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稷瞳孔微微放大。
“我……”
他腦海一時間一片空白,回過神來發現對面的小女孩正饒有興趣地觀察着他,愣了愣剛想說些什麼找補,花璃揮揮手。
“好了,不用說了,我知道你沒有了。”
李稷僵在原地。
“前輩,”他深吸一口氣,抑制住心底的情緒,“抱月姑娘身有婚約,您這麼說話有傷她的名節,還請您別再這麼口無遮攔。”
“唔……”
花璃上下打量着他,“你之前和我說話可沒這麼客氣,怎麼?還怕我跑到你們人間去宣揚麼?”
她冷笑一聲,“再說了,那丫頭應該平素都混跡在男人堆裡吧?你以爲我不知道,你們人間的流言會怎麼說她麼?”
“男人這種東西,就是虛僞,”花璃目光冷淡,“她都不在意,你有什麼好在意的?”
李稷咬緊牙關,“她可以不在意,但其他人不能不爲她在意。”
她可以不怕疼,但其他人不可以肆意去弄疼她。
花璃聞言一怔。
“前輩,我不是你的對手,”李稷直直凝視着花璃的眼睛,“但您如果再對她出言不遜,晚輩絕不會繼續什麼都不做地聽下去。”
所以這小子還想向她動手?
花璃失笑,但望着眼前之人坦然的雙眸,她嘴角的笑意漸漸斂去。
這個男人是認真的。
她一眼就能看出來,雖然身爲天階,但此人的身體情況沒比嬴抱月好到哪去,堪稱內外疲敝,但唯獨他的目光,堅韌坦然,不卑不亢。
還真有點像。
花璃微微低下頭。
往事和她的年少時光一起凍結在時光裡,她已經很久沒有想起那位存在了。
“好了,你不怕死是一回事,但也別隨便誤解我的話,”花璃打了個呵欠,“我是問你有沒有見過她身上的傷,你想歪到哪去了?”
“傷?”李稷一愣。
“你們凡人有句話,叫作淫者見淫,”花璃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自己想岔了,還說別人說話口無遮攔,這又是什麼道理?”
李稷僵在原地,他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對,但又口拙地不知如何反駁。
但比起他的名聲,有更重要的事。
“她身上哪裡受傷了?”李稷的目光緊張起來,“左手手腕麼?”
如果嬴抱月褪下衣服,恐怕那個地方最引人注目。
“你知道啊?”花璃微微睜大眼睛,“我還以爲那個丫頭不會和任何人說呢。”
李稷垂下視線,“是晚輩自己發現的。”
“果然,”花璃苦笑一聲。
她端詳着李稷的神情,忽然一笑,“如果我沒猜錯,你們應該是睡過吧?”
李稷僵住,這話題怎麼又繞回去了?
“如果沒睡過,你剛剛不會有那麼大反應,”花璃把手背在身後,似笑非笑,“睡過,但你並沒有看過是吧?”
如果真的看過,聽到她提到嬴抱月身體,也不會是這種想歪了的反應。
雖然這毫無疑問是事實,但李稷此時真的很有拔劍弒神的衝動。
“閣下……”
花璃瞥了一眼他握着劍的手,眼中卻沒有怒意。
“你的鬥氣不錯,”她眼露欣賞,“很清澈。”
雖然在憤怒,卻依舊心有顧忌,很有底線。
身上有着高階修行者的內斂,卻又有着少年般的澄澈。
花璃望着前方站得筆直的年輕人,眼前又閃過另一位之前在花海前滿面通紅的少年郎。
不得不說,那對師徒在看人的眼光上,倒是一直都很不錯。
看着花璃揹着手一動不動,李稷微微鬆開劍柄,語氣有些無奈。
“前輩,你到底叫晚輩來是要做什麼?”
總不會是專門來捉弄他的吧?
“沒什麼,”花璃一個轉身,看向溫泉的方向,“抱月求我放男人進溫泉,那我姑且也要看看你配不配。”
李稷有些無語,“剛剛孟繼子說,您已經允許我們所有人都進去……”
祂難道是想反悔嗎?
“那我給你一個殊榮吧,”花璃瞥了一眼被她折騰到現在的人,“抱月她們也都洗完了,你可以第一個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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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稷一愣,面前之人態度一轉,他反而有些不適應。
“看什麼看,如果不是抱月說你身上有寒毒,我才懶得管你,”花璃撇撇嘴,“你這身體一進去估計都能把溫泉給弄冷了,還是和其他人分開好。”
李稷沉默一瞬,這說得的確沒錯。
作爲天階水法者,他對水的影響比其他人都要大,他這寒透了的身體,還真能改變一整眼的溫泉的溫度。
他低頭道謝。
“謝謝前輩的安排。”
“哼,算你識相,”花璃從小鼻子裡哼了一聲,指向他背後,“溫泉在那邊,從那片山石之間穿過去就能到了。”
李稷擡起頭,有些猶豫,“對了前輩,請問其他人……”
“都洗完了,”花璃晃晃手指,“你洗快點,後面還有很多人呢。”
李稷看向她所指的方向,剛巧看見穆容青從花海中走出。
穆容青是在嬴抱月和孟詩後進去溫泉的,這樣看來女子們是都洗完了,溫泉裡並沒有其他人。
這樣剛好,他也不希望有人看到他現在的身體。
李稷再次向面前人低頭一禮。
“那晚輩過去了。”
“快走吧,”花璃嫌棄地擺擺手,“你洗完直接走就行,我會通知其他人過去。”
李稷點頭,沉穩地向花海中走去。
身邊霧氣乍起,他獨自一人行走在月下的花海中。
腳下漸漸傳來水聲,他低頭瞥了一眼腳下的山石,踩着一塊塊向湖心亭中的溫泉行去。
周圍的聲音漸漸安靜,只有氤氳的霧氣和些許泉水的叮咚聲迴盪在耳邊。
望着眼前寥寥騰起的霧氣,李稷只覺自己的心也安靜了下來。
他放輕了腳步,氣息和水脈融爲一體,逐漸悄無聲息。
繞過山石,乳白色的溫泉水面出現在他面前,水面上空無一人。
他安下心來,低頭除去外衫和長靴。
上身暴露在空氣裡,一直緊繃的背肌感受到溫泉的暖意放鬆下來,李稷舒展了一下身體,將雙足浸入溫泉之中。
但就在這時,在距離他腳邊不遠的一塊山石邊,傳來了水聲。
一個人從山石後站了起來。
聽到泉水從她的肌膚上落下的叮咚聲,李稷徹徹底底僵在山石邊。
李稷之前沒有感受到絲毫氣息,那個人也幾乎和周圍的水域化爲了一體。
這座山上,只有兩個人能做到這樣的事。
除了他,就只有另外一個人。
溫泉水汽氤氳,隔着上身都未穿衣衫的兩個人。
四周暗香浮動,李稷腦海一片空白。
嬴抱月捂着左肩轉過身,靜靜注視着站在山石後的人。
“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