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升月落,時去如飛。
這天的黃昏時分,壯麗的夕陽,映照着這座被江河環繞着的揚州城。
東水門的城頭上,旌旗林立、兵將成羣,火把已經提前點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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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孝巖手持長戟,凝望着城外,那片茫茫的平野和那條湍急的水道。他那張半邊猙獰的臉,被火光和霞光同時映照着,看起來有些嚇人。
自從趙寒和李希愚安排好任務起,到今天,已經過去了兩日。
這兩天兩夜裡,柳孝巖幾乎都沒有閤眼,一直都在準備城防的事。
只是揚州城實在太大了,有十二座城門,而手下的人馬又很有限。
柳孝巖只有絞盡腦汁來做分配安排,直到了今天的黃昏時分,這纔回到了這東水門來。
因爲,李希愚和趙寒兩位主帥一再囑咐過,這東水門是這次城防的重中之重,所以柳孝巖纔要親自來這裡坐鎮。
之前,他已經收到了大營那邊,李希愚傳遞過來的消息。
說是根據城斥候回報,杜鬆雲帶領的三萬水陸大軍已經開拔,往揚州席捲而來。
根據推算,他們將會在今天的入夜時分,就會到達揚州。
而突厥人哥舒摩羅那一邊,則還沒有探聽到任何的消息,似乎他們隱藏的那一支水軍,至今還藏在暗處。
越是這樣,就越讓人感到緊迫和不安。
以哥舒摩羅的狡猾,一旦杜鬆雲到達揚州、和我方開戰,那他肯定會在某個時機,突然帶着大軍冒出來攻擊。
這敵衆我寡的一仗,還有這麼多的未知數,形勢的嚴峻,可想而知。
所以,必須要守好城門,依靠揚州多年加固造就的城防優勢,把敵人拒之於城池之外。
這樣,纔可能以少敵多,獲得大戰的勝利。
那麼,最重要的問題來了:
這杜鬆雲,他那三萬大軍會選擇從哪個方向,向揚州城發動進攻?
會不會就像趙法師推斷的那樣,他們會藉着“水師樓船”的優勢,沿着這條被洪水拓寬了的水道,把大船一直開到城下,以這個東水門作爲他們攻城的突破口?
柳孝巖的身邊,漕運使王弘恩穿着一身的戎裝,腰間掛着一把佩刀。
他因爲熟悉水道,所以被安排來和柳孝巖一起鎮守東水門,也是好幾天沒睡好覺了,滿眼的血絲。
王弘恩望着城外那一片的茫茫,憂心忡忡道:“柳參軍,斥候的消息說了,那杜鬆雲的大軍軍容齊整雄壯,那些船隻一條接一條,船帆都遮天蔽日的。
咱們就這些人,能對付得了他們嗎?”
柳孝巖道,“王大人放心。我們的人數和裝備,確實都比不上敵軍。
可自從李大人上任揚州以來,就連年對這揚州城牆進行大修。如今這城池的堅固程度,甚至堪比長安和東都洛陽。
有了這個城牆,再把這東水門的水閘一關,他們再多的軍隊,也攻不進來的。”
王弘恩道,“參軍說的是。
可下官管的是漕運,這水軍的事,也還是知道一點的。
根據斥候說的,那杜鬆雲的水師裡,有很多高大的樓船。那到時候,要是他們用大船作爲掩護,冒着我們的箭矢投石,一直開到城下來。
然後,他們再用趙法師推斷過的那個法子,從樓船上往咱城牆上搭梯子,直接衝上來。
那可就不好辦了啊。”
之前,趙寒的話說得那麼清楚,柳孝巖當然記得。
王弘恩的擔心,確實是很有道理的。
城牆再高,要是對方用樓船做掩護和擋箭牌,直接衝到城下,然後再大軍登城,確實是不好防的。
可他的眼神還是非常堅毅,“這打仗的事,哪有還沒開打,就知道一定是誰輸誰贏的?
王大人,你我已經下了這麼多的功夫。
咱們城裡,還有李大人的大都督府水軍、房大人的州府陸軍做後備,州府的水軍也正在趕過來的途中。
李大人和趙法師,他們安排完城裡的事務之後,也會立即過來指揮作戰。
咱們,還有什麼可怕的?
敵軍來了,殺就是了!”
王弘恩好像也被柳孝巖這番話感染了,一拍腰間那把長長的佩刀道:“對,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我王弘恩既然沒什麼大本事,可這一回就算拼了這條命,也要和參軍一起幫助李大人和趙法師,保住揚州。
這樣,纔對得起朝廷對下官的恩典,對得起這揚州城裡數十萬的百姓!”
兩個人不再說話了,就這麼站在城頭,帶着一衆的兵將守着。
夕陽,像個蛋黃一樣,漸漸往西邊的天際落了下去。
厚厚的烏雲,逐漸遮蔽了整個天空,什麼月色、星辰,全都看不見了。
大地上生起了一層霧氣來,四周一片朦朦朧朧的,昏暗無光。
城門外頭,那條大水道和兩邊的陸地上,還是空空如也。
黑夜降臨了,可消息裡說的,杜鬆雲的那支水陸大軍,並沒有出現。
漸漸的,城頭上守城的兵將們,就開始低聲議論起來了。
難道,那位神機妙算的趙寒趙法師,他這一回算錯了,杜鬆雲還有那個哥舒摩羅,他們今晚不會來攻城了?
王弘恩也有些納悶,就想和柳孝巖說話。
可柳孝巖一直望着城外,那個神情,好像一直在尋找和等待着什麼,王弘恩又不好開口。
就在此時,揚州北邊的遠處,忽然傳來一個喊聲。
那好像是個驚叫聲,中間還間雜着一些其他的聲音,可距離實在太遠了,所以飄飄渺渺的,完全聽不清楚。
柳孝巖突然一轉頭,往北邊望了過去。
自從開始全城佈防以來,柳孝巖和蘇雨童就按照趙寒的安排,帶着人馬在城裡清除突厥亂賊殘餘的人,還到處派了人嚴加防控。
再加上,城裡正是洪水肆虐,百姓們基本上都在家裡待着,不出門的。
這時候又已經入夜了,城裡都實行了宵禁,是嚴禁大聲喧譁的。
那又怎麼會,突然有這種驚叫聲發出來?
王弘恩也聽到了,就吩咐身邊的漕運兵卒道:“這怎麼回事?你們,趕緊去看看!”
兵卒們還沒來得及動身,城樓的臺階上一陣腳步聲響,一名府兵跑了上來,一下跪倒在了柳孝巖的跟前。
府兵的身上滿是汗水,還有些被箭矢劃傷的痕跡,好像剛剛經歷了一場大仗似的。
他氣喘吁吁的,話都說不順了:“參軍,參軍,那……那……”
柳孝巖沒有一點驚慌,“好好說,怎麼了?”
“是,”府兵大喘了一口氣,一指身後北邊的方向,“參軍,敵人的大軍到了,就在北門那頭。
他們,開始攻打北城門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