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噼啪啪。
整齊的擊打聲中,李缺的雙拳快速而有韻律的擊打在侯賽因胸腹間,每一拳的力道都不大,偏偏打的毫無反擊之力的侯賽因,這個侯傑最後顧忌的人渾身觸電一般的顫抖着。
“喝!”
雙掌並排一推,侯賽因足足一百八十多斤的身軀再一次倒飛了出去,狠狠砸在牆上,旋即挖的一口,又是突出了一大攤散發着難聞氣味,黃黃綠綠的胃液。
這已經是不知道第幾次了。
明明可以快速斬殺這個阿拉伯帝國數一數二的高貴人物,可面對着最後一個任務,完成後就可以回到閩國,迴歸自己生活,徹底告別這個令她厭惡令她痛恨的阿拉伯大沙漠的任務,李缺心裡還是泛起了難以言喻的惆悵,不捨。
反正也不是她第一次破例了,又是破例,李缺讓侯賽因活了這麼久,雖然讓他活的足夠痛苦。
可再多惆悵也有消磨盡的時候,又一次打飛了侯賽因,感慨的搖了搖頭,濃烈的殺機再一次從李缺明亮的雙眸中閃現出,這一次,她主動向前跨越了半步。
“噢,殺!!!”疲憊的扶着牆,侯賽因搖晃着再次站了起來,輪起拳頭踉蹌的奔着李缺撲了過來。
慢悠悠的拳頭猶如主動送到李缺面前一樣,面無表情雙手抓住揮來的右拳猛地向半空中一送,侯賽因沉重的身體都被舉起了十來公分,旋即咔嚓一聲脆響,體重生生扭斷了侯賽因的右臂。
臉因痛苦扭曲到了極點,嗚咽一聲,還沒等侯賽因從劇痛中緩過來,李缺的靴子又是狠狠踢在了他左膝蓋上。
人的膝蓋看似堅韌,可韌帶實際上很脆弱,恰到好處的力道又生生繃斷了侯賽因的韌帶,厲鬼一般的嗚咽聲中,侯賽因痛苦的倒在了地上,縮成了一團。
疼痛讓冷汗在地上都流淌了一攤,扭曲着,侯賽因卻再一次試圖爬起來,看着他冷汗都完全溼透了衣服,把地面打溼了一片,就算心志堅韌如李缺,也忍不住搖了搖頭,慈悲的把劍搭在了侯賽因的咽喉上。
“那麼拼命幹什麼,你們阿拉伯人不是嚮往天國嗎?死了,就可以享受永恆的平靜了,再也不用爲人世間的紛紛擾擾所費心,勞神,多好?”
口中不斷吐出白沫,無視了脖子上冰涼的劍刃,侯賽因卻依舊艱難的用左手扶着地蠕動着,痛苦讓他視線都模糊了,扭曲着看着李缺晃動的影子,侯賽因含糊,艱難,卻是用唐話可令人聽懂的反問過來。
“如果閩國到了生死存亡的地步,你,你會不會,會爲她拼上最後一口氣?”
剛要向下切割,李缺的手卻僵在了那裡。
這個時候,忽然砰砰砰的三支羽箭從窗框猛地射出,擦着李缺彎着的後背狠狠射在了桌子上,同時,外面的阿薩辛淒厲的喊了起來:“黑師速速動手,哈瓦利吉派騎兵殺過來了!”
“快殺了他啊!”剛剛被重錘砸碎了肩骨,藍眼睛阿薩辛女刺客亦是艱難的爬了起來,焦急的在背後催促着。
一抹笑意卻是忽然在李缺的嘴角綻放,再沒有了凜然的殺機,李缺的短劍微微向上挪了挪,卻是婉兒的對着滿是痛苦中侯賽因歪了歪腦袋。
“不好意思,我答應他了!”
“啊啊啊啊啊!!!”
無比淒厲的男人慘叫聲猛地從清真寺傳了出來,震得方圓幾裡都是嗡嗡作響。
城牆連兩個小時都沒撐住就破了,一反常態的,數千哈瓦利吉派居然殺到了這片沒有油水的貧民區,西城,無數建築燃起了熊熊大火,到處可以聽得見沙漠騎兵難聽的吼聲,到處都是哭喊着向後逃竄的平民。
不過這一切,都逐漸被甩在火光映照的熠熠發亮阿薩辛黑斗篷的後面,一面狂奔着,一面左手邊頗爲高大的阿薩辛男刺客還焦急問着:“黑師,侯賽因異端真的被審判了嗎?”
“嗯,他死了。”不帶絲毫情感,李缺點頭回答道。
臉色輕鬆了片刻,那刺客忽然又是面帶凝重,甚至有點哀傷的問道:“那,塔納莎呢?她,也死了?”
“死了。”
不帶一絲情感,李缺點頭答道。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天再一次照耀了東方大地後,呈現在麥地那城的卻是一片破敗的瓦礫與漫天黑煙。
哈瓦利吉派騎兵是穿過阿拉伯帝國層層防禦,偷襲而來,劫掠了一番,天不亮就撤退了,繞是如此,整個阿拉伯帝國依舊震驚了。
當今哈利發的弟弟,埃米爾侯賽因全家都被哈瓦利吉派殺了,雞犬不留,幾歲的孩童都沒放過,然後在清真寺又放了一把大火,最後人們僅僅找到了侯賽因妻子燒焦了一半的屍體。
爲此,多日不上朝的哈里發哈桑破天荒的沒近女色,在朝堂上嚎啕大哭,並且咬牙切齒下令大馬士革,埃及,漢志的軍隊幾路齊出,一定要給那些該千刀萬剮的異教徒血的代價的!
一面忙碌於與拜占庭人圍攻君士坦丁堡的輸死大戰,一面神經堅韌的阿拉伯人又抽出了快二十萬大軍,雄雄的開往了阿拉伯半島一望無際大荒漠。
敘利亞總督府,後院,密室,同樣是一片緊張之色。
“侯賽因,真的死了?”
把住李缺的肩膀,侯傑無比激動的問着。
不過愈發冷的像一塊冰塊,李缺一點表情都沒有帶,僅僅是默然的點了點頭。
“死了。”
“那你爲什麼不把他的腦袋帶回來?”
“哈瓦利吉派派攻城。”
聽着李缺生硬的回答,侯傑的眼睛禁不住跳動一下,旋即卻是一敲桌子,昂頭大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吾之心腹大患一已除,整個阿拉伯帝國,再也沒有能與吾對抗之輩,這個天下,是我的了,哈哈哈哈!”
重重拍着李缺的肩膀,侯傑欣喜若狂的大笑着:“李都尉,你可真是朕的福將,等朕廢了哈里發哈桑,我就封你爲王,把埃及封給你,就做埃及女王如何,哈哈哈哈!”
“用不到,別忘了這是我爲你做的最後一件事,我要回閩國了。”
一句話,讓侯傑愣在了那裡,片刻之後,他立馬惱怒的叫嚷着:“爲什麼,以爲我是漢高祖那種殺功臣的狹隘之軍嗎?放心,我侯傑絕對會是太宗皇帝那樣的賢君,有着最廣闊的胸懷,與你們共享着天下的富貴……”
“我今日就走。”
李缺的話再一次打斷了侯傑大抒胸意,噎的侯傑臉色鐵青,半天都沒說出話來。
好一會,礙於李缺剛剛有大功,強忍着怒火,侯傑興意闌珊的擺了擺手:“也許你太疲憊了,腦子不清楚,先回鷲巢休息兩天吧,到時候再談封賞。”
“我說了,我今天就走!”
“你不是最關心那些小崽子們嗎?哪怕連道別一下都不道別嗎?”
“反正他們都是你手中的工具,早晚會被消耗乾淨,我又何苦再去見一羣將死之人?你自詡爲閩王,可閩王與你最大的不同,他珍惜每一個麾下的性命,如果並不是逼不得已,絕不會放棄一人,寧願爲閩王的一馬前卒,我也不爲你這噁心的冷血動物同富貴一天!”
臉色徹底的黑在了哪裡,侯傑終於暴怒的揮了揮手嚷嚷道:“走吧走吧,馬上滾吧!朕不需要你,馬上滾,朕再也不想看到你!”
“都滾吧!”
再也沒說一句話,李缺轉頭就出了門,到了密室門口,卻依舊能聽到侯傑張狂的大笑聲。
“哈哈哈哈,這天下是我的了!我父親侯君集沒實現的冤枉朕實現了,我們侯家從此也是天家了,侯家的天下將在朕的手裡流傳百代,千秋萬世,永世不息,哇哈哈哈哈哈……”
在侯傑的大笑聲中,十多個早已經準備好的密使揹負着羊皮卷信筒飛快的狂奔出了埃米爾府,走廊中,聽着侯傑的狂言大笑,李缺的嘴角,那抑制不住的鄙夷冷笑也是翻了出來。
彷彿突然瘋了一樣,李缺突然在侯傑華麗的花園中也是仰起頭來放聲大笑,笑的上氣不接下氣,小的氣喘吁吁,笑的甚至都喘不過氣來,需要扶着樹幹才能站穩。
那雙燦若寒星的幽綠色眸子中,卻是一絲一毫的笑意都沒有,反倒有着一種悲哀。
足足笑了幾分鐘,李缺的笑聲這才戛然而止,卻是扶着牆,踉蹌的向外走去。
彷彿逃一般,跨上一匹戰馬,李缺搶着狂奔出了埃米爾府,搶着出了大馬士革,馬蹄在大路上掀起了滿天煙塵,跑出去了不知道多少裡,李缺再也沒有回頭一次。
在她身後,整個黃沙滿天的西亞似乎越來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