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爾馬拉海。
海上生氣一層霧濛濛的水汽,讓碧藍色的天空也帶上了些許朦朧,海水一點一點的的向岸上盪漾着,三兩個海鷗在天際振翅高飛,海鷗的下方,數以千計的大小阿拉伯戰艦,儼然成爲海上一城,壯觀無比。
明媚的陽光曬得人暖洋洋的,水天一色下是一望無際的大海,白色的沙灘上,海風吹來習習清涼,一切都顯得那麼浪漫與美好。
可惜,船上的阿拉伯軍士卻沒有這般美好的心情,相比於在沙漠中的赳赳壯士,趴在船舷上的阿拉伯猛士此時也是各個面黃肌瘦,無精打采。
船桅之戰,的確剛建立的阿拉伯帝國兩萬海軍血屠了拜占庭久負盛名的五萬皇家海軍,但那是近海作戰,阿拉伯人將艦船拼成了巨大的海上平臺,考驗的是阿拉伯人勇武,一次勝利,並不代表阿拉伯帝國的航海技術憑空提高了。
穆阿維葉時期曾經以敘利亞的基督徒培養了一羣水手,海軍指揮官,這些人卻在阿拉伯拜占庭大戰,閩阿大戰中被消耗過半,剩餘的又被倭馬亞家族倒臺,殘酷的政治清洗給處理掉了。
所以此時帝國的海軍實力還不如從前,從羅德島出發的海軍不斷被風浪,疾病所威脅,而且還要擔任封鎖拜占庭海岸,打撈漁業補充寄養的任務,嚴峻的任務讓一個個沙漠英豪差不點沒有崩潰。
尤其是敗血病流行更是給這支艦隊雪上加霜,自從埃米爾侯賽因政治鬥爭失敗被貶後,後方侯傑送來的補給更是時斷時續,全軍三分之二的糧食竟然需要海軍打撈上來的海產品補充,嚴重缺乏蔬菜讓一個個阿拉伯將士牙齦流血不止,身體枯瘦猶如骷髏,每每露出一口血牙,就跟西方神話中吸血鬼一模一樣。
海上尚且如此,更不要說路上了,拜占庭用鐵鏈封鎖金角灣,保護着來自巴爾幹北方的補給線,實際上阿拉伯海軍的封鎖非常有限,君士坦丁堡還是三面臨海的不規則三角形,依靠海軍根本沒有攻陷城牆的能力,不得已,大約有五萬阿拉伯戰士被運送到了君士坦丁堡後方,穆阿維葉曾經攻城的位置,從這裡給君士坦丁堡以實際上的威脅。
可此時與穆阿維葉攻城時候的君士坦丁堡又不一樣了,得位不正。心虛之下的君士坦丁四世在西北面城牆可下了血本,城牆被加厚了幾米不說,上面的箭樓更是十多米就有一座,密密麻麻的猶如森林一般的箭塔構成一張死亡箭網,缺乏重型攻城武器的阿拉伯大軍根本無力對這些箭樓造成威脅。
比海軍更缺乏糧食,牧草,駱駝與戰馬一批批的餓死,人也是餓得面黃肌瘦,繞是如此,這支以哈里發親信組成的阿拉伯大軍依舊將拜占庭軍圍困在了狹小的君士坦丁堡中長達快一年時間,寸步不得出城。
如此困境更是將阿拉伯人的兇性完全激發了出來,從君士坦丁堡城下到西方馬其頓省首府塞薩洛尼卡,再到北方色雷斯行省重城斯基泰之間廣闊的拜占庭領土,兇殘的阿拉伯騎兵無所不知,一座座村莊城鎮被攻陷,化爲滿天黑煙,不知道多少希臘人色雷斯人死於屠刀之下。
從君士坦丁堡向西北輻射,巴爾幹半島上,千里村莊化爲廢墟,枝頭上掛着村民腐爛發臭的屍體,數十萬難民不得不拖家帶口向更西方的希臘,亞該亞甚至羅馬逃去。
沉重的戰爭,給伊斯蘭,東正教,阿拉伯,拜占庭,不論哪一方都是已悲慘的痛苦與煎熬。
而且這痛苦與煎熬還在繼續着。
傍晚時分,一百多條阿拉伯戰艦這才結束了一天中漫長且危險的巡邏任務,從博斯普魯斯海峽迴歸,行駛到了阿拉伯人立於君士坦丁堡西方的水寨。
金角灣的保護,到現在還有八十多條拜占庭海軍加列戰艦沒有被消滅,也正是這八十條戰艦屢屢給阿拉伯海軍造成了重創,航海技術不如人,以至於每天出戰之前,阿拉伯海軍將領都要向安拉祈禱一番保佑自己升入天堂,而不是墮落進火獄。
迎着斜陽,在漁船入水寨之間停歇進了船塢中,讓統軍的阿拉伯將軍麥斯萊麥由衷鬆了口氣,又是平安的一天過去了。
只不過安心當中,站在船頭,看着夕陽斜下,這個眉清目秀的阿拉伯將軍後起之輩心頭還是有些濃郁的隱憂。
最近,拜占庭人太安靜了,如果加上今天,應該是拜占庭海軍第二十九天沒有出戰了,這要是以往簡直是不可想象,每一天,利用對地中海黑海以及博斯普魯斯海峽的熟悉,拜占庭的艦隊都會像餓狼一樣咬的帝國艦隊千瘡百孔。
究竟出了什麼事了?是拜占庭帝國上層又爆發出了什麼衝突?皇位更迭?還是起了內亂?或者,魔鬼一樣的羅馬人又在醞釀着什麼陰謀?
麥斯萊麥深陷進眼窩的眸子滿是疑慮,出神的盯着身後越來越遠的燦爛地中海海灣。
可就在這時候,陣陣喧譁聲卻是忽然將麥斯萊麥的思緒驚擾了回來。
阿拉伯帝國沒有華夏那麼森嚴的軍紀,而且打魚的漁船和戰船其實沒有什麼分別,兩者經常爲了先後進入水寨而發生爭吵,如此困境下動手打起來也是常有發生。
皺了皺眉頭,麥斯萊麥剛想派人調解,旋即卻猛地吸了一口冷氣。
夕陽斜下,金潺潺的海平面上,迎着阿拉伯海軍的港口營寨,數以百計拜占庭人的大小戰艦拍成一列,順着黑海奔涌而出的表層海水洋流速度極快的奔涌而來。
拜占庭雙頭鷹金色戰旗在天空中烈烈飛舞,一頂頂包裹着金屬的撞角迎着夕陽散發出逼人的寒光。
能用的戰船商船漁船全都動用了,拜占庭海軍竟然是傾巢而來,開戰一年多,如此的規模的海戰還是頭一次。
也難怪晚歸的巡邏艇,漁船都如此拼命擁擠着向回奔來。
拜占庭人如此咄咄逼人,看的麥斯萊麥心頭咯噔一下,論實力,阿拉伯海軍奴隸,水手,戰士差不多還有五萬多,大小船隻一千多條,拜占庭人才二百出頭,能有一萬人就不錯了,可戰爭,數量並不是絕對決定因素,歷史上波斯帝國曾經擁有十萬海軍,三到五列戰艦,甚至七列巨無霸戰艦一千五百多條,薩拉米鬆大海戰,卻敗給了僅僅有着三列槳戰艦二三百,甚至一百多單列戰艦,軍隊不足一萬人的希臘聯軍,慘敗到海水都被血染紅了。
如今的拜占庭人與其說是羅馬後裔,不如說是希臘後裔差不多,如今傾巢而攻,誰知道會不會有什麼詭計?
想到這裡,麥斯萊麥緊張的就大吼了起來。
“放棄巡邏艦與漁船,合攏各處水閘,命令真主的將士們上船,把拜占庭海軍擋在外面!”
聽着麥斯萊麥的命令,數十個傳令小船頓時被從大船上放下,划着向四面八方趕了過去。
這裡,阿拉伯海軍的落後性倒是展露無遺,華夏長期在長江黃河的作戰經驗,爲閩國海軍提供了一套完整的陣型,指揮旗語,拜占庭帝國海軍也是通過旗幟,號角鼓聲來傳達命令,原本這些穆阿維葉也學過不少,可惜在政變中丟光了。
如今臨時從陸軍轉成的海軍,竟然需要一個個傳令小船去叫,大大的滯後了行動速度。
等到阿拉伯海軍動起來的時候,拜占庭海軍竟然已經攻破了阿拉伯人辛苦經營的水寨外圍,殺了進來。
“麥斯萊麥,究竟出了什麼事了?”
這功夫,主帥法萊達也終於登上了座艦,走在麥斯萊麥身旁,眺望着遠方奔涌殺來的拜占庭人凝重問道。
此時麥斯萊麥那張在阿拉伯人中也算是頗爲年輕英俊的臉卻是陰沉到了極點,凝重着眺望着拜占庭人戰艦又是好一會,這才滿是憂慮的搖了搖頭。
“絕對有陰謀,這羣希臘異教徒竟然繞過了我軍設置的暗礁障礙!”
阿拉伯人囤積一千多條戰艦,自然不可能全都空空蕩蕩的飄在海上,那樣的話一場風暴就全軍覆沒了,一年時間,阿拉伯人修建了比較完善的水陸大營,用石頭在淺水灘中修建出深入海中的的船塢提供船舶停靠,同時在水寨附近還往大海內釘入木樁,丟下巨石,製造出人工礁石來抵擋敵船進攻。
平日裡這些礁石的位置只有各個船長知道,可是如今攻破了阿拉伯人在海面上用小船設置的水寨圍欄後,一個個拜占庭戰船猶如水下長了眼睛一般,沒有一條撞上水下暗礁擱淺破損,反而有順序的沿着預留通道殺了進來。
倒是有阿拉伯人自己的戰船因爲慌張,船底狠狠撞在了礁石上,大股大股渾濁的海水倒灌進來,惹得脾氣暴躁的阿拉伯人破口大罵。
“將軍,我們中出了叛徒!”
回過頭,麥斯萊麥滿是凝重的對法萊達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