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雲楓等人在附近找到了一座村落,這個村落只有百十戶人,卻都只剩下孤兒寡婦,老弱婦孺了,基本看不到青年與壯年,聽村裡的人說後,楊雲楓才知道,這個村子的男人從十五歲到五十歲都被抓去充了壯丁,就是前不久,還有官兵到村子裡要人,說前方戰事吃緊,兵丁的歲數已經降到了十三歲了,將村裡十三歲的孩子又抓走了十幾個。
楊雲楓聽在耳內,沒有說話,李穎卻顯得則外的激動,憤憤地道:“究竟是那支隊伍做的好事?朝廷有明文規定,不到十八歲無需充丁,這些條文到了這裡,就行不通了不成?還是這些將領將朝廷的條文當做兒戲了?”
村民們只知道這一行人估計都是貴客,但具體什麼情況也不清楚,不敢多說話,領着一行人去了村子最東邊的一座年久失修的祠堂,讓楊雲楓等人就住在這裡,楊雲楓見着地方也算寬敞,讓隨行的隨從簡單的將祠堂四周漏風的地方補了補,好在自己馬車上都有備好的被褥、酒菜,一行人就在這村子的祠堂度了一夜。
楊雲楓是輾轉難眠,想着這遼東的百姓過的竟然是這種日子,自己並非什麼聖人,但也是個人,即便沒有那種救贖蒼生的偉大情操,至少還是有點人性和同情心吧,要是自己沒有看到這一切,也許並不會這麼想,但是現在看到了,心中總想爲這些百姓做些什麼,而且這也與自己來遼東一行的最終目的並不相違。
不過現在要做的事實在太多了,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去見見當地的長官,再怎麼說,如何能讓未成年的孩子去充壯丁?這些孩子上了戰場能做什麼?無非就是送死,做箭靶子罷了。
楊雲楓帶着這種想法,沉沉睡去,翌日向來後,楊雲楓讓趙雲龍給村子的村長留了一些銀子,並不是太多,聊表心意而已,也沒當面送去,鄉下人太過純樸客氣,當面送了定然不要,楊雲楓讓趙雲龍放在村長的屋外便離開。
離開了這個村落,趙雲龍拿出地圖看了一眼,告訴楊雲楓前面還有不到三十里地就到薊州城了,楊雲楓接過地圖看了一眼,發現自己所處的這個村落也就是屬於薊州範圍之內,微微點了點頭,讓趙雲龍吩咐下去,中午之前必須趕赴薊州城。
李穎見楊雲楓自從出了那個村落後,一直冷着一張臉,這時握住楊雲楓的手,柔聲道:“到了薊州之後,讓我出面與薊州總兵說此事,你這次去遼東的事務繁雜,若是爲這些事得罪了這些將領的話,只怕日後在遼東辦事會寸步難行,我則不同……”
楊雲楓聽李穎如此一說,欣慰地點了點頭,若是說李穎在家務中事也許不如宗露,但是每每遇到大事,卻總能想到自己內心,甚至會提前爲自己想好,打點好,這次自己都沒有想到這一點,要不是李穎提及,自己何曾還記得自己去遼東辦事,還主要要靠這些地方的將領與官員,想到這裡,楊雲楓握緊李穎冰冷的手,微微一笑道:“委屈你了!”
李穎衝着楊雲楓微微一笑,將頭依靠在楊雲楓的肩膀上,兩人沒有再多說話,這時卻聽車外傳來了趙雲龍的聲音道:“公子,前方好像是吳大人的車……”
楊雲楓聞言心中一陣詫異,這吳澄江不是昨日下午就走了麼?如果順利的話,只怕早在薊州城裡坐在炕頭上喝着參茶了,怎麼會還在這路上?想到這裡,心中砰然一動,暗道,莫非這小子真是遇到風雪阻路了?楊雲楓想着立刻跳下了馬車,只見其前方不遠處的確有一輛馬車,已經被雪蓋去了大半,楊雲楓心中覺得好笑,昨日還那般囂張,今日就被凍蔫了吧?
楊雲楓雖然看不慣吳澄江,不過畢竟這吳澄江也沒做過什麼真的對不住自己的事情來,而且也畢竟是李隆基委派給自己的副手,若是還沒到遼東,自己的副手就凍死了,那怎麼也說不過去,況且這遼東節度使吳立國還是他的老爹,他死了,自己去遼東如何對吳立國交代?即便自己瞞混過去了,這吳立國要是大事小事都和自己作對,自己豈不是更加頭疼?
楊雲楓連忙與趙雲龍一起走向那馬車,楊雲楓衝着馬車內叫道:“吳大人……吳大人你還在麼?”叫了半天也不見車內有人回答,楊雲楓連忙衝着趙雲龍點了點頭。
趙雲龍立刻會意,隨即上前,用劍柄撥開車門邊的積雪,用力一扯,將車門扯開,隨即轉頭對楊雲楓道:“公子,吳大人在裡面呢……怕事凍的……”
楊雲楓沒等趙雲龍說完,立刻上前一看,只見吳澄江與車伕兩人正龜縮在車內,臉色蒼白,早已經不省人事了,楊雲楓連忙對趙雲龍道:“快將吳大人背出來!”說着還立刻對身後的隨從道:“趕緊在車內生火,準備熱酒……”
趙雲龍此時已經將吳澄江從車中背了出來,連忙走到後面楊雲楓的車隊,將他背上一輛馬車,馬車內的爐火生的正旺,楊雲楓連忙又讓謝阿蠻拿來一牀被褥,將吳澄江包裹起來,又讓謝阿蠻用一碗熱酒喂着吳澄江喝下去,隨即又讓趙雲龍將那車伕也背了出來,嘴上還罵吳澄江道:“自己固執就也罷了,還連累別人?”
趙雲龍將車伕也背上了馬車,用被褥過好後,爲了一碗熱酒,楊雲楓看了一眼那車伕,見那車伕身形壯碩,年紀也不大,最多不過三十,不禁搖頭嘆道:“也不知道能不能救活,活生生地一條性命就要沒了……”
謝阿蠻見楊雲楓這般說,立刻道:“公子愈發的菩薩心腸了……”說着拿起熱酒又喂着吳澄江喝,吳澄江喝到一半,立刻嗆的咳嗽了幾聲,謝阿蠻喜道:“公子,吳大人醒了……”
楊雲楓白了吳澄江一眼,心中卻是送了一口氣,轉頭看向那車伕,趙雲龍一連餵了那人四五萬熱酒,也不見那人有什麼反應,趙雲龍這時看着楊雲楓道:“公子,只怕這人是救不活了……”
吳澄江這時緩緩睜開眼睛,身上還打着哆嗦,看到楊雲楓等人,喃喃道:“這是在哪?我死了麼?”
楊雲楓冷哼一聲道:“你早該死了,可惜禍害總是遺千年的……白白地搭上了一條壯漢的性命……”
吳澄江這時腦子似乎也清醒了過來,看了一眼周圍,最終眼神落在了自己身邊的謝阿蠻身上,詫異地眨了幾下眼睛,隨即看向楊雲楓,問道:“是你救了我?”
楊雲楓冷哼道:“我纔沒那個閒情,你也別謝我,要謝就謝餵你喝熱酒的阿蠻姑娘吧!”
吳澄江這時看向謝阿蠻,只見謝阿蠻禮貌地衝着自己微微一笑,隨即拿開酒碗,吳澄江想要起身,發現自己渾身都還沒能動,只好還是躺着對謝阿蠻道:“多謝姑娘!”
謝阿蠻這時緩緩走下馬車,回頭微微一笑道:“吳大人客氣了!”說着轉身離去。
吳澄江怔怔地看着謝阿蠻,自己剛剛從鬼門關逛了一圈回來,這時見一個女子如此溫柔,笑的如此甜蜜,好像就是天上下凡的仙女一般,心中微微一動。
楊雲楓見吳澄江一雙眼睛盯着遠去的謝阿蠻看,這時立刻道:“趕緊閉上你的眼睛,好好休息吧!”
吳澄江這時也是悶哼一聲不再說話,看着躺在自己對面的那車伕,問趙雲龍道:“他怎麼樣了?”
趙雲龍搖了搖頭,嘆道:“只怕已經死了……”
吳澄江聞言面色一變,連忙激動地道:“死了?快把他弄下去,吳某不與死人同車……”
楊雲楓聞言心中來氣,微喝道:“這人就算死了,也是你害死的,就放在這車上,你要是難受就自己下車……”
吳澄江聞言連忙想要坐起身來,卻哪裡使得出半點力氣,趙雲龍這時又灌了那車伕幾碗酒,發現還是沒有起色,這才搖頭下了車,卻聽吳澄江在車內叫道:“快把他搬出去……”
楊雲楓根本就不理會吳澄江,乾脆將車門關上,隨即吩咐隊伍繼續前進,只聽吳澄江竭力地在車內大叫着,楊雲楓也裝作沒聽見,這時問趙雲龍道:“那車伕當真救不活了?”
趙雲龍搖了搖頭道:“現在雖然還沒死,只怕也活不到薊州了,若是能挺到薊州找個大夫,或許還能有救……”
楊雲楓微嘆一聲道:“那就儘快趕赴薊州吧……”說着轉身上了馬車,讓隊伍繼續趕路,李穎這時也聽說了吳澄江的事,但是一直也沒下車去看望吳澄江,主要就是怕楊雲楓有什麼想法,畢竟她與吳澄江青梅竹馬的過去,始終是三人當中的一根刺。
一行人馬不停歇的向薊州城而去,本來只需要一個時辰的路,因爲大學封路的緣故,走了三個時辰,纔到了薊州,吳澄江一直叫了小半個時辰,知道沒有力氣後,這纔沒了聲音,當中楊雲楓讓趙雲龍過去看了一眼,趙雲龍說吳澄江是睡過去了。
到了薊州城,楊雲楓等人下車,楊雲楓看着滿是創疾的薊州城,與西南蜀中的前線城池明顯的建築風格不同,薊州城的城牆要更高,楊雲楓站在薊州城外,心中暗歎道:“以前在後世也沒現在這樣,都快將大半個中國跑遍了……”
郭婞茹與謝阿蠻這時滿是好奇地看着薊州城,城門雖然打開着,卻基本沒有什麼行人,守城的士兵懶散的三五一羣,在說笑着,這時也注意到了楊雲楓一行,紛紛看向謝阿蠻與李穎,議論紛紛。
楊雲楓這時示意馬隊開始進城,不想守城的士兵這時卻蜂擁而上,攔住了衆人的去路,爲首的一人衝着楊雲楓喝道:“做什麼的?”
楊雲楓壓根就不理會,還是上了馬車,那守衛見狀,一臉的憤怒之色,叫道:“喲,還擺譜?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麼?這是薊州,要想進城,就得走着進去……別看你穿的人模狗樣的,到了這薊州,即便你是皇親國戚,也得按照薊州的規矩辦……”
趙雲龍這時虎目一瞪,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了那守衛的衣領,喝道:“薊州的規矩?薊州莫非就不是大唐的領土了?”
其他守衛劍趙雲龍如此,紛紛亮出了兵器,趙雲龍虎目轉了一圈,卻見這些士兵手中的長戟都已經生了鏽,不禁皺眉道:“你們還想動武?”
楊雲楓這時探出頭來,道:“趙兄,少和他們囉嗦,進城要緊……”
趙雲龍立刻一把將手中的那守衛扔了出去,隨即“哐”地一聲拔劍出鞘,只見劍光閃動,衆守衛還沒看清是怎麼回事,趙雲龍已經還劍入鞘,隨即揮手示意車隊進城,那些守衛見狀,連忙紛紛上前,豈知自己剛剛買不,下身的褲子卻突然掉了下來,衆人都吃了已經,紛紛丟下手中的長戟,提着褲子,吃驚地看着趙雲龍,這等劍法,自己長這麼大都沒見過。
這時卻聽城樓之上有人鼓掌道:“好劍法……好劍法哪……”
趙雲龍擡頭看去,只見城樓之上站着一中年男子,五官分明,英氣逼人,這時衝着趙雲龍微笑着點了點頭,隨即回身,不時從城樓上下來,對着趙雲龍拱手道:“這位兄臺當真是好劍法,還未請教……”
趙雲龍打量了那人一番,見那人身材英武,壯碩非凡,應該也是個練家子,隨即拱手道:“洛陽趙雲龍!”
那人聞言臉色微微一變,隨即笑道:“原來是趙兄,久仰久仰……”說着轉頭對那些守衛喝道:“都給爺讓開……瞎了你們的狗眼了……”
周圍的那些守衛顯然很是懼怕此人,紛紛提着褲子,拿起地上的長戟走到一邊,那人這時拱手對趙雲龍道:“在下黃光中,今日能結識趙兄真是三生有幸,不如讓黃某做東,爲趙兄以及你的朋友洗塵如何?”
趙雲龍連忙拱手道:“萍水相逢,兄臺客氣了,況且我們還有要事,告辭……”說完立刻領着馬隊進了城門。
楊雲楓這時掀開車簾,正好與那人四目交接,那人衝着楊雲楓微微一笑,頻頻點頭,看似十分禮貌,楊雲楓也只好微微一笑,隨即放下車簾,這纔對一旁的李穎道:“薊州的守城士兵都是這般模樣了,一會見到這薊州刺史,定要好好的訓斥一番……”
李穎這時微微一笑道:“我本來以爲夫君會立刻下車還以顏色,卻沒想到夫君今日卻如此能忍,着實讓我有點意外呢!”
楊雲楓苦苦一笑道:“與這些人一般見識,費時費力,況且就算教訓了這些人又有何用?所謂上樑不正下樑歪,從這些士兵身上就可以看出這薊州刺史是個什麼人了!”
李穎微微點頭,笑而不語,看着楊雲楓,這時心中隱隱一動,想起了李隆基那日與自己說的話,看着楊雲楓良久,這才心道:“夫君做事越來越有分寸,知道深淺,又有主見與謀略,若是正如父皇所料,他日有反唐之意,只怕真會是大唐一大禍害……”想着又看了看楊雲楓,隨即暗道:“只要我在他身邊時刻的看着他,輔佐他,防止他走上歪路,他就是我大唐的第一良臣……”
楊雲楓見李穎看着自己怔怔地出神,奇道:“穎兒看什麼呢?”說着摸了摸自己的臉,卻見李穎連連搖頭道:“沒什麼,只是喜歡看夫君說話一臉正色的樣子罷了!”楊雲楓尷尬地笑了笑。
不時車外的趙雲龍道:“公子,已經到了刺史府了!”
楊雲楓立刻掀開車簾,走下馬車,只見這薊州刺史府大門緊閉,連個守衛都沒有,在看刺史府周邊,所有的商鋪都關着門,附近的街道上,也沒有幾個行人,偶爾走過一個行人,見到路上有人,還慌忙的閃避開了。
楊雲楓見狀眉頭微皺,奇道:“這薊州到底是怎麼了?百姓都去哪裡呢?這些人怎麼見了我們就和老鼠見了貓一樣?”
李穎與謝阿蠻、郭婞茹這時也走下了馬車,郭婞茹這時立刻道:“不如我去抓一個人來問看看……”話還沒說完,見楊雲楓面色一動,連忙吐着舌頭道:“知道了,沒你的命令,不能擅自行動……”
李穎與謝阿蠻聞言掩口一笑,郭婞茹鬱悶的站到一旁,摸着自己腰間的鞭子,喃喃地道:“只怕這遼東一行,我的鞭子根本就用不上了……”
楊雲楓這是想起了吳澄江與那個車伕,連忙讓趙雲龍派人先送那車伕去就醫,隨即又讓人將吳澄江擡下馬車,這才讓趙雲龍上前敲門,敲了良久也沒人來開門,趙雲龍又衝着大門內喊了幾聲,依然不減有人,這時用力一推門,門卻“吱呀”一聲打開了。
楊雲楓與李穎及其他衆人皆好奇地看向府門內,只見那府內一片狼藉,到處都堆着雪,想來是無人已久了,楊雲楓這時喃喃道:“這是薊州刺史府?會不會搞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