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少華艱澀的開口:“小溪,不是你想的那樣,狄夫人並非我的親生母親,與高府議親只是她的想法。我想要娶你,已經將我的心意寫信告知父親。皇上準了父親年假,他不日就回長安,到時候一切由父親做主!”
沙麒麟冷笑道:“那就是狄大將軍也未應允這門親事嘍?狄少卿,這就是你不對了,既然沒有家中長輩上門提親,你又做出這幅常醫官非你莫屬的樣子給誰看?難不成你想壞她清譽,讓她給你做妾不成?”對於情敵,沙麒麟可是毫不客氣,他就看不慣狄少華和常小溪卿卿我我的樣子。
常小溪嘆息一聲,原來還是自己想多了,這個時代,哪有什麼一生一世一雙人?她向這兩個爭執的男人施了一禮:“小溪從來沒有與任何人有婚嫁之約,兩位大人不要多想。如果沒有什麼公事,我就先告退了。”
這後一句話,卻是向狄少華說的。狄少華大驚,正欲趕上去向常小溪解釋清楚,厚重的大門已經關上了!
沙麒麟揚聲道:“常醫官,好好休息,晚些我令人送些調養的湯藥過來!莫要被不相干的人氣壞了身子!”
院內一片死寂,沙麒麟也不囉嗦,徑自縱馬離去。
只留下狄少華,獨自徘徊在門口。狄夫人議親的事情,他是知道的,自己強烈反對,但是狄夫人對他說這件事情已經知會過狄大將軍。父母之命不可違,聯想起父親給自己的回信中所說的話,狄少華有一種不妙的感覺。那就是狄夫人說的應該是真的,狄夫人作爲繼室,爲人雖然張狂,卻非常聰明。
狄夫人可以挑唆孃家表侄女來砸常小溪的住處,絕不敢假傳狄長楠的話。再想想高家也是三公之一,這門親事,纔是父親狄長楠想要的吧?狄少華想起剛纔常小溪的表現,她心高氣傲,一定不願意做別人的妾氏。那麼自己有足夠的籌碼來說服父親嗎?記憶中的父親性格剛毅,從不因外物更改自己的決定。這些事情該怎樣向常小溪開口,她會委曲求全以側室的身份嫁給自己嗎?狄少華不由得痛苦萬分,就跌坐在高牆之下。姚立默默的站在他身邊。
小桃從門縫裡看到狄少華悽慘的樣子,剛想把門打開,身後傳來常小溪冷冷的聲音:“小桃,今天你若開了這門,就永遠離開這裡,不要回頭。”
小桃縮回手,訕訕的跟着常小溪回了屋裡。
這一天常小溪沒有用飯,甚至連水都沒有喝一口。愛有多深,幻滅的痛苦就有多大!她曾經以爲自己跟狄少華,也算是郎情妾意了,但是今天沙麒麟提起狄府議親的事情,常小溪就知道,狄府,甚至狄少華本人,都沒有起過讓自己做正妻的念頭。畢竟自己出身太低,沒有家世,而現在長安城的權貴,則普遍將聯姻作爲強強聯手的手段!
小桃與沙府的婢女們,在門口擠做一堆,常小溪發了話,她們也不敢進去。
什麼一生一世一雙人,常小溪覺得是自己想得太多了!打開自己的器械箱,裡面亮閃閃的一排器械,常小溪愛惜的撫摸過去,其實,在這個朝代做一位濟世名醫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啊!既然魚與熊掌不可兼得,那就選擇一個自己能夠把握的吧!
夜已深,更深露重,厚重的大門,始終沒有打開。門口的狄少華不知何時離去。直到第二天早晨,晨光絢麗,厚重的大門纔打開。常小溪身着青色的官服,面容嬌美,薄施粉黛,竟是比平時還要漂亮。趕車的劉二看傻了眼,直到常小溪坐定,催促劉二趕車,劉二才狠狠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一下,常醫官這種仙女一樣的人物,豈是自己可以肖想的?說起來,這車馬,還是張聰特批的,不知道他曉得了常小溪與狄少華婚事不成,會不會收回這個特權?
狄少華來得很早,他知道常小溪很敬業,無事絕對不會誤了點卯。但是當他像往常一樣走進常小溪時,常小溪卻給他深施一禮,不溫不喜的問候了一聲,就徑自去了大理寺監獄。連個解釋的機會都沒有給狄少華留下!
說常小溪生氣了,她並沒有質問,連一句牢騷都沒有;若說常小溪沒有生氣,她就這樣徑直走掉了!往日溫馨,彷彿一場幻夢。
狄少華一拳狠狠打在門框上,他真的是滿腹委屈無處可訴啊!別說父親尚未回長安,與高府結親只是母親的一面之詞。就算是與高府結親,自己總能爲常小溪掙得一個平妻的位置。她爲何這般固執,就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自己?
午飯的時候,狄少華跟往常一樣坐到了他和常小溪慣常坐的位置。結果等到飯菜都涼了,常小溪也沒有露面。這時候食堂里人多眼雜,狄少華只好草草扒拉幾口飯菜,真正味同嚼蠟。再顧不得其他,正好趁着午休的時間,他要去找常小溪說個明白!
今天中午常小溪卻不是故意要躲開狄少華,她還沒有那麼做作。而是天牢裡有個犯人,張聰委婉的跟她說了說,希望她能去看看。頂頭上司的意思,況且不違反牢裡的規矩,常小溪就去了。
這是個男犯人,現在有點意識不清。常小溪在給他做全身檢查的時候,驚訝的發現這個人的腿受過傷,這倒不要緊。而是從治療腿傷的手法來看,這個人竟然是自己治好的。自己還治療過這樣一個病人嗎?如果是軍士的話,不知道犯了什麼事,纔會進入大理寺天牢。
彷彿是認出了常小溪,這個病人努力的笑笑,輕輕吐出幾個字:“京兆府,謝謝你!”然後又陷入了意識不清之中。
常小溪這才恍然大悟,自己還未入大理寺之前,曾經與覬覦自己醫術的金萬通,在京兆府大堂上進行了一場比試。這個犯人,應該就是那時候自己救治的那個。想不到都這麼久了,他還沒有擺脫牢獄之災,而且還被轉進大理寺天牢來了。
感慨歸感慨,她的確沒有檢查出來這個人有什麼問題。腿傷癒合得非常好,其他臟器也沒有問題。現在打個興奮劑,似乎也沒什麼意義。
常小溪把自己的檢查結果告訴張聰,張聰揮揮手道:“既如此,就由着他去,明日再看看。”這人是個江洋巨盜,牽涉進了一起大案之中,爲了防止這個人的同夥組織劫獄,將他救出去,就把他從京兆府轉入了大理寺,大理寺天牢看守更嚴密。但是這人嘴嚴實,骨頭硬,很多秘密都還沒有問出來,所以大理寺不想他現在就死。既然常醫官都查出來了他身體無恙,那就讓這犯人先賴一天,明天再繼續拷問就是了。
常小溪回到自己房間,剛剛關好了門,就被人從身後抱住!她大驚,沒想到在大理寺這種執法機構,還會有這麼膽大妄爲的登徒子?正要大叫示警的時候,嘴被一支有力的大手捂住,同時一個溫潤又委屈的聲音,低低的在自己耳畔響起:“不要喊,是我。你就那麼生我的氣,竟然連同桌而食的機會都不給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