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篷裡很黑,沒有點燈,校尉適應了好一會光線,纔看清楚帳中坐着一名老者,這麼熱的天氣,這個老者還披着羊皮袍子,整個帳篷之中都瀰漫着一股子羶氣。
老者頭髮稀疏,鬍子倒是還有一大把,他用渾濁的眼睛打量了一下校尉,開口道:“你是唐人?可是這城外的唐軍之中,哪一位大人物被詛咒了吧?”
校尉見他一語道破玄機,哪裡還敢搗鬼,忙跪伏在地,請求老者指點,又許下了金珠寶貝無數的好處。
老者輕輕的嗤笑一聲:“錢財乃身外之物,若你們是唐軍,我就出手幫助。”
校尉不解,追問原因。那老者掀開腿上的毛毯,原來自膝蓋以下,被齊齊斬去。老者恨恨的說:“這些都是突厥人所賜,你們現在來攻突厥,很好很好。”
校尉頓時明白,這老人一定是被突厥王庭迫害致斯,忙承認了自己的身份,再次虔誠的請他出山。
那老者欣然答應,與校尉一起來到了中軍。這校尉摸不準大統領的心思,先來向他彙報此事。
沙麒麟本來準備讓樓千重冒險潛入突厥王庭,去劫持一名祭司,來解開這個困局,沒想到突然降下了這陣及時雨,他忙命人將那老者帶進來。
那老者小腿被斬,只能在斷腿的地方綁上一塊小木板,以兩手撐地,慢慢的走進帳篷。
沙麒麟上下打量了一下這個人,沉聲問道:“我是唐軍大將,去請您過來的是我的下屬,茲事體大,得蒙先生相助,實在是我唐軍之幸。不過我唐軍進軍突厥,又是在突厥境內找到您的,還請您說說自己的來歷。我們才能請您出手。”
那老者也不矯情,見士卒送上來茶水,他不顧手上髒污,將茶水一飲而盡,感嘆道:“好茶,這是今年的新茶吧?”
沙麒麟點頭道:“明前的春尖,先生若是喜歡,只管帶幾包回去。”不管能不能幫忙,來者都是客,唐軍也不缺這幾包茶葉。
老者哈哈一笑,這纔開口:“我來自西域的一個小國家龜慈,在龜慈的時候,我就在家師的指引下,加入了一個組織,成爲真神之墓的守墓人。後來守墓人來突厥傳教,我就隨着他們離開了家鄉。這一走就是幾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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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來到突厥的時候,我們在王庭附近傳教,被突厥的聖女知道了,她微服來到了我們的居所,質問我們的教義。其實守墓人的傳承,與突厥聖女的傳承同氣連枝。突厥聖女侍奉的是天神,守墓人守護的是真神之墓,絲毫沒有衝突,不違反教義。”
“但是突厥聖女並不認可守墓人,她說天神從來都沒有在人間留下東西,這些真神之墓的守墓人是欺世盜名之徒。聖女背後的靠山是王庭,我們自然鬥不過她,被迫離開王庭,想到草原之中去傳教。沒想到王庭的人追殺我們,我的同伴全部被殺,我也失去了雙腿,只能隱姓埋名流落在草原上。因爲我是個殘疾人,衣食無着,今天那婦人曾經賙濟過我,我就用秘術幫着她做過一些事,所以她知道我的來歷。”
沙麒麟忙追問:“現在草原之上,守墓人似乎勢力很大,你爲什麼不去找他們呢?”
那老者苦笑:“我叫做沙羅畢,是上代守墓人頭領的大弟子。我師傅與現在的首領水火不容,我如果落入守墓人的手裡,恐怕比落到突厥人手中更慘。”
沙麒麟聽他講完,與樓千重對視一眼,這才下定決心,將他帶入了中軍大帳,查看皇帝的情況。
爲了防止這老者搗鬼,沙麒麟與樓千重一左一右站在他的身旁,緊緊盯着他的一舉一動。
這老者並不開口詢問榻上之人的身份,而是讓沙麒麟動手幫忙,他自己仔細查看了病人的舌苔,眼白。又問了皇帝這幾天的行蹤,得知皇帝去尋過歡之後,才點點頭,示意他已經看好了。
沙麒麟不敢讓這老者在皇帝身邊久留,忙把他帶出帳外。
等到了自己的帳篷,沙麒麟才緊張的開口:“現在人就是這麼個情況,不知道先生怎麼看待此事?”
沙羅畢擼擼自己雪白的鬍子,開口道:“他被人盜走了精血,然後施以詛咒。詛咒不解,他就會永遠生活在幻覺之中,真實的身體則是慢慢衰弱死去。”
樓千重也在旁邊緊張的聽着:“先生,這個詛咒該怎樣破解呢?”
沙羅畢笑笑:“這是最簡單的詛咒,容易破解,只需要解咒的人,巫術的力量高於施術人就可以。”
沙麒麟忙給他拱手行禮:“那就請先生出手相救。”
沙羅畢欣然答應,將需要的東西給沙麒麟一一交代清楚,無非是些黃紙,小旗之類。拿到了這些東西之後,沙羅畢咬破了食指,在黃紙和小旗上書寫起來,半個時辰,就寫好了五面旗子,三張符紙。
就在帳篷之中,沙羅畢指點着幾個方位,讓沙麒麟插下旗子,然後口中唸唸有詞,他手中的符紙就燃燒起來。在燒到第三張符紙的時候,那紙突然熄滅,沙羅畢嘔出一口鮮血來,身子立刻向後傾倒。
沙麒麟忙上前扶起沙羅畢,他哆嗦着嘴脣,面白如紙,半晌才說出話來:“那施術之人,巫力比我高強,我破解不了他的詛咒。”沙羅畢臉上顯出慚愧之色,他是前代守墓人首領的弟子,一向自視甚高,沒想到已經在唐軍面前誇下海口,卻失手了。
樓千重卻像是想到了什麼,忙開口詢問道:“若是我能找到巫力高深之人的鮮血,由你來解咒,行不行?”
沙羅畢猶疑道:“你們唐軍之中,有巫力高深之人嗎?”
樓千重肯定的回答:“有的,此人巫力高深,只是她受了傷,可能將解開這些巫術的方式忘記了。這樣吧,我取一些她的鮮血過來,你用那個書寫符紙可好?”
沙羅畢略一遲疑:“得了離魂症嗎?你可能確定她的巫力?如果太差,恐怕會對此人性命有礙!”
樓千重想了想在沙漠之中,逐漸停下來的狂風,肯定的點頭:“我能確定她的確巫力高深,只是得了離魂症而已。”
這時候沙麒麟也猜出來了樓千重說的是誰,正在心中納悶,樓千重是怎樣知道常小溪秘密的。
沙羅畢思考了很久,才說道:“如果將軍能肯定這人的確是巫力高深,那麼我可以用她的鮮血來施法。這樣拼的還是這個人的巫力,如果她能力不足,那麼就會受到反噬,輕者嘔血,重者受傷。”
樓千重還沒有來的及表態,就被沙麒麟拉起來就走,他扭頭說道:“沙羅畢先生,您先稍等一會,我們商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