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後,到達了南渡郡,遠征軍內部的氣氛已經劍拔弩張。這一天早晨,東南邊軍與玄甲重騎的兩名校尉,因爲一言不合而大打出手。這一次東南邊軍的士兵比較多,雖然還是玄甲重騎的人身手好一些,但是雙拳難敵四手,他和自己所帶的幾名士卒,很快就被制服,並且捆綁到了東南邊軍的營地。
王飛耀得知了這個消息,怒髮衝冠,他久在朝堂,知道如果自己私自跑去要人的話,就會把這件事情變成內鬥,於是他到中軍求見皇帝,請皇帝來主持公道。
皇帝眼神銳利,一雙黑眸似在看王飛耀,又似透過他在看別的什麼人。片刻之後,皇帝施施然起身:“王將軍,你與雷遠一樣,都是朕的肱骨之臣,這件事情,就讓朕來親自走一遭吧!”
王飛耀吃了一驚,忙叩謝皇帝。
這一次到東南邊軍部,皇帝沒有帶沙麒麟,據說沙將軍已經外出,爲皇帝辦事去了。他只帶着十幾名近身侍衛,還有王飛耀就出發了。
聽說皇帝來了,雷遠早早就跪在帳外迎接。皇帝走到他的面前,面沉似水:“怎麼回事,你私自扣押了玄甲營的人?朕需要你給出一個解釋。”
雷遠惶恐的說道:“請皇上入帳說話,這裡風大,恐傷了陛下玉體。”
現在是深秋,秋風寒澀入骨,外面真的不是一個說話的好地方。
雷遠彎着腰,恭順的在前方帶路,親自爲皇帝打起了帳篷的簾子。皇帝走進了帳篷,那裡面很黑,他用了好一會才適應了帳中的光線。待到看清楚了帳中的情形,皇帝勃然色變,轉身怒道:“賊子敢爾?”
在他身後,雷遠早就直起了身子,一改之前恭順的樣子,手中劍不知何時出鞘,正當胸指着皇帝,他微笑着說:“皇上,我都已經這樣做了,有什麼敢不敢的?”
皇帝就知道雷遠是真的鐵了心要造反的,他的侍衛一個都沒有跟進來,估計是在帳外就被制住了,王飛耀跟得緊些,此刻脖子上也被橫了一把匕首,身後有兩個東南邊軍士卒打扮的人緊跟着。
雷遠指着皇帝,衝着王飛耀說:“別搗鬼,我不是你的對手,但是現在陛下在我手中,我的劍總要比你的身手快上幾分。”
王飛耀臉色猙獰,終究什麼話都沒有說,任由雷遠的手下,將自己捆了起來。士兵將混了牛筋哦繩索遞給雷遠,雷遠獰笑了一下:“皇上,得罪了。”然後親自動手,將皇帝也捆了起來。
皇帝很配合,只是淡淡的開口道:“若是逼宮不成,可是要誅九族的哦。”
雷遠悶悶的回答:“知道,我全族一共五百三十二個人。若是我失敗,他們自然陪着我一起死,但是若成功了,他們都會跟着享福。”
王飛耀這時候纔開口:“雷遠,你本是東南一個小村的漁民,因緣際會進入軍中,陛下皇恩浩蕩提拔你,你才能坐到今天的位置。你怎能忘恩負義,做出這種大逆不道之事?”
雷遠已經將皇帝捆好了,正在認真的打結,他瞥了一眼王飛耀,冷笑着說:“提拔我的是狄大將軍,晉升是因爲我的軍功,老子的每一個軍功,都是實打實用血肉換來的。你們這種公子哥,只曉得拍皇上的馬屁,升官發財都很輕鬆,哪裡知道我們這些人的苦楚。”
皇帝雖然被捆了起來,但是雙腿還是自由的,他慢慢的跺到了座位前面,坐下之後,纔開口道:“看來是狄大將軍指使你這麼幹的?”
雷遠眨了眨眼睛,隨即反駁:“你莫要攀扯大將軍,這件事就是老子一個人做的,我一人做事一人當。”
皇帝雖然雙手被縛,威勢卻不減,一雙鷹一樣的眼睛審視着王飛耀:“哦,原來如此,就憑你一個小小四品武將,就獨力做下這種謀逆大案,朕還真是不相信你有這個本事!”
雷遠臉上顯出怒意,只是片刻之後,又換上了冷漠的笑容:“陛下不需要信什麼,只要老老實實的呆在這裡就好,不要逼迫微臣動手。”
皇帝不再說話,就在雷遠已經掀開了簾子,準備走出帳外的時候,皇帝淡淡的聲音才傳過來:“是太子等不及登基了嗎?”
雷遠身體一震,什麼都沒有回答,走了出去。
皇帝還能在室內走動,王飛耀就沒有那麼幸運了,他雙手雙腳都被捆起來。如同一個糉子般丟在皇帝的腳下。君臣二人面對這種局面,都是相顧無言。
沒用多長時間,就有士兵進來,給二人的頭上蒙了黑布袋子,推搡着他們向外走去。王飛耀急忙發問:“要將我們帶到哪裡去?”
但是回答他的是一塊麻布,被毫不留情的塞到了他的嘴裡。皇帝也是無可奈何。畢竟兵變不是什麼體面的事情,估計參與的都是雷遠或者狄長楠的心腹,普通士兵是不知道這種事情的。所以雷遠要把他們送走,免得留在營中,被發現反而壞了事。
皇帝和王飛耀被塞到了馬車之上,不知道這是什麼車子,散發着一股子黴味,皇帝被薰得夠嗆。這時雷遠的聲音涼涼的從旁邊傳過來:“這味道怎樣?這可是朝廷給咱們東南邊軍運糧的馬車。”
皇帝默默的嘆息一聲,沒有說話,王飛耀臉憋得通紅,想說也是說不出來的。
君臣二人,都被黑布袋子套着頭,不能視物,王飛耀嘴還被堵着,話也不能說。等到馬車起步,二人才掙扎摸索着,互相靠近。皇帝悄悄的說:“飛耀,稍安勿躁,免得吃虧。”
王飛耀用力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馬車行進的平穩而且快速,路上沒有人盤查,王飛耀心中一直很疑惑。皇帝幽幽的開口:“這是官道,咱們必定是在趕往長安的路上。”
王飛耀恍然大悟,現在是太子監國,走在官道之上,而一路上沒有人盤查,那麼是誰策劃了這起謀逆案,簡直是昭然若揭。可惜他口不能言,縱然心中千迴百轉,也只能暗叫倒黴。
皇帝一雙眼睛在黑暗之中熠熠生輝,將他綁走了,那麼多的唐軍必然會亂,現在是誰在坐鎮中軍呢?同去的侍衛,不知道怎麼樣了,想必已經殉國。那麼,現在還有沒有人發現自己不見了呢?
事實上在唐軍連營之中,並沒有人發現真正的皇帝不見了。大家所知道的是,皇帝親自跑了一趟雷遠部,將他罵了個狗血噴頭,就怒氣衝衝的回到中軍去了。只是陪着他回去的人,不再是玄甲重騎的統領王飛耀,而是換成了雷遠。
有心人暗自揣摩,這可能是皇帝懷柔的一種手段,究竟真相是怎樣的,誰敢去探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