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香豔養眼的旅程很快就結束了,前方出現了一個向上的緩坡,洞穴已經寬敞到可以直行的地步。
碧桃支起了身子,沿着斜坡快步走了上去,李道玄緊緊跟着,走上斜坡,卻是一道怪異的黑色小門。再仔細一看,卻是一條盤着的大蛇,碧桃走近,那大蛇緩緩伸開身子,露出出口。
兩人一前一後進入了一個空闊的帳篷裡。帳篷裡鋪着厚厚的墊子,李道玄踩上去赫然發現竟然是上等的川綢。這種厚厚的綢緞以川麻,鴨毛織成,乃是中土貴族才能用到的材料,他往年做生意時,曾經見過有人用一車獸皮才換了三匹不到。這些鋪滿地面的川綢出現在這西海邊城之地,真是想也想不到。
帳篷裡還有一張梨木坐榻,一座貂蟬胭脂櫃,甚至還有一套雕花黃木茶几。
碧桃進入帳篷,大大鬆了一口氣,自那胭脂櫃裡拿出了一件黑色綢袍,裹到身上,這才坐到了梨木坐榻上。
李道玄原地走了幾步,嘆道:“狡兔三窟,不過你這般躲藏,也真是難爲了些。”
碧桃冷笑一聲:“這些年來都這樣過來了,此處是我在西海的帳篷,除了我那主人,沒人敢進來。坐吧,別客氣,這些擺設可是蘇州御史大人的專供。”
李道玄想到卷軸記載的蘇州御史案,不禁苦笑,這女子殺了人還要將別人的東西搶了過來。
碧桃不再理會他,輕輕撫着梨木坐榻,怔怔的掃視了一圈這些華貴的傢俱,長嘆一口氣。李道玄剎那間產生了錯覺,似乎這些東西不是殺人所得,反像是本來就是她的東西。
碧桃只楞了一會兒,便恢復了那妖媚的形態,懶懶的問起李道玄:“現在好了,你且將那日見到黛雲公主的事說與我聽聽。”
阿幼黛雲公主,那個神秘的黑衣女子,李道玄也不隱瞞,將那日的事情全部說了出來。
碧桃自梨木榻上站了起來,邊聽邊點頭,忽然道:“党項八族自立的消息大唐軍已然得知,這事便不好辦了。”她說到這裡眉頭緊皺,竟然與李道玄商量起來:“這秘密固然是自唐軍那邊泄露,但奇洛洛爾格之事也是瞞不過去的,我在阿顏部大敗而回,如今那要命的主兒也親自來了,這可如何是好。”
李道玄冷哼一聲:“爲何瞞不過去,我看你怕那女人怕的要死,卻爲何還要替她辦事。”
碧桃擡頭看了他一眼:“整個生肖派都是她的家奴,況且她還是五毒教少教主,我不聽她的聽誰的。”
李道玄一下來了興趣,忙問道:“你們生肖派光明正大的來到西海,還是爲了讓党項八族自立,難道就不怕我大唐那十萬戍邊大軍?”
碧桃彎腰輕笑了起來:“我們怕什麼,告訴你吧,邏些黑狼,銀豹兩軍就藏在大峽谷谷渾部落裡,自打那大唐昏君送來和親書開始,咱們西苗酋王就暗暗佈置下這招妙棋了。”
李道玄聽不明白,卻用心記住了。碧桃手指輕敲梨木坐榻,自言自語起來:“送一個公主過來,結兩國之好,大唐這算盤打得可真好,拉薩的贊普和大祭師可以答應,咱們酋王可不答應。”
贊普乃是邏些帝國首領的稱呼,大祭師卻相當於大唐的國師,而邏些帝國除了聖地拉薩,卻是由四大酋長國組成。
李道玄聽碧桃這樣一說,已經隱隱想到了什麼,但他畢竟不通政治,只將這些話都記住。
碧桃說了這些話後似乎覺得有些多餘,搖頭道:“即便如此,此事跟咱們關係也不大,我只要能修煉好子午蠱術,你只要保證供應我靈力就好了,你換一件衣服,等下出去替我拿點東西進來。”
李道玄大吃一驚:“你讓我出去拿東西,你卻爲何?”
碧桃皺眉道:“這些年都是如此,若非需要你在這裡活動,替我辦些事情,我何必辛苦將你變成這般模樣,你可要記住了,在這附近千萬不要亂走。”
李道玄吃驚之後卻是大喜過望,心道既然可以在這裡自由活動,說不定能查探師父的消息。
碧桃見他面色入場,但眼睛卻閃出了喜悅的光芒,不禁一笑,暗中催動子午端陽蠱,李道玄立刻覺得喉嚨一痛,張嘴想喊,卻一聲也出不來。
“我這子午端陽蠱,不但控你丹海,連帶着你那‘皮毛血肉筋骨’六重體都可控制,不要想什麼壞主意哦。”碧桃說着,自木榻底部摸出紙筆,揮手寫了一張紙,再將一個碧綠令牌連紙一起遞給了他:“你拿着我這牌子,去東邊第三個帳篷裡取些東西來。”
李道玄接過紙張,打開一看,上寫着石鐘乳三錢,紫石英三錢,還有什麼石硫磺、赤石脂……李道玄熟讀古代筆記,一看就明白她所要的這些東西,卻是煉製“五石散”的材料。
五石散這東西又稱神仙妙,乃是人間不入流的文士煉製的劣等丹藥,因服用後如神仙般快樂,又有春藥功效,所以極得士大夫喜歡。但對於真正的修士來說,還不如一粒黃級九品的麻黃丹效果好。
但看碧桃不容置疑的表情,李道玄只得換上了一件怪異羽毛紮成的袍子,走出了帳篷。
碧桃這個帳篷卻孤立在綠洲最西邊,遠遠隔着帳篷羣,他一走出去就看到豔陽高照,帳篷羣處人聲鼎沸,各色人等都出了帳篷,打水餵馬做飯。他此時口不能言,只能默默觀察,試圖找到關押犯人的地方。
但只耽誤了一會兒,心頭突突跳動,丹海一股熱氣飄動,駭然之下不敢再耽誤,快速找到了那東邊第三個帳篷。
一路之上,見到他的人無不駐足而視,但一看清他握在手裡的雕着蛇的碧綠令牌,無不屏氣凝息,畏懼的退到了一旁。如此看來蛇姬在這些人心目中是多麼恐怖的一個存在。
整個帳篷羣散落成四排,東邊一排最是寬大,那第三個帳篷安靜無聲,李道玄掀開氈布鑽進去,立刻聞到一股濃烈的藥香味兒,只見一個五十多歲的老者正坐在一排櫃子前,愁眉苦臉的嘆氣不止。
李道玄仔細一看,不禁大吃一驚,這老者他以前見過,正是雲安城北的孫郎中,在城裡和安國大郎一北一南的老大夫。
李道玄壓抑住驚喜的表情,身處險地不敢隨便相認,只將手中的紙遞了過去。
孫郎中自他一進來就嚇得全身發抖,顫巍巍接過紙張,看了一眼,立刻點頭道:“小老兒這就準備,大爺您等等。”
李道玄見他如此模樣,反而明白過來,這老頭看來是被強行捉來的,生肖派進駐綠洲,謀劃的又是大事,自然需要一個郎中了。
孫郎中將東西包好回來,李道玄見他嚇得全身哆嗦,勉強露出笑容,表示善意。接過東西,點頭一禮,轉身就走,那孫郎中見他與其他惡人不同,雖然樣子挺嚇人的,但看起來沒有惡意,大膽的問了一句:“大,大爺,小老兒想問一下,那日幾位打雷的神仙,舞劍的仙女兒可是已經走了?”
李道玄停住腳步,指指自己的嘴巴,搖搖頭,示意不能講話,再施一禮,匆匆走了出去。
直到回去碧桃的帳篷,他纔想明白,孫郎中所說的那打雷的神仙,舞劍的仙女,可能就是崑崙山的修士,他必定是看到了西海的道魔修士大戰。
碧桃見他回來,伸處手掌,李道玄乖乖的把東西奉上。
這女人解開包裹,看了看五石散的材料,滿意的點點頭,又自木塌底部摸出一個獸耳小香爐。
李道玄默不作聲,遠遠看她做法,只見她將香爐打開,繞着帳篷走了一圈兒,不多時帳篷周圍爬進來熟悉的蟲子,蜘蛛,蜈蚣,蛇,五毒再次相逢,卻各自爲圈。不多時,川綢之上圍起了五個圈子。
碧桃放下香爐,自爐中捏出一把粉紅色的香灰,不停的拋灑到各個圈子裡。
無色無味粉紅的香灰落到了毒蟲身上,剎那間,五個圈子裡的毒蟲便互相爭鬥起來。
在碧桃的指揮下,李道玄大開眼界,目睹了一場五毒蟲界的擂臺大戰!
每個毒蟲圈裡都是混戰不休,蜘蛛各自吐絲攻擊,蜈蚣卻是兩三結隊混戰,最猛烈的卻是蠍子羣,尾刺紛紛落下,刀光劍影。更有那伺機而動,溫柔必殺的毒牙蛇戰。
不多時各個圈子裡的勝者都產生了,一條渾身無傷,得意盤旋的小蛇,一條耀武揚威,傷痕累累的赤蠍,還有不動聲色的蜈蚣冠軍,被咬去一條腿的傷殘花點蜘蛛……
那小蛇先爬進了小香爐中,碧桃將五石散中的赤石脂倒了進去,然後取出一枚慘碧色的丹丸扔了進去,立刻扣緊香爐頂部,一股綠色毒火便開始燃燒起來,直燒了兩柱香時間。
然後那赤紅蠍子也堅定的爬進了香爐,這次碧桃卻放進了紫石英。
如此往復,五種毒物,五種石頭,一一對應的煉製起來,最終成功後,已過去了兩個時辰。
李道玄此時也好奇起來,睜大眼睛看着碧桃開啓香爐,卻見還未熄滅的慘碧色火焰中,幾十粒不起眼的黑色小丹丸不住滾動。
碧桃專注的看着那碧色火焰,直到火焰將息未息時,瞬時伸手掏出了丹丸。她握住丹丸,手掌間發出了碧綠色光芒,卻是以子午端陽蠱術做最後的凝練,最後伸開手掌時,那原本不起眼的黑色丹丸變作了一掌圓滾滾冒着怪異香味的碧綠圓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