啊?”陳子楚疑惑道,同時看到姬嘉樹身邊的姬清遠神色也迅速一變。
但不等他發問,擂臺邊高眉深目的少年看着眼含怒意的孟施一聲嗤笑,他的中原話說的有些僵硬,但諷刺人的語氣卻入木三分,“孟施,叫你一聲繼子你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
耶律齊冷笑地看着眼前比自己足足矮一個頭的少年,這少年上一秒還在笑,下一秒語氣卻冰冷刺骨,看着孟施的眼神如同看路邊的螻蟻。
“區區一個賤民,誰給你拿劍指着王族的膽子?”
王族。
是了。
嬴抱月靜靜看着擂臺下囂張的少年。北魏人天生高大,雖然這少年已經人高馬大,但他的年紀大概只有十五四歲,她上輩子的記憶裡沒有叫這個名字的人。
但她卻永不會忘記耶律這個姓。
因爲這是北魏的國姓。
北魏信仰玄武,是民風剽悍的北方部族,緊鄰永夜長城,與後遼爲鄰國,現任的君主爲耶律豪。
嬴抱月上上輩子駐守永夜長城時曾和耶律豪的長子耶律朗有過一面之緣,至於這耶律齊……
“這人是北魏的王子嗎?”嬴抱月看着孟施身前的少年,輕聲問道。
“沒錯,”姬嘉樹在心底長嘆一口氣,冷冷看着那個毫不在意地折辱本國繼子的少年輕聲道,“他是北魏王耶律豪的幼子,北魏小王子耶律齊。”
北魏小王子。
嬴抱月深吸一口氣。果然如此。
寵愛幼子似乎是任何一位老王的本能,而此時看着殘忍地大笑着的耶律齊,她彷彿看到了年少時的嬴昊。
“但他是怎麼入境的?爲什麼所有人看上去都不知道?”嬴抱月皺眉問道。
他國王室入境不可能不通知本國王室,除了散修,每國繼子帶的隊伍都有名簿事先送入南楚御禱省。散修有國家開的介紹信的,會自報繼子添加,而上四宮篩選通過的新的人選也會由稷下學宮送給各國繼子,添在名簿上。
聽姬嘉樹所說,他應該是已經看到了那個名簿,但這個名簿上顯然沒有耶律齊的名字。
只有兩個可能,要麼就是耶律齊和她一樣用了化名,要麼就是……
“進入南楚的北魏隊伍,有一隊人不需要統計名簿。”而就在這時,姬嘉樹忽然冷冷開口。
嬴抱月一怔,看着姬嘉樹看向北邊唯一還坐着的一羣人,靜靜開口。
“那就是北魏北寒閣的隊伍。”
北魏北寒閣的人進入南楚,不需要通報隊伍裡的人。
還有一件事,姬嘉樹沒有說。
那就是同意這件事的人,是南楚國師,姬墨。
而這時人羣中驚呼聲再起,只見耶律齊走向被雷院其他弟子扶到椅子上的雷川身邊,剛剛得知他身份的其他雷院弟子不知所措,一時失去了反抗的勇氣,而耶律齊不等所有人反應居然一把拔出了雷川肩上的彎刀!
雷川一聲痛叫,陳子楚一躍而起,“這小子欺人太甚!”
然而姬嘉樹卻伸出手一把按住了他,陳子楚愕然回頭,“嘉樹你做什麼?別攔我,這小子……”
“這事沒那麼簡單,”姬嘉樹迅速道,而這時因爲震驚一片死寂的擂臺邊咔嚓一聲,只見耶律齊一把撥開了孟施的劍,向另一邊坐在椅子上的一個女子歡叫起來。
“聖女大人!我把這臭小子趕跑了,我打的不錯吧?我能上臺了嗎?”
坐在椅子上的蒙着面紗的少女在面紗下笑了笑,目光無奈,“殿下,我說過到了這裡不能打打殺殺,你怎麼能傷人呢?你想上臺的話我不是說過好好和繼子說不就可以了嗎?”
女子的聲音甜美,語氣溫和。
耶律齊像是暴躁的兇獸瞬間被安撫,輕蔑地瞥了一眼僵硬的孟施,“我纔不要和這賤民廢話!這幫什麼雷院弟子一點本事都沒有,還不如我來呢!”
椅子上的女子無奈一笑,站起身向愕然看向這邊的雷院弟子躬身一禮,“抱歉,殿下年紀還小,一時熱血上場心切才傷了人,我代殿下向諸位賠禮,北寒閣會全權負責雷公子的療傷,定會在儘快治好雷公子的傷。”
聽着那女子的話,原本還憤怒不已的雷院弟子和一些南楚人面上稍霽,就算還有人氣不過想說些什麼,看着氣焰囂張的耶律齊,和一臉溫柔微笑的白衣少女,話到嘴邊卻又咽了下去。
因爲耶律齊是王室,而這個女子,是救死扶傷全大陸年輕修行者都敬重的聖女。
“聖女果然慈悲……”
“但這事就這麼算了?”
“北寒閣不是說會幫忙治嗎?再說了雷川也不見得是許義山的對手,這北魏小王子萬一真能贏呢?”
北寒閣。
北魏聖女。
“她……”看着着擂臺下三言兩語就把這件事揭過去的女子,看着渾身流血昏迷的雷川,陳子楚愕然睜大眼睛,“許冰清她到底……”
“北魏小王子耶律齊,”這時姬嘉樹忽然開口,“他是許冰清的追求者。”
“什麼?”陳子楚愕然回頭看他,“許冰清她不是喜歡你嗎?啊……”
陳子楚看着一邊的嬴抱月猛地捂住嘴,“我……我什麼都沒說。你別……”
但就在這時陳子楚卻發現嬴抱月根本沒有看他,她只是靜靜凝視着擂臺。
隨着她的目光看去,看到擂臺邊的人,陳子楚瞳孔一縮。
“喂,既然冰清開口了,我就和你說聲,我上臺去比,你一邊歇着去。”擂臺邊耶律齊一把推開孟施,在所有人複雜的目光中走上高臺,像是看着死人一般看着對面的許義山。
“喂,呆子,”耶律齊拔出還沾着血的彎刀,冷笑地看着許義山。
“水法者?這種東西早不該存在世上,既然還留了你一個,那本王子就來教教你,怎麼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