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茉一直都不是個好脾氣,哪能受得了這個,當即就要黃立德跟他去院長辦公室說清楚。
兩人的爭吵聲太大,驚動了行政辦公樓的不少人。
最後還是副院長耿文秀過來滅火,黃立德見她過來馬上不吭聲了。
於茉哭得稀里嘩啦的,被耿文秀叫到了辦公室。
醫務處終於重新恢復了平靜,黃立德有種跟老婆剛剛盤腸大戰一場後的虛脫感,有氣無力地癱軟在自己的座位上。
桌上的手機響了起來,瞄了一眼是牌友在召喚,黃立德現在已經完全沒有了興致,氣得兩隻手用力攥在一起,既便如此,雙手還是在不停顫抖着,腦子裡亂糟糟一團,自從調到醫務處以來,他還是第一次產生了後悔的感覺。
程小紅看到他這般模樣,都覺得這貨可憐,主動給他的茶杯裡添了杯茶,奉勸道:“黃主任,您喝口水,消消氣。”
“你別叫我主任,我不是主任,我也不想當什麼主任……”
全程旁觀的楊振剛來了一句:“這活不是人乾的,整天受窩囊氣。那個趙曉慧想告就告唄,該賠多少讓法院判,咱們跟她有什麼可談的?”
程小紅道:“法院判才能賠多少啊,她精明着呢,知道咱們醫院最害怕得是社會影響,所以纔敢獅子大開口。”
楊振剛怒道:“無恥,簡直就是訛詐!我就不信沒說理的地方了,對了,咱們科不是許純良負責嗎?現在出這麼大的事情,他倒是逍遙自在。”他仍然記恨着許純良,但是自從吃了啞巴虧之後,當面是不敢和許純良做對了。
程小紅道:“外出學習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忽然有些想笑,這會兒想起許純良了,事實證明醫務處離開他就不行。
黃立德喝了幾口茶,情緒平復了一些,苦笑道:“還真沒說理的地方,誤診是事實吧?如果她於茉敢拍着胸脯說自己一點錯都沒有,這錢我替她出。”
程小紅眨了眨眼睛,楊振剛也詫異地望着他,黃立德頓時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我就是這麼一說,我憑啥啊!根本就是她自己惹出來的事情啊!”
黃立德剛說完,耿文秀那邊就派人請他過去。
耿文秀對黃立德去醫務處之後的表現頗爲無語,如果不是看在老同學劉明麗的面子上,她纔不會幫這個忙,黃立德這個人在長興的口碑不好,雖然是骨科大夫,可因爲專業技能不行,基本上沒怎麼上過手術檯,最擅長就是打麻將。
耿文秀倒是向趙飛揚推薦了黃立德,趙飛揚沒有表示同意,也沒說不行,只是給了她一句模棱兩可的話,先觀察一段時間。
本來覺得他去醫務處是瘸子裡拔將軍,成爲醫務處主任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但是現在發現,黃立德真沒有那個本事,甚至比起周文斌都有所不如。
趙曉慧的事情對黃立德是一次考驗,也是他最好的機會,如果他能夠把這次的糾紛處理好,估計醫務處主任就是他的了。
剛纔於茉把黃立德好一通埋怨,耿文秀趁機瞭解了一下情況,這件事如果處理不好可能要比佟美麗的糾紛影響還要大,畢竟趙曉慧是東州市知名主持人,如果她將這件事公諸媒體,長興醫院搖搖欲墜的聲譽只會雪上加霜。
耿文秀認爲無論什麼原因,黃立德都不應該跟於茉發生爭執,醫務處工作本身的性質要求他們既要維護醫院的利益保護本院職工,又要秉持客觀公正的態度,冷靜的情緒和平穩的心態是做好工作的基礎。
黃立德滿腹委屈,他也沒想跟於茉發生爭執,是於茉先衝他發火,他負責處理醫療糾紛,可他不是受氣包,爲了於茉,他在患者家屬面前賠盡不是,已經受了不少委屈,於莉不知道感恩,反而指責他沒盡力。
耿文秀道:“醫務處不是我分管的部門,我找你來不是以領導的身份,是以朋友的身份,老黃啊,伱在處理醫療糾紛方面欠缺技巧,而且,有些事情未必要衝鋒在前的。”
耿文秀已經把話說得夠明白,這麼棘手的事情,黃立德就不該搶着接下來,醫務處又不是沒有其他人。
黃立德叫苦不迭:“耿院,你當我想接?現在負責醫務處工作的是許純良,他可倒好,發生這麼大的事情,人家拍拍屁股去南江參加什麼培訓了,扔下那麼個爛攤子給我們,我剛來醫務處,程小紅又是個女孩子,楊振剛什麼人大家都清楚,我不出來承擔都不行啊。”
耿文秀點了點頭,黃立德反映的情況也的確是現實,凡事都有兩面性,表面看上去醫務處的事情亂成一團,可越是這種混亂的狀態,越是蘊藏着絕好的機會,想出頭就要把握機會,可把握機會也需要個人能力的,關鍵是黃立德沒有。
黃立德看到耿文秀不說話,以爲她還在怪罪自己,嘆了口氣道:“耿院,可能我不適合醫務處的工作,要不我還是去別的科室吧。”
耿文秀有些不悅,你黃立德當長興是我開得?想去什麼地方就去什麼地方?你自己什麼斤兩自己不清楚?是你老婆看你在骨科混不下去了纔來找我幫忙,如果不是給她面子,我才懶得管你。
黃立德也能夠看出她臉上的不悅,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笑道:“耿院,不耽誤您工作了,我先回去琢磨琢磨如何處理這件事,對了,週末有沒有空,咱們兩家聚聚。”
耿文秀道:“行,你回去吧,最近趙院剛來,許多工作都交給我,實在是抽不出時間。不是我說你,不要什麼事都親力親爲,要多給年輕人一些機會。”
黃立德聽出了耿文秀這句話背後的意思,連連點頭道:“明白,明白!”
同樣的一件事,角度不同會看到不同的狀況,耿文秀就從這次的糾紛中看到了機會,下午向院長趙飛揚彙報工作的時候,故意提起了於茉的事情。
趙飛揚其實已經聽說了,他也在行政樓辦公,於茉的事情早有人向他通報了情況。
趙飛揚過去也做過醫務處工作,只要醫院開門營業,就不可能沒有糾紛,有糾紛不怕,關鍵是如何處理。趙飛揚甚至認爲,如果一個醫生一輩子都沒有遇到一起醫療糾紛,那麼這個醫生必然是庸碌無爲的,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溼鞋,乾的越多,遇到糾紛的可能就越大。
於茉雖然是婦科副主任,但是她卻是科室的學科帶頭人,是長興婦科手術技術最好的人,對這樣的人才必須要保護。
不能涼了醫生的心,尤其是長興的技術骨幹,所以趙飛揚纔會對蔡榮娟網開一面。雖然他口口聲聲對所有員工一視同仁,但實際上他是偏重臨牀的,他是個現實主義者,知道誰爲醫院創造了核心利益。
“耿姐,現在分管醫務處工作的不是老嚴嗎?”私下裡趙飛揚對耿文秀很客氣,都以耿姐相稱。
耿文秀對這個稱呼非常受用,她也非常清楚,趙飛揚尊重得是自己的背景,確切地說是自己的大哥耿文俊,現在大哥已經正式赴高新區上任,通過她的牽線搭橋,兩人也見過面,相談甚歡,大哥雖然沒有明確表態,可高新區醫療用地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會被長興拿下。
耿文秀嘆了口氣道:“老嚴這兩天生病了。”
趙飛揚脣角浮現出一絲諱莫如深的笑意,嚴回意病得可真是時候,自己來到長興,第一把火就燒到了他的頭上,嚴回意對自己定然是不滿的,趙飛揚能夠感覺到他的消極抵抗。
耿文秀道:“本來這件事我是不應該插手的,可是如果處理不好,我擔心會給長興的聲譽帶來很大的影響。”
趙飛揚點了點頭,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比起東州其他幾家三甲綜合醫院,長興的投訴和醫療糾紛是最多的,可我們的門診量、手術量和牀位使用率又是最低的,我認爲這和醫務處長期工作不力有着很大的關係,就拿剛被免職的周文斌來說,他沒有領導能力,沒有責任心,但是仍然能擔任醫務處主任這麼重要的職務,無非因爲他是顧厚義的老鄉。”耿文秀仍然放不下對顧厚義的仇恨,忘不了他當衆讓自己點菸的恥辱,只要有機會,就會攻擊這位前任領導。
在這一點上趙飛揚表示認同。
耿文秀道:“恕我直言,現在醫務處的情況也很不正常,周文斌被免之後,醫務處主任始終懸空,到底是誰來負責?出了事情,大家相互推諉,欠缺擔當,這樣的工作狀態怎麼可能處理好醫療糾紛?”
趙飛揚道:“我也留意到了這個情況,所以我在負責人的選擇上非常慎重,必須要選出一個真正有能力有擔當的人出來才行啊!對了,目前是誰在主持工作?”
耿文秀愣了一下,不是前兩天你當衆宣佈許純良負責醫務處的工作?難道你忘了?她馬上意識到趙飛揚的記憶力不可能這麼差,他應當是故意這麼說。
“是許純良,不過他目前外出培訓,不在醫院,最近這段時間都是黃立德在負責。”
“難怪,許純良要是在,不會搞成這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