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宏道和仁師連兩人一聽見岑文本的言語,卻是不再說話了。
各個坐在那裡,彷彿是一尊菩薩一樣,絲毫沒有剛纔那般的得意與囂張,長林宮內的局勢一下子扭轉過來,掌控局勢的由崔氏叔侄轉爲岑文本,而且是那樣的自然,而且只是一句話而已。
那坐在上首的盧承祖一聽回經臺不過是崔氏子弟讀書的地方,心中剛剛涌起的一點興奮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不過是一個讀書的地方,這天下論讀書的地方,哪裡有皇宮中方便,這裡有知識淵博的博士們隨時恭候,無論是筆墨紙硯還是其他的東西,都是天下一流的,就是終南山腳下的書院,恐怕也比那個回經臺要高明的多。他哪裡知道就在這瞬間,長林宮內的情況隨之大變呢?
“太子殿下,如今大軍出征,所需準備的事情很多,宣德殿內的幾位大人每天都需要覈對來往賬戶,十分的繁忙,臣想先去宣德殿了。”岑文本掃了大殿內衆人一眼,嘴角『露』出一絲笑容。臉上仍然是一片謙和之『色』,並沒有任何得意的模樣。
“如此甚好,就有勞岑卿了。”盧承祖想了想,發現並沒有什麼與岑文本說的,點了點頭,揮了揮手,就讓岑文本離去,至於崔仁師當初囑咐他的事情在岑文本連打帶消得之下,忘記的乾乾淨淨了。
“謝殿下,臣先告辭了。”岑文本聞言心中一喜,哪裡還敢在東宮停留,準備轉身就走。
“殿下!”崔宏道聞言面『色』一變,正待阻止,卻不曾想到岑文本轉過頭來,淡淡的望了崔宏道一眼,雙目中的精光一閃,嚇的崔宏道再也不敢說話了。
“哼!”岑文本冷哼了一聲,轉身就走,理也不理睬崔宏道這叔侄二人。
“殿下,您怎麼就讓他走了呢?”崔仁師一下子站起身來,神情焦急的問道。
“哦,岑大人國事繁忙,大將軍又出征在即,朝中必定有許多大事等待着岑先生去完成,自然是讓他走了。”盧承祖莫名其妙的說道:“難道兩位大人找岑大人還有事情嗎?”
“殿下,這岑文本說了這麼多話,卻沒有哪一句話是我們想要得到的,這廝從來就沒有說過準備效忠殿下,殿下豈能放他走呢?”崔宏道深深的嘆了口氣道。望向盧承祖的目光中充斥着怒其不爭的意思。
“國丈此言差矣!孤爲太子,雖然與百官有君臣之份,但是這些人都是父皇所任命的官員,自然是要效忠於父皇,與孤又有何干系?若孤日後登基做了皇帝,那這些人就是孤的臣子,這些人自然就效忠於孤了。”盧承祖笑呵呵的擺了擺手道:“更何況強行讓別人臣服於你,能得到他多少的忠心,或許他們表面上臣服於你,但是在暗地裡卻是在出賣你也說不定,我們要講究以德服人,就如同父皇一眼,有兩位愛卿的忠心輔佐,如此纔有了我大唐盛世。岑先生乃是大才,父皇都倚之爲臂膀,孤見到他也要禮讓三分,豈能強行爲之,莫說沒有這個必要,就算有這個必要,孤葉不願意爲之。”盧承祖一席話讓崔宏道與崔仁師叔侄二人面『色』漲的通紅,別人或許不知道,但是他二人卻是知道,定襄之事到底是何人所爲。
“咳咳,殿下所言甚是,臣等佩服萬分。”崔宏道不得不說道。
“臣十分佩服。”崔仁師面『色』又紅又白,又說道:“殿下,岑文本岑大人可以不管,但是有一個人您必須讓他聽從你的吩咐,否則得話,殿下就會大禍臨頭了。”
“何人?”盧承祖驚訝的說道。
“徐世績。”崔仁師說道:“涼王和大將軍李靖走後,整個長安城的城防就由徐世績掌管,由他來坐鎮關中,手中得數萬兵馬都是久經沙場的勇猛之士,我東宮六率雖然也算是精兵,崔曄也勉強算的上是大將之才,但是若是與徐世績相比,那就差了許多,更爲重要的是,此人乃是蜀王的老師。一旦與蜀王走在一起,對太子殿下極爲不利,所以此人一定要爲東宮掌握,否則的話,臣情願讓他消失,或者換上一個人前來鎮守關中。”
“換一個人?換誰,除掉徐世績還有何人在軍中有威望,何人能坐鎮關中?”崔宏道微微有些不滿的說道:“殿下,徐世績此人生『性』圓滑,喜歡左右逢源,他雖然是蜀王的老師,但是並不一定就靠着蜀王,只要殿下用些手段,他必定會投靠殿下的。殿下若是有此人相助,在整個長安城內,恐怕就無人能與殿下相抗衡了,殿下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最重要的是,蜀王也因此沒有了徐世績的幫助,難道還能對殿下產生威脅嗎?”
“其他的事情倒沒什麼。關鍵是二兄,哎,坐上太子之位也不是我想要的,主要是父皇的聖旨,作爲子女的豈能推辭。可是爲什麼孤一坐上這個位置,蜀王兄對孤就如同仇人一樣,還是洗西域王兄也是一樣,哪裡還有一點兄弟情誼,真是讓孤傷心啊!”盧承祖彷彿是想到了什麼,不由得搖搖頭說道。
崔仁師聞言,眼珠轉動,臉上『露』出一絲『奸』笑,道:“殿下,這名利都能動人,更何況是帝王之位呢?殿下精通史書,歷史之上也不知道發生過多少次這種事情。遠的不說,前李不就是這樣的嗎?若非陛下英明神武,當年在玄武門的時候,就是李世民擊殺了李建成和李元吉兄弟二人,李淵就算生氣的話,也不得不讓李世民做這個太子了。殿下,您想想看,在陛下的皇子之中,對殿下威脅最大的是何人?那自然是與陛下相似的蜀王殿下了。有他在,殿下能不能登上帝王都是兩說啊!同樣,在蜀王殿下的心裡,也是這麼想的,只要除掉了殿下這個絆腳石,他就能問鼎太子之位。殿下仁慈,還顧念着兄弟情誼,但是在蜀王殿下眼中,或許就是想將殿下除之而後快啊!”
“應該不會吧!”盧承祖聽的口瞪目呆,他雖然做了太子,但是生『性』仁慈,將任何人想的都和自己一樣,所以他纔會與崔仁師這個舅舅交好,更何況和他有着血緣關係的盧恪呢?
“殿下太過天真了。”崔仁師冷笑道:“若是臣猜測的沒錯的話,這個時候,蜀王殿下恐怕早就讓人請岑文本去蜀王府去了。甚至連徐世績的府邸他都要親自去拜會。這陛下能不能會長安都說不準,這個時候,無論誰掌握了長安的城防,就能佔據絕對的優勢,要知道當年陛下就是佔了這個便宜,才能順利的登上帝位。今日的情景與當年是何等的相似。所以這長安的城防一定要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想掌握城防,就必須要掌握徐世績。殿下,這個徐世績乃是長安的關鍵,臣以爲殿下當親自前往。如此才能顯的殿下有誠意。”
“崔卿所言甚是,雖然孤並不相信二兄會做出這種事情來,但是也不得不加以防備。”盧承祖連連點頭道:“既然如此,孤就親自去見見徐世績大將軍,免的被二兄所拉攏,然後做出兄弟相殘的慘劇來,以免當年玄武門之事再次發生。”
“殿下所言甚是。”崔宏道和崔仁師兩人相互望了一眼,站起身來,朝盧承祖拜了一拜。神情卻是極爲恭敬。
“既然如此,那就去徐府吧!”盧承祖站起身來就準備前往。
“殿下請!”崔仁師說道。
“好!”當下一行人就出了東宮,朝徐世績府上走去。
而在東宮外,也確實像崔仁師所說的那樣,盧恪一早就親自在東宮門口等候,又派人在宮外盯梢,一見岑文本出來,趕緊將岑文本請上了馬車。
“殿下!”岑文本一見盧恪,臉上並沒有『露』出驚訝之『色』,而是神態自若的朝盧恪拱了拱手,道:“殿下這個時候不應該在這裡。”
“孤在這裡等候先生多時了。”盧恪極爲恭敬的拱了拱手道:“小王這次前來,特地是請先生看在蕭老先生的份上,救小王一命。”只見盧恪神情激動,雙目盡是期盼之『色』。
“殿下乃是陛下之子,除掉陛下,何人敢對殿下不利,殿下多慮了。”岑文本神情不變,不慌不忙的說道。好像根本就沒有看見盧恪臉上的神情一樣,而是自顧自的說道。
“先生乃是當世孔明,小王就不相信先生看不出眼前的局勢來。”盧恪深深的嘆了口氣道:“先生跟隨父皇多年,乃是父皇的肱骨之臣,這大唐江山,有一部分是先生打下來的,若是沒有先生的苦心算計,父皇也不會如此順利的登上帝位。先生難道就忍心看着我大唐江山落入外姓人之手嗎?難道就看着先生的一番心血爲他人所有嗎?”不得不說盧恪的說辭有相當的說服力,就是岑文本的面容也有了少許改變。
“江山自然是陛下所選定之人繼承,除掉諸位皇子殿下,還會有何人呢?殿下多慮了。”岑文本望着盧恪搖了搖頭道:“這個時候可不是前隋時期,更不是前李之時,陛下已經完全掌握了軍隊,軍隊除掉陛下之外,又有何人能執掌呢?沒有軍隊,何人能撼動的了大唐江山呢?殿下,像陛下這樣的人物,數百年來也只能出到一個,殿下不必擔心。”
盧恪見岑文本好像還沒有理解自己的意思一樣,心中微微一着急,忍不住說道:“先生如此聰慧,豈會不知道小王心中所想,太子殿下雖然仁慈,對我等兄弟皆好,但是奈何太子殿下並不是做主之人,崔宏道和崔仁師二人對我等兄弟都是視爲眼中釘,肉中刺,爲了他崔氏的利益,恐怕會將我們這些王子置之死地。雖然小王對這個太子之位也是覬覦了很久,但是自認不會做出這種事情來的。先生難道就這樣看着父皇的血脈被人***的乾乾淨淨不成?”
“殿下,如今的大唐是何人做主,那是陛下在做主,至於殿下所擔心的一切都是多餘的。”岑文本毫不爲之所動,淡淡的說道:“陛下豈會殺自己的兒子,殿下完全不必擔心。”
“那父皇還能回來嗎?”盧恪驚訝的問道。
“殿下以爲陛下就不能回來嗎?”岑文本搖搖頭道:“要知道陛下做事豈會如此莽撞的,大將軍之所以敢以自家的『性』命擔保,那都是有把握的。否則的話,他的『性』命是何等的珍貴,陛下的『性』命又是何等重要,大將軍豈會做出這樣的安排。”
“哦,如此甚好,小王也就放心了。”盧恪一見岑文本絲毫不鬆口,只是以此話來應付自己,在他看來,岑文本這是在糊弄自己,根本就不想幫助自己。但是自己卻又不能將他如何,臉上只能是現出一絲苦笑來,連連點頭,好像真的被岑文本說服了一樣。
岑文本是何等的眼神,看的清清楚楚,一見盧恪的模樣,不由的嘆了口氣,若有所指的說道:“殿下,今日在宣室之中,大將軍李靖舉薦徐世績將軍留守長安,坐鎮關中,臣倒是聽說殿下曾經拜徐世績爲老師,學習兵法韜略,恐怕殿下有些日子沒有去拜會自己的老師了吧!咳咳,這個做老師的,難道連自己的學生都不能保護嗎?那這個老師做的太失敗了一點,一點都不像縱橫疆場,戰無不勝的大將軍啊!”
盧恪雙眼一亮,死死的盯住岑文本,猛的一拍大腿,毫無形象的哈哈大笑道:“先生所言甚是,先生所言甚是。多謝先生指點,多謝先生指點。”
“殿下,休要如此得意。”岑文本苦笑道:“臣只是說徐世績此人可以保住殿下不受威脅,至於其他的,並不是臣所能保證的了。若是論打仗,徐世績是比不過大將軍的,但是若是論心機,大將軍是比不上徐世績的。徐世績爲人『奸』猾,當年埋葬李密的事情就可以看的出來,此人的心機深沉,可以說是一個老狐狸。想此人幫助殿下,這個難度恐怕很高,殿下還是不要有此打算的好。”
“這個?這個?不知道先生可有其他的辦法?”盧恪又滿懷希望的望着岑文本。
“臣說了這麼多已經超過了臣的本分了。殿下還是不必爲難臣了。更何況,此事臣確實沒有什麼辦法。”哪裡知道岑文本搖了搖頭,苦笑道:“徐世績在事情沒有定下來之前,是不可能輕易的幫助哪位王子殿下的。當年玄武門之變的時候,無論是殿下,還是李世民等人都曾經寫信給大將軍和徐世績。都給予了***厚祿,但是他們二人都沒有起兵,都是待長安城內大局定下來之後,才向新皇帝效忠,更何況,這個時候的帝國乃是在陛下的統治之下,軍權都盡在陛下手中,百姓、士兵效忠的對象不是諸位皇子,更不是他,而是當今陛下。要想徐世績幫助殿下,除非殿下能成爲陛下,或者能得到陛下的聖旨,讓徐世績聽從殿下吩咐。”
“哦,小王知道了。”盧恪聞言這才熄滅了尋求徐世績幫助的念頭。他知道岑文本是不可能欺騙自己的。更何況,這個徐世績也確實是這樣的一個人,雖然好權,但是這個權力卻是取之有道,不會因爲『摸』不着的東西,而拋棄了自己的底線,更不會因此而丟了自己的『性』命。這地位到了他這種地步,就算沒有擁立之功,也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就算下一任皇帝不喜歡自己,也無所謂。他有軍功在手,大不了與李靖一樣,敞開大門,讓自己的一切都呈現在百姓面前,吃點俸祿,安心養老就是了。那又何必去冒險呢?要知道在這個時候,站錯了隊伍,跟錯了人,其後果遠比不作爲的要差遠了。如此看來,徐世績是真的不會幫助自己了。一想到這裡,盧恪心中不由的暗自失望。可以說,若是能得到徐世績的支持,對於盧恪來說,簡直是穩***勝券。
“徐世績是不會幫助殿下的,但是同樣是不會幫助別人的。”岑文本見狀,心中嘆息的更深了,雙目中不由的『露』出一絲惋惜之『色』來,又接着說道:“殿下若是無事,這個時候可以去徐府上去走一遭。就當做見見老師也是可以的。想必這個時候,其他的王子殿下們都已經去了徐府,或者太子殿下也去了也未可知。”
“啊!先生所言甚是。”盧恪雙眼一亮,不由的失聲道:“小王這就去徐府。嘿嘿!”岑文本的意思他自然是明白,分明就是想自己得不到的東西,別人也別想得到。只要他出現在徐世績府上,想必那些王子殿下們都會想起,他盧恪乃是徐世績的弟子,就憑藉這個關係,就算徐世績想投靠誰,也不可能得到對方的信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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