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無常勢,水無常形,用兵之道,其精髓就在變化二字。
君士坦丁堡城高池厚,還有裝有弩炮的塔樓,如果直接進攻,頂着頭上雨點般的弩炮強弓,一千人出戰能有六百殺到城牆已經算是不錯了,況且君士坦丁堡護城河還被清理了出來,用人頭冒着驚人的傷亡去填河,怎麼都不划算。
前一陣子的穆雅克河戰役中,不論大閩還是阿拉伯,都將壕溝戰發揮到了極致,受李捷的耳濡目染,李績一開場也將這個法寶祭了出來,深深挖掘在了地下的壕溝幾乎將整個人都藏在了地下,連腦袋都不露,別說弓箭了,弩炮都打不到。
最後三天,對於閩軍的掘進,城頭上的羅馬守軍是毫無辦法,只能眼睜睜的看着李績大軍在城畔灘塗平原上如同土撥鼠一般的急進着,直逼城牆根下。
不過鬱悶了兩天,君士坦丁四世倒是沒有太擔憂,有利必有弊,用壕溝運兵,閩軍的重型器械如樓車,撞城錘之類的大傢伙也運不到城下,而且君士坦丁堡城牆是用地中海白石堆砌而成,縫隙裡還用火山灰與羅馬水泥封死,結實的很,一時半刻閩軍也摳不開
。
更何況還有一條深邃的護城河!閩人的壕溝也不能直接通到城下。
大閩軍團可比當年的凱撒軍團龐大的多,況且三四百米的土木掘進也比當時凱撒軍團在阿萊西亞大戰中兩道夾牆的工程量小,二十萬人輪班上,一個星期時間,貫穿方圓十多裡,迷宮一樣的七道壕溝亦是打到了護城河邊上。
稀里嘩啦的聲音中,無數的土石裝在了盾牌上,從壕溝口噼噼啪啪丟進了壕溝中,護城河的水是從金角灣引過來的,裡面還有不少海魚,石頭一股腦的丟進去,好幾條倒黴的大魚就被淹沒在了石頭下。
壕溝有五米,半個小時時間,七條壕溝口也是堆出了小半條通道,可是沒等閩軍將士興奮吼叫着衝出去,早已經等候在上面的羅馬守軍也是一起發喊起來,一剎那上千的羽箭,弩炮鋪天蓋地秒向了出口。
十幾面盾牌當即被弩炮人頭大小的石球拍的到處亂竄,這些天眼睜睜看着閩軍在自己眼皮底下挖掘,卻夠不到到,羅馬守軍還真是癟了一肚子火,一股腦的在這會兒全都發泄出來。
也幸虧他們倉促了點,閩軍剛剛露出個頭就打將了過來,除了幾個前排盾手被腦袋大小石球打的骨折吐血外,剩餘的挖掘工兵倒是退了回來。
繞是如此,身後出口噼噼啪啪的箭矢聲,石彈打擊聲依舊不斷傳來,足足持續了十多分鐘這才停歇,通道口被閩軍用鐵鍬拍的結實的夯土都被蹦的四分五裂,塌陷了一大段,眼看着身後密集的羽箭桿都成了小樹林一般,所有突擊閩軍都是頭皮發麻。
困難被迅速回報到了中軍指揮部,聽着一線部隊的報告,蘇定方,李業詡,李重等將領全都是臉上流露出了爲難。
花費了整整一個星期時間,耗費了幾十萬人工,到頭來卻是這個結果,雖然節省了攻城的損失,可如今七個缺口反倒成了羅馬人的火力集中點,倒是不利於閩軍填補護城河攻城了。
倒是有些類似於後世打地鼠遊戲,總共就着七個洞,作爲地鼠的閩軍總會在這些洞冒頭,而閩軍一冒頭,集中守着洞的羅馬人的錘子就會狠狠砸下來,打的閩軍頭破血流。
當然,閩軍不缺乏不怕死的勇士,要是硬生生用人命去填的話七條通道也不是填不出來,不過這樣也失去了挖掘壕溝掩護的意義,並且逼着大閩子弟兵屍體填城,將來諸位將軍還如何指揮軍隊?
這是李績制定的作戰計劃,如今花費巨大的人力物力卻行不通,而且回填的話又得花費巨大的人力物力,要知道大軍一動,黃金萬兩,要支持大軍在歐洲遠征作戰更是耗費巨大,每一天都是千金之貴。
礙於李績的面子與威嚴,諸將不好指責,但目光中難免帶上了埋怨。
還是李業詡急於公心,見帳篷裡冷了場,思索了一會他就搶着上了前,打着圓場說道“褚公也不必着急,大不了在城下多挖些地道出口,讓他羅馬人也摸不清我們從何處進攻,自然亂了陣腳。”
這倒是個好辦法,雖然費些功夫,不過也算是補救得當,而且李業詡也啓發了諸將的思路,也被打發到了前線的神威將軍,高句麗人小野虎也是走出了將列,中氣十足的提議道:“我大軍攜帶了充足的虎蹲炮,完全可以架在壕溝中,萬炮齊鳴,就不信轟不死他羅馬鬼子!”
這個建議倒是讓所有人的眼前一亮,大閩虎蹲炮的威力是有目共睹的,而且這種輕量級小炮鑄造便宜,大閩軍團也攜帶的極多,但炮雖然對城牆殺傷力很低,可架不住萬炮齊發,唯一的缺點就是射程太短,平射能打五百米左右,如果需要攻擊如君士坦丁堡這樣的城牆,卻需要突進到一二百米,炮口高角度望天,像臼炮還有後世解放軍在淮海戰役中使用的沒良心炮一樣拋射,才能起到效果
。
不過這對目前完全不是問題,城牆下縱橫曲折的壕溝,擺下千門炮足夠了,憑藉虎蹲炮的火力覆蓋與射速,大閩完全可以在城牆上創造一條死亡路段,到時候多少壕溝護城河都填死了。
聽着將軍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補充了許久,一直彷彿沒事人的李績禁不住滿意的連連點頭,直到所有人的注意力又匯聚在自己身上,李績這才笑着開了口,但卻是否決了小野虎的建議。
“神威將軍的建議不錯,不過需要晚一點用,不能提前打草驚蛇,業詡賢侄的提議的確是老夫忽略了,可以派人多打通些出口!”
不過說道住了兒李績蒼老的臉上卻是流露出了陰險的笑容,老傢伙貓頭鷹一樣陰仄仄的說道:“不過大家挖掘了這麼多天,畢竟辛苦了,今天下午給全軍放個假,晚上再繼續挖掘,趁夜色掩護再填壕溝吧!”
夜裡進攻的確有利於掩護,不過效果諸將還是不太看好,不過行軍大總管,三軍統帥既然定下的進攻策略,諸將也不好反對,紛紛沉悶的轟然應諾,退了出去。
連續多天的挖掘終於可以歇息片刻,勞累多日的閩軍倒也是鬆了口氣,一個個抽出時間洗了個澡,軍團中各營地掛起了長長的晾衣繩。
一些帳篷中,也是爬出了不少造的如泥猴一般的軍士,他們衣甲上的泥土還有身上濃郁的汗臭味居然是比其他人還要燻人不少,弄得管大軍公共浴池的火頭軍直罵娘。
輕鬆的一下午,似乎帶動的城頭羅馬守軍都跟着輕鬆下來,似乎這一天,終於不用繃緊精神再次去防備拼殺了。
然而當夜纔剛剛月上三杆,還沒黑到伸手不見五指的程度,一剎那閩軍陣地上,鋤頭鐵鍬之聲忽然大作,無數鐵鍬的土從坑道中揚出,將一鍬鍬灰土揚出去,同時各個通道出口,閩軍也像突然衝出地穴的兔子一樣,無數人影抱着灰土衝出了壕溝口掩護,衝向護城河。
誰知道城頭忽然間也是梆子一響,數不清的燈燭火把一瞬間點亮,無數羅馬弓箭手彷彿從天而降,一把把閃着寒光的羽箭對準了城下。
“閩狗,下地獄去吧!”
一個色雷斯籍的將軍用他當地口音濃郁的希臘語得意的叫嚷起來,旋即萬箭齊發,還有城頭上的弩炮亦是發出了震耳欲聾的怒吼,數不清的石彈砸在護城河中砸起了成片的水柱,衝出來的閩軍百多人當即淹沒在了攻擊中。
城下的閩軍似乎也被打蒙了,足足寂靜了幾分鐘,忽然一聲悽慘的吼聲猛地想起,彷彿復仇一般更多的閩軍又是悍不畏死從通道口殺出,這可正中了羅馬守軍的下懷,弩炮更加集中的對着通道口噴射了出去,成箱的箭雨被搬上城頭,弓箭手如同機器一般,一排射出立刻退後,往來輪換,分毫不差。
衝出的閩軍又是死傷狼藉,漆黑的夜中撲倒在地上一層。
可這一夜,閩軍如同真受了刺激一般,前赴後繼,哪怕一隊接着一隊的死在護城河中,亦是絕不停歇,城頭上的弩炮與羽箭同樣的毫不停歇,城頭上的弓箭手甚至殺紅了眼,丟下弓箭抓起滾石擂木一股腦的砸了下去。
衝鋒與喊殺震撼了整個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