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錦田山下的小村莊,沒有光污染的時代,黑夜萬籟俱寂,也只有滿天繁星散發出微弱的光芒。
迷迷糊糊起夜放水,來自泉州的府兵隊正武官迷糊的摸到了村子後面牆角,剛窸窸窣窣的一大通提好褲子,冷不防耳邊傳來了大股的沙沙腳步聲,到底經歷過戰爭,武官立刻警惕的貓起了腰向回爬去,片刻之後他就眼睛瞪得溜圓。
沉睡中自己幾個同僚已經身首異處的被拖了出來,亂糟糟的畲撩聚在一起用畲語不知道在嚷着什麼,心頭一驚,武官直接向山下摸了去。
“快來人,通報縣令大人,畲人謀反了!”
連續跑了十多裡山路,武官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一口氣跑到了雲霄縣城門口,扯着嗓子就對城上大吼着,不過僅僅片刻,武官就發現了不對,夜半時分,雲霄縣城城門口此時居然是大開着,濃郁的血腥味從中傳來,幾片金屬寒光隱約從漆黑的門洞中閃出。
深吸一口氣,武官絕望的拔出了佩刀……
漳州治所,漳浦縣,城門也是轟然洞開,提着帶血的刀,安達渾身煞氣領着幾個畲人軍士從門洞大步踏出,眼看着身前一片寂靜的漳浦縣城,雷克成忍不住哈哈大笑,提着刀大吼道:“雖本頭領衝,殺光唐人,奪回我們的土地!”
原計劃也不過是藉助唐人的勢力擊敗幾個競爭對手,重新一統畲族而已,怎麼也想不到李捷的動作這麼快,下手這麼狠,如此雷厲風行,從閩國大軍渡江開始,他們這些長老頭領直接被裹挾軍中,部衆被打亂重新分配,連個反對的機會都沒給。
不過今晚,蓄謀已久,失去的都將奪回來,帶領着組織起武士向內衝鋒着,一面狂奔一面雷克成嘴角還露出了猙獰的冷笑。
噗哧,噗哧,鋒利的弩箭輕而易舉刺破了肉體,成片的箭雨下,幾百個來偷襲的畲撩很快就被殲滅殆盡,不過李捷一點兒也高興不起來,在成羣鐵衛的侍衛下,踩踏着滿地血腥到了屍體中間,不用李捷吩咐,黑齒常之已經大步向前,一把扯下了爲首畲撩首領的面罩。
“錦田山首領雷山?”
看着那人滿是血沫粗曠的鬍子,李捷直接陰沉的叫出了名字。閩國大軍制式鋼弩可不同於畲人自己的竹弩,身上已經被射穿了十來個血窟窿,雷山此時已經處於彌留狀態,聽着李捷的不悅,這兇漢卻依舊流露出一張猙獰的笑臉。
“狗王,你居然還認識老子,還真是榮幸。”
“就算你殺了老子也晚了,大首領這時候應該帶人取下了漳浦,藍奉高首領也應該聯繫起了舊部席捲漳州了,哈哈哈,狗王你也有失算的時候啊!”
“藍奉高有多少人?”臉色滿是陰沉,李捷陰鬱的問道。
“千千萬,多到你數不清,哈哈,碦……”
狂笑中的雷山猛地咳出一股血,腦袋一歪就去見了閻王,他是乾淨利落的掛了,弄得李捷眼中陰霾卻更加濃郁,今天這事兒他還真有些失算了。
雷克成是重點監視對象,他搞的小動作全都在閩國都督府眼皮底下,今夜畲人的謀反也沒逃出監控,漳浦,自己的別院都是重地,受到攻擊不出意料,唯一意料之外的則是藍奉高,雷克成對舊部的動員力。
小香山地勢不低,從這個方向遠遠眺望過去,西南方向到處都是火光點點,先前安置在漳州平原村落可是有府兵外加家屬五萬多民衆,不說佔李捷辛辛苦苦才移民過來的民衆八分之一,單單這些人一旦在今夜的浩劫中死傷過重,對於日後李捷要開拓南洋的計劃將是個沉重的打擊。
“黑齒常之。”
“末將在。”百濟降服的年輕名將立馬單膝跪地,渾身甲葉在火光中燁燁生輝。
“傳令給房將軍,命他集結所有半獸人軍團,跟隨孤星夜出發,馳援西南。”滿是陰沉,李捷沉悶的命令着,聽的黑齒常之卻是猶豫了一下。
“殿下,那漳浦縣城呢?”
“孤相信王刺史,當務之急是救援民衆,馬上出發!”
“喏!”
響亮的應答一聲,黑齒常之轉身就奔了出去,因爲要重點防禦,大約兩千多作爲巡防之用的半獸人軍團大多都不防在了左近,一刻鐘的時間,五百閩王侍衛,兩千半獸人武士就集結完畢,喊着號子追誰李捷馬後向西南方向各縣支援了過去。
漳浦縣,李捷的判斷還真沒錯,王方翼絕對不是蓋的,作爲治所,漳浦縣可是有甕城的!
咣~重響下,厚重的鐵閘門狠狠砸落下,下方十數個畲人亂軍直接被砸成了渣渣,烏黑的沖刷着碎肉嘩的一下流淌出來,猙獰而噁心。
突如其來的變數讓衝進縣城數百個畲撩蠻勇全都愣了愣,拎着刀,雷克成滿是暴怒的嘶吼着:“這是怎麼回事?誰來告訴本首領?”
“大首領,不好了,咱們上當了!”
淒厲的喊叫聲中,前方的畲撩頭領又是交際狂奔回來,幾乎是哭着大喊着:“前面進縣城還有一處城門,大門關的死死地,根本打不開!”
回望一圈籠子一樣的甕城,雷克成忍不住踉蹌的後退了兩步,旋即眼睛冒血般暴怒無比的嘶吼着:“安達呢?安達這個混蛋呢?”
“本官在此!”
忽的一下百多個火把猛地亮起,就站在城樓上,穿着唐軍制式盔甲,安達臉色沉悶的出現在雷克成眼中。
“爲什麼,爲什麼你要背叛我們畲人?”歇斯底里中,雷克成狂怒的大吼大叫着,可惜似乎毫無觸動那般,安達僅僅淡淡的說道:“我不能讓你們毀了大小姐的夢!”
“大小姐?鍾凰?那個引狼入室的叛徒?她光顧着和她姘頭閩王風花雪月享受唐人的舍此去了一切畲人的利益,不,她十來歲就被交給了陳家,她根本就被同化成了個唐人!”
已經完全陷入狂暴狀態,雷克成嘶聲竭力的揮着拳頭嘶吼着:“只要完成我們的大業,那個小婊砸本首領就會賜予給你,想想你屬於畲人的榮耀,安達!”
“放箭!”
安達僅僅是輕輕擡起了手,下一刻,映照在雷克成瞳孔中的則是漫天火花……
這頭,不論別院還是漳浦都解決的輕鬆愉快,另一頭,漳州沿海平原帶上,卻陷入了徹底的恐慌。
到處都是驚恐向海邊奔逃的百姓,西南方向安置畲人的村落那頭,越來越多的火光蔓延開來,隔着老遠都能聽到刺耳的喧譁聲。
“喂,我們究竟要去哪兒啊?在給本姑娘賣關子我就打扁你!”
騎着馬跟誰着侯傑跑出去十多裡,眼看這小子又跳下馬揪着慌亂逃竄的百姓問東問西,李玉兒忍不住跳下馬揪着他衣領就大聲問道,小時候可沒少被這個暴力妞揍過,條件反射下侯傑悲催的護住了臉。
“行,行,我說!”
“看樣子你那算無遺策的義父大人這次還真算漏了,他沒想到畲人被打亂了的情況下居然還能動員出這麼多來殘殺唐人,所以我們……”
好不容易被鬆開衣領,侯傑又是炫耀着伸出一根食指比劃着,不過沒等他說完,淒厲的慘叫聲突然就傳了過來。
那是一個靠近河邊的村落,此時剛剛建立不長,一片寧靜的小村落如今卻變成了人間地獄,到處都是屍體,血滾滾流淌在了河流中好大一片都染着通紅,火光烈烈同樣倒映在河水中讓河水更加血紅。
“啊啊啊~”
慘叫着向外逃去,沒跑到兩步,從後砍來的鐵鍬就一下子崛起了大片血光,腦袋已經沒了人形,流淌着乳白色腦液,唐人尚且在地上捲成一團抽搐着,身後高壯的畲撩則是滿臉獰笑拔出了鐵鍬。
“冥頑不化的蠻撩!”殘殺不止這一處,到處都是唐人的慘叫哭聲,趴在樹上,李玉兒看的目赤欲裂,握住腦袋後頭的刀柄就要躍出去,冷不防侯傑猛地抓住了她的胳膊。
“那都是我義父的子民,沒膽鬼,放開我!”
掙着衣袖,李玉兒惱火的嘶吼着。此時侯傑還真是符合沒膽鬼這一稱號,從沒上過戰場,眼看着一地血腥碎肉,牙齒都在直打顫,不過還是死死拉着李玉兒的衣袖,侯傑就是不放手。
“這,這有多少畲撩,你一個人下去,又能殺得了幾個,反倒把自己賠進去!”
“那也不能看這羣禽獸肆意行兇啊!”銀牙咬的咯咯作響,李玉兒憤怒的叫道,吵得侯傑捂着拳頭好半天才鎮靜下來。
“由,由此向南十多裡,有一處折衝府,設在漳州八個折衝府中,中有兩個是臨戰狀態集結的,一個在漳浦,一個輪流戍衛在哪兒,我,我們過去哪兒,只,只要找到折衝都尉,就能挽救下更多的人。”
“不早說!”
“喂,你要幹什麼!”侯傑的驚叫中,李玉兒已經拖着他跳下了樹,下面正在行兇的畲人當以興奮吼着圍了上來,嘴角噙着冷笑,一隻手拖着侯傑,李玉兒另一隻手握住了綁在背後的長刀刀柄。
唰唰唰,雪亮的刀光過後,一騎託着兩人順着村邊就狂奔起來,擋在馬前的畲撩無不是身首分離,駕馬狂奔着,一面揮舞着長刀,李玉兒一面興奮的大吼大叫着,可苦了後面抱着她腰身的侯傑,踩不到馬鐙,厚街感覺自己整個人都是飄的,似乎隨時要從馬上掉下來一般。
“啊啊啊!騎慢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