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於朝雲殿的機關弓弩殺手,此刻包圍青痔老人李輔國的飛羽衛乃是南衙禁軍裡的精銳弓手。
這些訓練有素的禁衛們本就在蓄勢待發的緊張時刻,被方玉伯這一支飛羽引動,一息之間,人人連發三支弩箭,但見千枝飛箭如松針舞雪,又如白針渡光。在昏暗夜色之中只見到千簇白芒,爆射而出。
飛舞在半空的李輔國此刻變得如幻影一般,發出了高聲的尖笑,那些剛剛發射完弩箭的飛羽衛後撤半步,立刻裝填起來。
重新補上來的第二支飛羽衛還未射出第二輪弩箭,就看到了他們一生中難得一見的絢麗之景。只見那熒光化身的李輔國周身爆出了比萬千飛羽更加絢爛的光芒,半空中一團紅芒乍起,瞬間爆出無數紅色如火焰的光點。
每一粒光點與空中每一支箭相遇,消融。千枝弩箭落地,白色的尾羽微微顫抖,就如絢爛煙花後的一場大雪,在這美麗的雪中,隱隱飄出了淡淡的檀香味兒。
香味兒瀰漫開來,已經看不到半空的李輔國,第二隊飛羽衛手中弩箭也失去了目標,羽衛隊長低聲怒喝,兩隊弩箭禁衛四散開來,四人一組風四個方向背靠背警戒起來!
此時那金吾鋪中的方玉伯倒抽一口冷氣:“這是什麼功法,如此美麗又是這般厲害!”
高力士伸手自發髻上拽下一枚杏花木釵,微笑道:“這就是暮雨閣的秘技,傳說中的暮光大神術!方大人你千萬不要出了這金吾鋪,吾要出手了。”
方玉伯驚詫的看了他一眼:“你也出身暮雨閣,在雲珠禁制下,又如何去對付他!”
高力士望着前方,再次笑道:“李輔國妄動靈力,身受三支雲珠懲罰之箭,已經沒救了,現在不過是苟延殘喘而已,吾只要擋住他一炷香時間,此間大事便成了。”
他說着邁步走了出去。緊緊握着手中的杏花髮釵。
此時那四人一組的飛羽衛們忽然驚叫起來,但見一道昏暗的暮色之光如自天外飛來,穿豆腐一般穿過了一組飛羽衛兵們,去勢依然如流星飛逝,瞬間又穿透了直線上另外兩組禁衛。
暮光神術擴散起來,那被穿身而過的禁衛們齊齊大叫一聲,胸前碎出一個大洞,倒地而亡,那暮光淡淡,帶着一種尖銳的哭鳴之聲,再次返了回來……
高力士已走到了那最後一組禁衛之旁,嘆一口氣,握着手中的杏花髮釵,在手中輕輕轉動。
李輔國身化暮光,在神鬼莫測的光影變幻間,已然擊殺了整整一隊飛羽禁衛。那剩下的禁衛雖然都是百戰精銳,也被這鬼怪一般的暮光大神術驚住了。
只有高力士能看得出來,李輔國的暮光神術已經到了強弩之末,眼看就要不行了。他轉動手中髮釵,再等了片刻,心中已有了十足把握,這才高聲道:“李公公,高力士在此,莫要再殺這些無辜的禁衛了,衝着高某來吧。”
空中的暮光再次合爲一體,熒光閃動的李輔國長髮飛舞,悲鳴一聲,衝向了那站着不動的高力士。
高力士手中轉動的髮釵外表簌簌落下粉末一般的木漆,忽然一朵白玉杏花在手掌中慢慢綻開,那花瓣一分爲二,一朵變兩朵,兩朵變四朵,四朵變八朵,彷彿無窮無盡一般。
金吾鋪中的方玉伯只見到高力士手中朵朵杏花綻放,不多時已經開滿覆蓋了高力士整個身軀。那朵朵杏花串聯在一起,都是薄如蟬翼,竟然帶着絲絲寒氣,隔着這麼遠,方玉伯甚至都感受到了一陣寒氣撲來。
李輔國的暮光大神術已經閃爍到了那慢慢開放的杏花之中,悲鳴之聲化作尖叫,那薄如蟬翼的杏花花瓣朵朵飛舞,片片貼到了李輔國的熒光身軀上。
不多時一個人形花瓣球出現在了所有人的上空。那花瓣裹住的人形身軀連抖三抖,身形蜷縮起來,然後砰然炸開了花球。
飛舞的杏花花瓣中,全身俱是鮮血的李輔國已經不成人形,身上熒光散去,哀叫一聲,雙腳一點地面,身影化作一道紅光逃竄而去。
花瓣帶着血痕片片飛舞向高力士,朵朵杏花紅痕處處,卻飛速的收縮起來。
李輔國的身子已經逃竄到了北方,堪堪經過自己的馬車!
金吾鋪中的方玉伯眉頭一跳,莫不要被這老貨逃了出去,那可大大不妙。
但他的擔心多餘了,那馬車內一道白影穿過了車頂,正好攔住了飛身而過的李輔國。
一個白衣童子身在半空,一手掐住了那李輔國的脖子,兩人一起落到了地上。
那童子雙眸帶着一縷悲傷,與血肉模糊的李輔國對視一眼,右手一柄鐵片小刀閃現出來。
按頭,揮刀,斷喉!
這一系列動作並不快,但非常穩,鐵片刀子劃過喉嚨轉了個角度,熟練的轉了三四圈,白衣童子腳下一用力,將李輔國的腦袋割了下來。
手握白玉杏花的高力士已經收攏了自己的秘寶,那千百朵杏花彷彿從未出現過,又化成了他手中的髮釵。
但高力士雙眼一直盯着那白衣童子,默然無聲!
白衣童子提着李輔國的腦袋,大步走了上來,叩頭獻上頭顱,默然無語!
南衙飛羽衛悄無聲息的撤走了,方玉伯也走到了高力士身後,喃喃道:“小高,原來你早有準備!”
高力士帶着淡淡的笑意搖頭道:“午間我是接到了一封密函,密函中人說要與某聯手對付李輔國,但我可想不到竟然是他!”
方玉伯輕輕拍着高力士的肩膀:“不管怎麼說,咱們的大事是做成了,小高可要記得對本官的承諾,小兒世麟那邊……”
高力士只點了點頭,卻還是盯着那白衣小童,忽然低聲說道:“我不相信你,這未免也太巧了些。”
白衣小童面不改色,放下李輔國的頭顱,鐵片小刀迴轉,切開了自己的喉嚨!
他喉嚨噴出了一道血箭,咯咯做聲中無力跪倒在地上。
方玉伯驚呼一聲,但那高力士只是眉毛一抖,卻還是站在那裡,他一隻等到那白衣小童兩眼翻白,呼吸停止時突然出手。
手指捏住了白衣童子喉嚨的傷口,左手袖間落下了一枚黑白兩色的丹丸,塞進了那童子口中。
那白衣童子的傷口立刻自動縫合起來,不多時雙目緩緩睜開。
高力士低頭一笑,伸出手掌將他拉了起來,沉聲道:“明日我就是暮雨閣之主,身邊就缺少你這樣的人才,這一枚生死丸雖然貴重無比,但救了你非常值得,以後你的命就是我的了。”
白衣童子低頭嘶聲道:“我的位子,要坐在大人之下,所有死士之上!”
高力士微笑不語。
那已經看呆了方玉伯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你,你叫什麼名字?”
白衣童子擡頭望着方玉伯,露出了帶着稚氣的笑容:“某姓來,名俊臣,暮雨閣九品死士!”
“來俊臣,來俊臣,好名字……”方玉伯喃喃念道。
遠遠的包更鼓聲傳來,此刻已是子時三刻,春雨之後的長安再次起了長風,吹散了這殺生之地濃烈的血腥之氣。
長風裹起了地上一枚散落的杏花花瓣,飛舞向西南。
花瓣飛過南城,隨風舞動到了平康坊,風兒飄搖,那薄薄的花瓣緩緩落到了雲裳小築的二樓窗內,落到了一名正在屋中據案大嚼的胡姬少女頭上。
阿離已經吃了三隻羊腿,兩碗豆花羹,此刻她正啃着第三隻羊腿!
李道玄和鶯哥燕語呆坐在她身前,看着這個胡姬少女小嘴兒張開合上,便有一塊肥膩的羊肉消失,片刻間羊腿骨就光溜溜的再難看到一條肉絲。
阿離雙手抱着羊腿骨,伸出小舌頭自嘖嘖有聲的舔了起來。
燕語看着阿離的動作,忽然推了鶯哥一下:“姐姐啊,你看阿離妹子這番舔弄,和你舔公子的時候好像啊。”
李道玄乾咳一聲,揮手道:“你們都去休息吧,我在這裡看着她就行了。”
鶯歌燕語都是撅起了小嘴,但還是乖乖的站了起來,走出了屋子。
李道玄長出了一口氣,自從那天浴桶嬉戲之後,他現在對着兩個丫頭已經有些不安了。
阿離終於滿足的放下了羊腿骨,拍拍鼓起的小肚子,再望望油膩的雙手,忽然撲到了李道玄身前,揮舞着小手喊道:“大叔,你來嘗一嘗。”
李道玄捉住了她的小手,輕聲道:“阿離別玩了,吃飽了就睡覺去吧。”
阿離雙手在他衣衫上使勁擦了擦,點點頭道:“嗯,阿離要睡覺了。”她說罷將身上還裹着的衣衫甩開,四肢張開,趴在地上呼呼的就睡着了。
李道玄按着腦袋,頭疼起來,這阿離真如一隻小豬一般。
他不敢細看胡姬少女那高翹的白嫩小臀,伸手拉過她甩掉的衣衫,輕輕蓋在她身上。望着阿離暗自一笑,不管怎麼說,最少阿離不再嚷着去殺承玄陛下了。
李道玄吹熄了花燈,輕輕走出了屋子。
熟睡中的阿離在夢中咯咯笑了起來,伸出小手將身上衣衫扯開了一半,露出白膩的裸背。
發育完美的雙乳被壓在毯子上自嬌俏的小背下,蔓延出鼓脹的一團。沿着那彈出的白膩曲線,這胡姬少女的背上忽然隱隱發出了一道明光。
那是一道劍狀的明光,在阿離的裸背上沿着脊椎上下游動,最後化作了一柄透出肌膚的劍影。彷彿是一柄埋在她體內的古劍一般。
明光吸收着阿離體內的能量,劍影愈發清晰,最後浮動在她的背上,那劍身處隱隱透出雕刻的字跡,仔細看去,那竟是上古梵文,卻是四個蝌蚪般的小字:北落師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