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
一剎那,飛躍而起的箭雨甚至遮蔽了天空,形成一片烏黑的雲朵,旋即這片烏雲又帶着傾嘯聲猛然落下來,傾覆在了閩國最外延的軍營上頭。
大團鮮血從寨牆飆起,擡頭望着壯觀的箭雨,甚至有人忘記了躲閃,昂着頭愕然的被密集箭雨穿透身體,這才口吐鮮血,喃喃的讚歎一句好多,到底而亡,到處都是滾地葫蘆那般從寨牆上跌落的閩國弓弩手屍體,剛剛上牆的上千弓弩手幾乎被清空了一半多。
就連搭在後方的指揮台都受到了‘波’及,李捷剛剛站立的地方密密麻麻的‘插’了十多支箭,奉車都尉屈突領躲閃中屁股中了一箭,痛苦的趴在地上哼哼着,商縣男王宇當場被長箭貫腦,哼都沒哼軟倒在一旁。
還好這裡距離已經一百三十多米了,達到了阿拉伯弓極限‘射’程,也只有特製的大弓才能‘射’到這裡,除了這兩個倒黴的,其餘將領功夫都很紮實,文臣也基本是靠後站,雖然狼狽了一些,倒沒有太大傷亡。
可也顧不得慶幸了,推開身邊護駕攙扶的‘侍’衛,李捷慌張的端起望遠鏡再次眺望過去,入眼處,卻又是陣陣煙塵,不是沙土的煙塵,而是晨霧的煙塵,濃郁的霧氣居然被數不清的奔馬捲起,形成一副絢爛而詭異的奇觀。
奇觀中,卻滿滿是殺機!穆阿維葉真是發了狠,計劃中夜裡填平的五條壕溝僅僅平了一條,他依舊按計劃驅動騎兵攻城。
土不能填的壕溝,就只有血‘肉’來填!
狂奔在前十排的數千多騎兵幾乎全都是被強行徵調來的‘波’斯人輕騎,這時候伊斯蘭長老教團也顧不上什麼教義中的平和還有穆斯林皆兄弟之類的教誨,在後方貝都因騎兵的驅趕下,這些人恐懼絕望中帶着嗜血瘋狂的向前狂奔着,吼叫聲宛若拼死的狼。
河水泡軟的沼澤上,第一排騎兵直接腳下打滑跌落在了地上,轉頭衝進了深邃的壕溝,剎那間溝渠中的水就被染紅,壕溝中滿滿的都是尖銳竹刺!
第二排的‘波’斯人同樣在慘叫中也是跌落進去,人屍馬屍填埋下,河水卻溢了出來,第一道壕溝就此平了!絕望的狂呼中,‘波’斯騎兵又是狠狠跌進第二道壕溝。
四道壕溝就磨去了阿拉伯大軍至少三千人,可卻搶出了時間,這頭,閩國前營還在噹噹噹敲着銅鑼,一個個端着弓弩的將士急忙上寨,另一頭,兇狠絕望的阿拉伯人已經殺到了寨牆下,觸不及防中上千條套索忽然被猛地拋上,數百唐軍又是驚恐的大叫中被騎馬拖下了寨牆,轉眼間被馬蹄踩得血‘肉’模糊。
寨牆不過兩米,狂涌着的阿拉伯騎兵甚至藉着衝勢就直接跳馬跳上了寨牆,拿出咬在嘴裡的彎刀狂暴的與寨牆上唐軍廝殺成一團,下方寨牆空‘蕩’出蓄勢待發的‘牀’弩被唐軍狠狠敲下,令人頭皮發麻的弩聲中上百道血‘洞’在牆外綻放,但沒等吶喊的‘牀’弩手再次上弦,更密集的遊牧長槍忽然從外面捅了進來。
噗嗤,噗嗤。吐着血沫,‘牀’弩兵顫抖着癱倒在地。
打了這麼多年仗,向將士一樣猛撲進來的亡命徒李捷也是沒見過,眼看着自己前營眨眼中就衝入了上千貝都因騎兵,一個個臉上帶着令人心悸的狠意撲進營寨中,與自己的將士貼身廝殺在一起,李捷自己一時間都是驚呆的說不出來話了,還是身後的王方翼緊張的拖着他一面往後退卻,一面拼命地嘶吼着:“各將軍迴歸陣地,全力護營,決一死戰!”
文臣驚慌的跑在前面,武將們也顧不得營中不能騎馬的規矩,帶着親衛四散而去,眼看着自己的半個軍數個府就這樣陷入阿拉伯人海中,絕望的拼殺着,就連沉穩的右武衛將軍,前營總管黑齒常之都是忍不住氣急敗壞的一拳頭砸在木頭上,憤恨的向後騎馬奔去。
他剛走沒多久,厚厚的營寨‘門’也在重斧釘錘的砸擊下轟然‘洞’開,落單的唐軍被圍剿,在數不清阿拉伯馬嘶鳴中,長長的寨牆轟然倒塌……
幾個月經營畢竟不是白給的,唐軍龐大的營壘中,各營間壁壘分明,邊界都有着壕溝鹿寨,而且壕溝更加的寬厚,帶着前營敗退的軍隊順着吊橋退回鹿寨內,眼看着後方更多阿拉伯人輪着彎刀追來,守軍不得不狠下心拉起吊橋,立馬有數十個唐軍自己重心不穩慘叫着跌進滿是竹刺的壕溝中。
“別愣着,快往兩翼跑!”一面裝填着弩箭,一面守寨的唐軍拼命吼着,已經徹底驚慌失措的前營敗兵如夢初醒向兩邊分去,但此時一頓的功夫,後面餓狼辦鋪來的貝都因戰士已經與後面敗軍廝殺起來,眼看着一個個戰友在絕望的拼殺中‘亂’刀臨身,咬着牙,後方左武衛守軍將士不得不狠下心舉起鋼弩。
刷刷刷,一排排弩箭猶如黑‘色’閃電那樣扎入人羣中,剎那間追來的阿拉伯人跟被收割的麥子一樣紛紛倒下,狂熱中的阿拉伯人終於清醒了幾分,狼狽的向後退卻,百多個唐軍左驍衛也是倒在血泊中。
進了前軍乙子營,閩國君臣這才鬆了口氣,李捷也從阿拉伯人瘋狂中清醒過來,惱怒的揮袖子命令起來:“前營全部動員起來,就地防禦,不能再讓阿拉伯人進一步。”
“中軍待命,命令各軍伙食班馬上造飯,供給前線大軍!”
“這個時候還想着吃飯?”
眼看着閩王沖沖而去,隨軍而來的工部‘侍’郎宇文節差不點沒蹦起來,可看到隨行將軍們都是理所當然的樣子,這個營造世家後人不得不把疑‘惑’憋了回去,幸好附近的左武衛中郎將蘇定方和他關係不錯,拍了拍他肩膀就急促解釋道:“這仗恐怕不是一天能結束的,餓着肚子,將士們可拼不了這麼久,閩王如此下令,正因爲他也是老行伍。”
眼看着後方一個個忙碌的伙食軍,宇文節這才恍然。
暫時阿拉伯人被唐軍弩陣打退,駐防在乙字營的左武衛將士又是慌張的備戰起來,一臺臺‘牀’弩被推到柵欄邊上,成箱的弩箭擡上前線,另一頭伙食班把早已經儲備起來耐放的大餅鹹‘肉’熱一熱就送上前線,一個個大兵邊咬着邊幹着活,站在乙字營的指揮台上,李捷同樣一面咬着大餅,一面拿着望遠鏡觀望着,入眼處,到處是一片濃煙。
阿拉伯人將閩國的帳篷,鹿寨都焚燒成一個個火團,明顯並不滿足於目前戰況,要清理戰場爲下一步騎兵進攻做準備。
就在李捷看的出神時候,身後忽然一片嘈雜,卻是長孫織領着其餘幾個王妃拿着做好的‘肉’粥趕了過來,看着自己最貼心的幾位麗人,李捷無奈的擺了擺手:“蘿兒,本王現在吃不下,拿去給受傷的將士吃吧!”
畢竟是出身王府皇室,幾個丫頭也是懂事,不像一般‘女’人那般失望哭鬧,拎着食盒又下了樓,只有武媚娘留了下來,也是接過一根望遠鏡遠遠觀望着,片刻後,她卻是疑‘惑’的扭過頭問道。
“殿下,停頓了幾個月,阿拉伯人爲什麼一下子不要命的衝過來,打的如此兇狠?”
從天空俯視,閩國的軍營猶如一個不規則九宮格,阿拉伯人僅僅攻下前甲字營第一格,後方還有乙字營中軍,早上的一戰,前營左驍衛幾乎被徹底打殘,不過傷亡上阿拉伯人至少也付出了一萬多將士,能如此果決用人名填城,一方面說明了穆阿維葉的很辣果決,另一個方面,卻也說明他被‘逼’到一定地步了。
什麼能讓穆阿維葉甘願放棄幾個月的圍堵對峙,而甘願付出驚人的傷亡?詫異中,李捷下意識就看向了西方。
他猜測的還真沒錯,被攻破的閩國前營中,穆阿維葉甚至親自駕臨了前線,面對着部下‘波’斯將領幾乎仇恨的目光指揮着大軍爲下一步攻擊做準備,實在是形式‘逼’人,就在半夜,剛剛接到安條克被圍攏的消息不過半天,西方再次傳來消息,安條克陷落!
‘逼’人填壕,視人命如草芥,他這個殘暴名聲是落下來,註定不可能憑着諸人擁戴,可如果不這樣做,偷襲失敗的阿拉伯大軍註定不可能短期打進閩國大營,七百里,不過十來天路程,到時候被兩國大軍前後夾擊,現在的一切也都會全部失去。
就算果斷的下了決定,一想到自己丟失的東西,穆阿維葉依舊‘胸’中絞痛的如同滴血,狂暴的輪着刀砍殺了兩個被俘閩*官,旋即暴怒拎着滴血長刀狂吼着:“進攻,殺,殺光這些唐人蠻子,哈里發要把唐人的文明從世界抹去!”
在穆阿維葉怨毒嘶吼下,沒等燒盡閩*營火焰熄滅,隆隆的鐵蹄再一次向唐軍壁壘狂奔而去,眼看隆隆灰煙蒸騰而過,乙字營中唐軍將士趕忙把手中大餅鹹‘肉’丟下,弩手給鋼弩上弦,步槊手也是擎起了沉甸甸的長槊,迎着遠處狂奔中大弓引箭的阿拉伯輕騎,鋼弩手對天擡起了弩機。
刷~
幾乎是同時,兩片烏雲再次在天空中‘交’匯,彼此碰撞出無數火‘花’後狠狠落在雙方將士身軀上……--4779507918406536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