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麒麟應變能力何其迅速?他立刻將伸出的手背在身後,做出一副溫文爾雅的樣子:“就在樓下隔間裡,就讓沙某領你前去,如何?”
常小溪人生地不熟,手無縛雞之力,她當然只能說好。
樓下寬敞的大廳中,突然多了很多人。明黃服飾的太子,身後跟着大太監非春,正在跟一名少年寒暄。這少年身着紫色錦衣,身材高挑,猶如修竹,劍眉斜飛,細長黑眸,薄脣輕抿。沙麒麟微露異色,這少年正是蜀王李恪。
來了這麼多不速之客,不知道是哪裡走漏了消息,沙麒麟與常小溪對視一眼,現在不能再去後臺了。
這時候太子眼尖,看到了從樓梯上下來的沙麒麟和常小溪,他昨天吃了大虧,此刻說話分外刻薄:“這不是沙將軍嗎?你怎的帶了狄少卿的心上人來逛**?”堂堂儲君,說這種近似於調笑的話,無疑過於輕佻了。
且不說沙麒麟與常小溪聽了這話有多生氣,這麼多人面前,對太子禮數不可缺,否則就是授人以柄。兩人向太子行了大禮,沙麒麟又轉向那紫衣少年:“微臣給王爺請安。”常小溪才曉得這位少年是個王爺,忙跟在沙麒麟身後,有樣學樣,向這少年行禮。
紫衣少年正是皇帝的第三子,蜀王李恪,素以賢名著稱。太子調笑常小溪是狄少華的心上人之時,他就猜到了跟在沙麒麟身後的就是大理寺女醫官。李恪沒有太子那麼刻薄,微笑着說:“倚雲閣新上的一齣戲很有趣,今日無事,本王就來看個新鮮。沙將軍若無事,不如與本王一起坐坐。”
親王公主不得結交朝臣,沙麒麟拱手道:“多謝王爺好意,臣今日爲公事而來,現在要回去覆命。無法相陪王爺,還請王爺見諒。”李恪已經很給沙麒麟面子了,他只說自己來倚雲閣幹什麼,根本就沒有問沙麒麟來幹什麼,所以沙麒麟也非常客氣。與之相反的是,面對太子的調笑,沙麒麟就連回應都沒有的。弄得太子十分尷尬。
常小溪擔心後臺的綠衣少年,正想着用什麼理由接應他出來。這時李恪開口:“殿下想必也是爲了欣賞戲劇而來,不如就讓臣弟相陪如何?”
太子搖頭:“我是來找人的,今天是沒有這個閒功夫了,改天我再約賢弟,一起飲酒聽曲做耍。”
李恪點頭,笑而不語,卻也不離開。沙麒麟也帶着常小溪站到一邊,冷眼旁觀。太子雖是儲君,但是上頭還有皇帝,所以見這些礙眼的傢伙不走,他也沒轍。非春早令東宮衛率守住了各個出口,親自帶着人去各個房間搜查。
倚雲閣還有後院,有些昨夜接了客人的姑娘,現在還在休息,都被衣衫不整的趕到了大廳裡。常小溪與綠衣少年約定的是後臺,因此只關注着一樓的隔間,奇怪的是,那裡面竟然沒有搜出人來。常小溪這才放下心。
沙德三已經去百騎司搬救兵了,因此沙麒麟並不忙着離開,他也在關注太子,只見東宮的人將倚雲閣的人細細搜檢,有的還要在臉上撕扯幾下,防止出現易容的情況。
李恪悠然站着,偶爾與身邊的隨從閒談幾句。已經搜了半晌,毫無結果,都是倚雲閣的姑娘並龜公。倚雲閣的老鴇雖有後臺,但是太子這樣的大人物要來拿人,她如何敢言?只是低着頭龜縮在一邊,靜候着東宮的人問話。
當着蜀王和沙麒麟的面,太子的這一場大搜捕毫無斬獲。他陰沉着臉,自顧揚長而去。蜀王嘴角微揚,不知道是在笑話太子瞎折騰一家**,還是在自嘲。他倒有耐心,與沙麒麟寒暄幾句,又問了常小溪的情況。當得知常小溪果然就是大理寺的女醫官後,點頭嘉許,說她年少有爲,之後才離去,倒是不像太子一般急吼吼的,舉止有度,頗有君子之風。
今天這算是白跑一趟,好在綠衣少年並沒有露面,不知道是湊巧,還是他也有準備,總之避過一劫。太子失了手環,在沒有找到之前,不會對常小溪輕易下手。因此當前的保命要務,竟然是要保護好綠衣少年。
沙麒麟騎馬走在前面,今天的事情,令他覺得非常沒有面子,不知道是何處走漏了消息。不過回想起昨夜情形,那少年與常小溪約定之時,聽到的人可不少,反倒是自己百騎司的人馬不在邊上。就這樣一路思忖,很快就回到了常小溪暫居的地方。
馬車很高,沙麒麟心儀常小溪已久,自然不能看着她冒險跳下來,當下走上前去幫她下車。常小溪伸出一隻手,想借一下力,不想沙麒麟雙臂一環,將她抱起,輕鬆放在地上。
“沙將軍,你在幹什麼?”這時一個憤怒的聲音響起,原來是狄少華在等待常小溪歸來,正巧看到了這一幕。
沙麒麟不以爲然:“當然是幫着常醫官下車,女孩子身嬌肉貴,崴了腳怎生是好?”
狄少華幾步搶上前去,將常小溪護在身後:“沙將軍,男女授受不親,你怎地如此對待常醫官?”
沙麒麟似笑非笑:“哦,那我應該怎樣對待常醫官?不關心愛護,難道要刁難她爲難她不成?”
狄少華本想說這是我未過門的妻子,怎容你趁機佔她便宜,但是父親並未應允這門婚事,也沒有上門提親。他就改口說:“沙將軍,你妻妾滿堂,在大庭廣衆之下這樣對待常醫官,有損她的清譽。我決意娶常醫官爲妻,還請你以後自重!”
沙麒麟嗤笑道:“常醫官孤身來到長安,對這裡的情況毫不瞭解,你欺她年幼天真,無媒無聘,就妄言娶她爲妻?常醫官不瞭解你家中的情況,沙某可是清楚的很。府上狄夫人,上次派自己的表侄女砸了常醫官的家,害得她無處可去,淋雨生了重病,那時候你在哪裡?現在狄夫人正在緊鑼密鼓的與太子太保高家嫡女議親,你不會說你不知道吧?”
狄少華沒有反駁,因爲長安沒有沙麒麟不知道的事情,他的確沒有說謊!
看到狄少華不言語,常小溪就知道沙麒麟說的是真話,聽到狄家在議親,她心裡不難過是假的。她與狄少華相識於南雲,一起抵抗過突厥的進攻,一起從南雲走到了長安,甚至一起同池泡過溫泉。在朝堂之上,狄少華一直對自己迴護有加,爲了保住自己不惜犧牲自己的前程。誠然,她救過他,但是,他回報她的更多。
常小溪不是沒有想過與狄少華共度此生,但是這個時代,哪個權貴不是三妻四妾?嫁入狄府這樣的勳貴之家,上有公婆,有妯娌弟妹,有禮法,有很多她無法理解的規矩。這些都令她望而生畏。但是今天,聽到他再議親的消息,爲何自己會這樣心痛?
狄少華已經無法抓住常小溪的手了,這姑娘正在後退,她在躲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