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需要更多資金。”
安德烈的視線落在了藍禮身上,而安迪和馬修也同時朝着藍禮投去了視線,剎那間,藍禮就成爲了矚目焦點。
藍禮正在端起紅酒杯,慢條斯理地享受着悠閒——剛剛把解釋任務拋給了馬修之後,他就又開始放空了,現在察覺到了矚目視線,藍禮依舊緩緩地端起了紅酒杯,不緊不慢地擡起視線,“我不是那個掌管支票本的人,爲什麼你們都在看我?此時難道不應該是亞瑟登場嗎?”
安迪不解。
安德烈白眼。
馬修沉默。
藍禮舉起了紅酒杯示意一下,“好吧,現在不是玩笑的時候。我當然知道資金鍊是至關重要的問題,但我覺得,現在更重要的是,我們現在正在規劃的藍圖,到底多大?首批啓動資金到底需要多少?如果你告訴我,你需要一百億,那麼恐怕就只能召喚亞歷山大-漢密爾頓爵士登場了,麻煩他專程拜訪一次華爾街,以我的個人名義,這是無法實現的高度。”
“華爾街,藍禮,你確定嗎?”馬修開口說道。
藍禮注視着眼前紅酒杯裡的酒淚,緩緩滑落下來,“不,我不確定。所以,我們才更加需要確定整個發展的藍圖。如果可以迴避華爾街的話,我還是希望西西弗斯影業能夠不要牽扯到如此龐大的利益糾紛之中。”
“藍禮,你知道自己正在說什麼嗎?”安德烈直接就吐槽了,“你正在策劃一個流媒體平臺,還記得嗎?是你把西西弗斯影業的狀況提升到了一個全新臺階,否則,以我們現在的資金狀況,我們可以運轉得非常良好。”
面對指責,藍禮反而是輕笑了起來,“沒有想到,我們安德烈勳爵也有膽小害怕的時候。我還以爲,這就是你想要的呢。”
膽小?害怕?
安德烈無語地瞪了藍禮一眼,“那麼你現在調動五十億英鎊給我,我就展現自己雄才偉略、大膽冒險的一面給你看看。”
“安德烈,我的建議只是建議而已,西西弗斯影業到底能夠發展到什麼高度,取決於你,而不是我。”藍禮那一副甩手掌櫃的模樣,讓安德烈氣得牙癢癢——但朋友那麼多年了,他早就知道藍禮的脾氣和性格了,不是嗎?
安德烈沒好氣地說道,“大家都說我是少爺脾氣,在我看來,你纔是真正的少爺,好嗎?”安德烈朝着馬修投去了一個視線,“也就只有你受得了他。”隨後,端起了紅酒杯,一股腦地就把所有紅酒灌到了喉嚨裡。
馬修沉默了片刻,靜靜地說道,“你知道這樣的飲用方法是非常低俗的。”
安德烈差點就被紅酒嗆到。
……
華爾街?資金控制?一百億?
其實這也是藍禮最爲擔心的部分。
衆所周知,華爾街資本控制大型企業之後,他們必然以利益優先,不僅是商場之上,在藝術創作領域也同樣如此。從迪士尼到華納兄弟,再到環球影業,他們的所有決策都不可避免地受到了來自華爾街資本的束縛——即使是下棋者,他們也有自己的規則,所謂的自由都是相對而言的。
還是以夢工廠爲例。
史蒂文-斯皮爾伯格聯手傑弗瑞-卡森伯格、大衛-格芬創建夢工廠的時候,他們就希望擺脫華爾街的資本控制,真正隨心所欲地按照自己的想法來創作電影,所以,他們完全是利用自己的能力建立起了公司,旗下創作作品也確實是天馬行空。
但結局卻是,十年後的2004年,夢工廠動畫拆分獨立;2005年,夢工廠電影被派拉蒙收購。當初的“夢想工廠”,最終還是沒有能夠抵抗住華爾街資本的碾壓,遺憾落下了帷幕。這不能說是夢工廠的失敗,而應該說是夢工廠一次偉大的挑戰。
現在西西弗斯影業在起步階段就遇到了如此問題。
如果他們希望保持獨立,尤其是與聖丹斯電影節合作,製作大量的獨立藝術電影,那麼他們就需要擺脫華爾街資本的控制;但如果他們希望建立流媒體平臺,並且建立屬於自己的原創片庫,那麼他們就需要大量資本的支持,原始積累階段的消耗將會非常嚴重。
有沒有第三種選擇?
有。傳奇影業的模式就是如此。
華爾街資本選擇信任托馬斯-圖爾,把資金交給圖爾運營管理,如同基金會一般,而後圖爾與電影公司合作,投資拍攝作品,並且由電影公司負責發行上映,以前的華納兄弟和現在的環球影業都是這樣的合作伙伴。
西西弗斯影業完全可以參照如此模式,與索尼經典、索尼哥倫比亞展開合作。
但問題卻是客觀存在的,第一,圖爾能夠贏得華爾街資本的完全信任,在華爾街幾乎不插手的情況下展開工作,這是長時間建立起來的信任紐帶;第二,信任紐帶沒有被打斷,根本原因就在於圖爾能夠賺錢,傳奇影業所投資的大部分項目都是商業電影,這與西西弗斯影業的初衷是相悖的。
換而言之,華爾街資本就如同懸掛在脖子之上的利劍,他們隨時都可能發動進攻,即使是傳奇影業也不例外。這也是當初夢工廠拒絕了華爾街資本注入的根本原因——藝術和商業之間的平衡從來就不是簡單的“一加一等於二”。
這就是創業的現狀,他們需要面臨無數困難和無數挑戰,即使全部戰勝了,卻還是不一定能夠取得成功。
其實對於西西弗斯影業最好的選擇就是維持現狀:投資拍攝“爆裂鼓手”、“夜行者”這樣的小衆獨立作品,但沒有太多野心,不需要與聖丹斯合作,也不需要建立流媒體平臺,每年推出三到五部電影,在藝術創作的道路之上,堅持走下去。
但,保守和安全地滿足於此,這真的是最好選擇嗎?
對於藍禮來說,他還是真誠地希望,藝術創作領域的堂吉訶德們能夠實現夢想,獨立製作領域的西西弗斯們能夠堅持到底,儘管這是一個不切實際的奢望,但羅伯特-雷德福能夠憑藉一己之力創建了聖丹斯電影節,爲什麼他們就不能集結自己的力量闖蕩出一片天呢?
對於安德烈來說,創建西西弗斯影業、進入好萊塢,最初初衷就不是爲了賺錢,而是爲了鍛鍊自己、開拓眼界、享受人生,如果因爲畏懼挑戰就選擇安全領域,從最開始,他就不會進入電影產業了。
還記得安德烈和藍禮時隔多年的重逢嗎?那是徒手攀巖的懸崖峭壁之上。藍禮是一個敢於冒險的人,安德烈也是。
最近一段時間,翻閱着劇本項目,藍禮的血液就再次開始沸騰起來。如果說,之前在帕克城提出了那些恢弘藍圖的時候,藍禮只是觸類旁通,在頭腦風暴之中自然而然地發散思維;那麼現在他就漸漸確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沒有想要成爲一名英雄或者是偉人,但靈魂深處,他始終是一名堂吉訶德——不切實際的理想主義者。夢想賦予了他第二次生命無限光華,那麼他也願意爲了夢想而燃燒自己的生命。
小小的玩笑結束,藍禮的視線落在了安德烈身上,“我是認真的。現在流媒體平臺的合作談判到底怎麼樣?索尼哥倫比亞方面的態度是什麼?我需要知道,我們的最終藍圖到底多大?還有,我們第一階段到底希望達到什麼高度?”
“安德烈,雖然想法是從我這裡出來的,但我對經營管理和公司架構沒有太多概念,這不是我的強項。我需要了解你的想法。”藍禮的話語依舊輕鬆自如,至少比起安德烈來說是如此。
平時,吊兒郎當、玩世不恭的應該是安德烈,而專注投入、一本正經的是藍禮;但現在兩個人的位置卻似乎調換了過來。又或者說,在專注工作的時候,他們都是同樣的。
安德烈攤開了雙手,“不管是什麼想法,如果我們需要建立流媒體平臺,那麼就需要大量資金支持,華爾街資本就是最便捷也最直接的途徑。”這是大實話,“不過,就目前來說,我們的第一階段計劃也不可能太過龐大,還是在可以掌控範圍之內。”
“這也是我今天過來的主要原因,只是沒有想到居然看到了意外驚喜。”安德烈指了指手中的項目清單——因爲藍禮需要閱讀的項目數量着實太過龐大,他還以爲需要再等待一段時間,至少需要到奧斯卡之後了,卻沒有想到藍禮如此高效。
沒有停頓,安德烈繼續切入了正題,“我和索尼母公司方面搭上線了,進行過幾次電話會議,然後還面對面正式會議面談了一次。他們對於流媒體平臺確實沒有太多興趣,我懷疑,他們甚至不記得自己旗下有一個流媒體平臺了;但出人意料的是,他們的流媒體平臺訂閱用戶忠誠度非常高,訂閱數量不高,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數據應該是四十三萬;不過,這些用戶都沒有輕易退訂。”
藍禮輕輕頜首,並不意外:“索尼大法”可謂是赫赫有名,在真正忠誠的粉絲之中,用戶黏性其實是堪比蘋果的。
只是……“四十三萬?”安迪忍不住發出了詫異的提問聲,“這也……太低了吧?確定是一個流媒體平臺嗎?這難道不是每年都要虧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