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老離開東州的第二天,何婉瑩主動打電話給許純良,詢問他葉老的事情,兩口子琢磨着節日期間再來拜會一下葉老,許純良將葉老已經回京的消息告訴給她,特地說明是葉老專門交代不讓說,許純良非常清楚,讓何婉瑩打電話的人是汪建明。
何婉瑩也沒責怪許純良,轉而提到了附屬醫院的事情,節前康健集團的老總翟平青專程過來找她,向她介紹了未來新醫院的建設規劃。
許純良對此早有預料,翟平青就算後臺再硬也不敢在附屬醫院的事情上做文章,如果他得罪了書記夫人,恐怕他投資新醫院的項目就得黃,不止於此,他的養老項目在東州也不會有任何前景。
許純良有些歉然地表示自己已經離開了傳染病院,現在不再負責那邊的項目了,其實他在不久前專門去找何婉瑩解釋了一下。
何婉瑩在電話那頭笑了起來:“純良,我可沒有責怪你的意思,畢竟這個項目當初是你爭取到的,於情於理我都應該向你通報一下進展情況,我也跟翟平青說了,附院的事情我們學校只跟伱談。”
許純良聽懂了,何婉瑩這是給翟平青一個下馬威,也等於間接送了自己一個人情,現在翟平青想要順利推進中華礦大附屬醫院的事情,恐怕必須要過自己這一關了。
別看何婉瑩病怏怏的樣子,可能夠成爲汪建明的賢內助,還能讓汪建明爲了她差點斷絕了和汪家的關係,就證明她的人格魅力。
許純良道:“嫂子,您太擡舉我了,聽您這句話我都熱淚盈眶了。”
何婉瑩道:“有這麼誇張嗎?看來你還是不甘心離開傳染病院,你也真是,有什麼委屈可以跟老汪直說,他還能不幫你主持公道啊?”
許純良道:“建明哥太忙了,我不能因爲自己的私事打擾他。”
何婉瑩道:“那你還是跟我們見外了。”
許純良非常清楚如果沒有葉老這層關係,汪建明夫婦肯定不會對自己這麼客氣,這倒不是說他們現實,而是因爲這個世界的規則就是尊重強者,敬畏背景,一個人要是沒實力沒背景你憑什麼要求別人對你高看一眼?
許純良問起何婉瑩服藥後的情況,何婉瑩告訴他,吃完他送的藥之後身體狀態明顯得到了改善,正說哪天要找他複診呢。
許純良估計她的藥還夠吃一段時間,讓何婉瑩不必親自跑一趟,等藥吃差不多了,自己會去找她。
何婉瑩對翟平青說得那番話果然起到了作用,當天下午,傳染病院副院長潘俊峰就約許純良吃飯,打着給許純良送行的旗號,許純良原本已經謝絕一切同事送行,可潘俊峰說這次是院長嚴回意安排的,書記孫爲民也會到,傳染病院的三位領導同時出面,這個面子許純良不好不給。
潘俊峰考慮事情非常周到,這次還邀請了民政局的副局長宋新宇,第一公墓管理處的負責人楊文靜,讓許純良那邊再帶兩個朋友,許純良表示誰都不用帶,自己一個人過去。
許純良都不知道他是怎麼攢起來的這個局,不過從晚上出席的客人來看,攢局的人是一片好意,在他正式去民政局上班之前先幫他介紹幾個同事認識。
當天晚上,許純良準時去了海霸王,因爲晚上肯定要喝酒,所以他就沒開車,來到門口剛好遇到開車過來的楊文靜。
楊文靜開得是一輛保時捷MACAN,許純良對這款車比較熟悉,過去裴琳活着時候就開得這款車。雖然是2.0T,新車落地也得六十多萬,由此看來這位楊主任經濟狀況不錯,而且做事也有些高調。
許純良也沒往其他地方想,畢竟他自己現在都開着卡宴。
因爲之前楊文靜給他幫過忙,許純良極其熱情地走了過去,叫了聲楊姐。
楊文靜摘下墨鏡,笑道:“許主任。”
許純良道:“見外了不是,叫我小許,純良也行。”
楊文靜咯咯笑了起來,改口叫了聲小許,這時候,從車後座下來一個大腹便便的胖子,這胖子就是民政局的副局長宋新宇。
楊文靜把許純良介紹給宋新宇。
宋新宇笑眯眯伸出一隻手,許純良雙手跟他握了握:“宋局好。”
宋新宇眯縫着小眼睛道:“我早就聽說咱們局來了一位能力出衆的年輕幹部,今天算是見着了。”
許純良非常謙虛地說道:“以後還望宋局多多關照。”
宋新宇笑道:“有王局關照就夠了。”
許純良心中一怔,難道他已經對自己和王同安私下的往來有所耳聞?因爲自己還沒去民政局正式上班,對他們的內部關係還不太清楚,所以現在最好就是多觀察,通常越是體制單位,內部的關係越是錯綜複雜,宋新宇和王同安是敵是友都不好說。
傳染病院那邊的三位領導都先到了,這也證明他們對這次送行宴的重視,許純良先去和書記孫爲民握手,三位領導中他和孫爲民的關係最爲一般,但是在傳染病院工作期間,孫爲民也沒給他下過絆子,兩人合作總體愉快。
許純良又去和嚴回意、潘俊峰打了招呼。 別看今天的主賓是許純良,但是入席的時候還是要按照級別大小排排坐,一番客氣之後,宋新宇坐了首位,兩邊坐着嚴回意和孫爲民,許純良挨着嚴回意,楊文靜坐在孫爲民身邊,潘俊峰挨着許純良,爲了誰坐裡面他和許純良又推讓了一番。
宋新宇道:“你們把我推到這個位置上坐,我有點如坐鍼氈啊。”
孫爲民笑道:“宋局坐這個位子最合適不過,我們今晚主請就是您和小許。”
宋新宇笑道:“受之有愧,受之有愧。”別看他和孫爲民、嚴回意一樣都是副處級,但是在心理上宋新宇認爲高出他們不少,畢竟他是東州民政局的二把手。
孫爲民和嚴回意對此毫無意義,他們非常清楚傳染病院的領導意味着什麼,意味着他們的上頭還有衛生局,宋新宇應該和衛生局的領導平起平坐。
嚴回意道:“小……小潘,安排上……上菜……”
潘俊峰已經安排好了。
宋新宇看了一眼,今晚的用酒是四開國緣,他清了清嗓子道:“不用太隆重,要不是小楊出面邀請,我一般很少出來吃飯的。”
楊文靜笑道:“謝謝宋局給我面子。”
許純良發現宋新宇這個人很喜歡打官腔,一把手王同安都沒有他譜大,心中有些不悅了,這貨有些擺不清自己的位置,人家是跟你客氣,真當你是主賓?主賓是我好不好。你是副處,孫爲民和嚴回意都跟你平級,你特麼毫不客氣地就坐在首位上了,覺得自己屁股大怎麼着?
孫爲民笑道:“我專門跟文靜說務必要請宋局到場。”
許純良這才知道原來是孫爲民攢的局,潘俊峰一旁道:“小許,你可能還不知道吧,孫書記是楊主任的舅舅。”
孫爲民道:“聽說你去了民政局,所以就找文靜打聽了一下,她說跟你認識。”
許純良大大方方說了出來:“楊姐給我幫過忙。”沒什麼好顧忌的,在座的誰都有用得着楊文靜的時候。
楊文靜道:“哪有啦,小許,以後我還得仰仗你多多照顧呢。”在小許和許主任之間她還是選擇了後者,畢竟他們之間還算不上很熟,許純良去了民政局負責社救科,還兼任辦公室主任,這都是實權科室,直覺告訴她一定要和許純良處好關係。
涼菜上來,服務員開酒。
孫爲民代表傳染病院做了開場白之後,大家同幹了一杯酒。
宋新宇道:“這國緣好下,但是味道比較寡淡。”
許純良算是看出來了,這貨挺討人嫌的,別人好心請你吃飯,你特麼就不能說幾句好聽的?真把自己當成大領導了?
潘俊峰笑道:“看來這酒的度數有些低了,我帶的酒,我個人不太懂酒。”
許純良道:“宋局平時都喝什麼香型的?”
宋新宇道:“我習慣喝醬香。”
許純良道:“那就是茅臺啦。”
宋新宇意識到自己可能說錯話了,趕緊找補道:“茅臺我哪喝得起,我平時最多也就是茅臺王子,好喝不貴。”
嚴回意道:“宋……宋……宋局是懂懂……懂……”結巴了半天也沒把後面幾個字說出來,聽起來就像是,宋局是咚咚咚。
熟悉嚴回意的人都清楚這貨結巴沒那麼嚴重,但是關鍵時候他會把結巴變成一種武器,埋汰人都不吐髒字,其實嚴回意也有點對宋新宇不爽了。
孫爲民是瞭解嚴回意的,他跟宋新宇接觸不多,沒想到這貨是這麼個人物,有點後悔今晚把他請來了,主動端起酒杯道:“來,咱們一起喝一杯,祝願許純良同志在新的崗位上做出更出色的成績,前程似錦,順風順水!”
許純良端起酒杯喝了,眼角的餘光看到宋新宇小杯只喝了半杯,除了不喝酒的楊文靜,其他人可都喝完了,許純良心中暗罵,死胖子,你特麼這是擺架子還是對我有意見,喝半杯酒是幾個意思?
宋新宇是習慣,領導跟下屬喝酒沾沾嘴都是常有的事情,更不用說喝半杯了,歸根結底還是他在思想上並沒有把這幫人看成跟自己是一個層次的。
架子通常是在不知不覺中養成的,很多時候自己都未必能夠察覺的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