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純良目光望着宋新宇面前的半杯酒,宋新宇很快就注意到了,端起那杯酒,仍然沒有選擇喝完,提議道:“來,咱們再喝一個,感謝孫書記、嚴院長及各位的盛情款待。”
如果宋新宇這第三杯打着歡迎許純良來民政局工作的旗號,或許這半杯酒的事情就翻篇了,他非但沒提許純良一個字,還來了個感謝傳染病院的領導,這就有喧賓奪主之嫌,誰都清楚許純良纔是主賓。
孫爲民端起酒杯率先響應,嚴回意去端酒的時候不小心把酒給灑了,連連說不好意思,其實他就是故意的,宋新宇今天的表現也令他不爽。
許純良拿起分酒器嚴回意倒上,一邊倒酒一邊道:“當初是嚴院把我帶到了傳染病院,可以說嚴院是我的引路人,回頭我得好好敬您幾杯。”
嚴回意笑道:“應該的,你也爲醫院做出了不少的貢獻,不管你去了哪裡,傳染病院永遠是你的大後方。”
宋新宇有些納悶了,這貨怎麼不結巴了?剛剛評論我的時候怎麼連句話都說不全乎?這結巴院長夠陰的。
許純良接着去給宋新宇倒酒,宋新宇道:“我有……”
許純良纔不管他,直接幫他半杯酒添滿了:“能給宋局倒酒是我的榮幸,以後還望宋局多多關照。”
當着這麼多人宋新宇當然不好說有王同安關照他就夠了的話,心中明白許純良這是出來抱不平呢,嫌我喝半杯酒,這小子情商有點低啊,哪有這麼給領導倒酒的?就今晚這舉動還想我關照伱?不給你小鞋穿就不錯了。
宋新宇剛剛提議的同喝第三杯,總不能半途而廢,只能端起那杯許純良倒滿的酒一口飲盡。
能坐在這裡的都不是普通人物,每個人都看出許純良對這位民政局的二把手並不買賬。
潘俊峰不由得想起了許純良剛到傳染病院的時候,這小子也沒有刻意去討好任何領導,一樣混得風生水起,許純良從衛生系統去民政系統這一步跨得不可謂不大,更重要是這小子一過去就負責重要的部門。
宋新宇今晚的表現能夠看出他對許純良並沒有給予足夠的重視,以潘俊峰的經驗來看,不久的將來這個人很可能要栽跟頭。
宋新宇的確對許純良有些牴觸情緒,他對辦公室主任這個位置並不看重,他在乎的是社救科科長,本來社救科科長的第一人選是他力保的李學慶,局裡內部也在提拔李學慶的問題上達成了一致,沒想到許純良的突然空降打亂了所有的部署,現任社救科副科長的李學慶難免向他這位老大哥訴苦。
宋新宇因爲李學慶也對許純良產生了反感,今天過來完全是因爲楊文靜的邀請,民政局內部許多人都知道,楊文靜在宋新宇面前說話頂用。
楊文靜察覺到今晚的氣氛有些尷尬,她笑道:“宋局,咱們也代表民政局歡迎許純良同志的到來。”
楊文靜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宋新宇也不好意思繼續端着了,笑道:“我正想提議呢,結果被小楊給搶先了。”
楊文靜道:“證明我充分領會了領導的精神。”
許純良將自己面前的分酒器倒滿:“感謝楊姐,感謝宋局,我幹了這壺酒表達我的誠意,兩位只管隨意。”他一仰脖就把一壺酒給幹了。
衆人一起鼓掌,楊文靜回頭還承擔着送領導的任務,所以她今晚喝茶。
宋新宇望了望自己的小酒杯,琢磨着許純良這樣喝有向自己示威的意思,如果自己只喝這一小杯,氣勢上豈不是被他給壓制住了?宋新宇酒量不錯,尤其是這種商務用酒,他喝一斤都沒有問題,許純良是滿滿一壺,他一壺酒已經下了一半,有什麼好怯的。
宋新宇將自己小酒杯裡的酒倒回了分酒器內,笑道:“小許喝酒這麼痛快,我也得有所表示,這壺酒我也幹了!”
眼瞅着宋新宇將這杯酒喝完,衆人齊聲叫好。
宋新宇喝完這杯酒,許純良過去幫他倒滿,宋新宇樂呵呵拍了拍許純良的肩膀:“好好幹,我看好你。”
可能是察覺到了自己的所作所爲引起了衆人的不悅,宋新宇有所收斂,不過他還是沒堅持到結束,飯局進行一個小時後選擇提前退場,理由是要去學校接閨女。
楊文靜表示要送他,許純良還是照顧了領導的面子,一直把宋新宇送到了車內,這次宋新宇坐了副駕,揮手讓許純良趕緊回去。
許純良目送汽車離開,這才轉身回了酒店。
今天晚上潘俊峰都沒怎麼說話,宋新宇離開之後他自在多了,其實請宋新宇過來是孫爲民的意思,現在看來並沒有起到想要的效果,當然孫爲民也是好意。
潘俊峰舉起酒杯道:“小許,以後發達了不要把我們忘了。”
許純良笑道:“肯定不會,我其實捨不得離開的。” 潘俊峰跟他喝了這杯酒道:“本來我還以爲,咱們能一起把新醫院建起來呢,誰曾想小許這麼快就換了賽道。”
孫爲民道:“小許得到組織的肯定,被派往更重要的崗位,這是好事,來,咱們再次祝願小許蒸蒸日上,前途無量!”
四個人又喝了兩斤酒才結束今晚的酒局。
潘俊峰事先安排好了司機送兩位大領導回去,許純良原本也想回去,可潘俊峰把他叫住,又去了附近的燒烤店繼續二場。
許純良猜測潘俊峰肯定還有其他事情,今晚當着領導的面沒好說,所以又創造私下相商的機會。
果不其然,兩人坐下之後,潘俊峰就談到了中華礦大附屬醫院的事情。
許純良離開之前專門找過何婉瑩,告訴她以後關於附院的工作就是潘俊峰負責,由潘俊峰過來找她落實。
潘俊峰苦着臉告訴許純良,自己去拜會過何婉瑩,可何婉瑩對他的態度相當冷淡,放話說附屬醫院的事情是許純良聯繫的,她也只會和許純良溝通。
許純良已經從何婉瑩那裡提前得知了她的態度,不過何婉瑩的答覆雖然一樣但是對象不同。
許純良意識到,無論自己和潘俊峰私交如何,現在的潘俊峰和翟平青都站在了同一立場,他們擁有共同的利益,今晚的這場送行宴也沒那麼單純。
潘俊峰嘆了口氣道:“純良,我知道你現在已經不是醫院的人了,沒理由幫醫院說話,可附屬醫院這件事也是你花費力氣促成的,你也不想看到這件事無疾而終對不對?”
許純良道:“潘院,您放心吧,就算我離開了傳染病院,也不會對這件事不聞不問,這件事我也跟何主任溝通過,她告訴我最近翟平青去找過她。”
潘俊峰微微一怔,他並不知道翟平青去找何婉瑩的事情。
許純良道:“我也不瞞你,翟平青說了一些話讓何主任產生了一些想法,你知道的,人家高等學府最不喜歡和商人打交道。”
潘俊峰道:“他沒找我溝通過。”
許純良笑道:“我給你出個主意,附院的事情你可以先放一放,如果翟平青催你,你讓他來找我。”
潘俊峰心中暗忖,就是翟平青把許純良排擠出了新醫院的建設,導致了許純良的最終出走,這兩個人已經結下了樑子,翟平青應該是不會輕易低頭去找許純良,就算他去找許純良,許純良也不會給他這個面子,估計附屬醫院的最終落實要經過一番波折。
許純良道:“我聽人說,翟平青這兩年養老產業拼命擴張,他還涉足殯葬行業,他的身家應該不超過百億,這次拿出五十億投資新醫院魄力不小。”
潘俊峰道:“他不是挺有錢的?”
許純良道:“這幫人都是表面風光,他們用來投資的錢一大部分來自於銀行。長興醫院就是個最鮮明的例子,華年低價收購長興,又利用長興醫院去銀行貸款,玩的就是空手套白狼,當時長興上上下下都覺得華年集團是上市公司實力雄厚,可實際上呢,他們早就債臺高築。”
潘俊峰道:“市裡會全程進行監管,康健在資金方面應該不會出問題。”
許純良道:“錢從何來?”
潘俊峰苦笑着搖了搖頭道:“只要是合法渠道我們就不必追究錢從哪裡來了。”
許純良道:“我總覺得這件事有些蹊蹺,對翟平青這個人不能不防,此人的控制慾很強。”
潘俊峰清楚許純良說得都是事實,可對他來說,最重要是將新醫院建起來,自從許純良遠離了新醫院的籌建,潘俊峰的工作也變得越來越被動,翟平青就像許純良說的那樣,控制慾很強,尤其是在新醫院的建設上,他否定了此前幾盡成熟的方案,重新聘請了設計團隊。
潘俊峰雖然也表達了不同的意見,但是翟平青一句要擁有國際視野,要建設國際一流的綜合醫院就把他給壓制住了,不得不承認翟平青的手筆夠大,聘請了國際頂尖的建築設計工作室進行規劃設計,不過這樣一來,他們前期的工作等於全部白費。
但是翟平青財大氣粗,願意承擔因此而造成的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