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門,早有一輛馬車等在門外,姨姨拉着李揚跳上車去,吩咐一聲去王家,那老闆應聲吆喝着擺正馬頭,朝西奔去。
馬車內,姨姨苦着臉,拉着李揚的袖子說道:“姨待你如何?”
李揚哪敢說不,只得笑着說:“姨對外甥甚好。”
“哦,算你小猴子有良心。”姨姨自是眉開眼笑,想用手指戳下又罷了,卻又從懷中取出一本書遞與李揚,“那,還你了。我借去幾天瞧瞧,亂七八糟的不知畫了些什麼鬼符。可笑那王家小娘還當是個寶,要搶奪了去,要不是我手快還不被她奪了去。”話沒說完就見李揚睜大眼睛一把奪了過去,臉色不悅,這姨姨卻是見了鼓囊的說道:“誰人稀罕,與那騷狐狸一個德行,不就借去瞧了瞧,倒像是我掏了你的心肝一般。哼!”
李揚把《真書千字文》小心的收好,看着姨姨的樣子又聽到她的話,心裡是又氣又好笑,也是沒好氣的擠對她說:“我的好姨,你爲何不明言就借了去?我只當那天進了只大老鼠,把書拖了去。嚇,原來是你借了去,好讓我擔心。”
“你這個小猴子倒來說教姨姨,一本破字貼而已,我家中還有好多,改日讓你姨夫給你捎上幾本。看罷也不許歸還就留與你,好留個念想。”在姨姨這裡卻也討不去好處,李揚只能閉口,撩起車窗上的簾子往外看去。
姨姨見他不語,也沒再去招惹於他,託着臉腮坐在那裡想着自家的心事。
馬車停住,老闆在車外說了聲:“夫人,到了。”
聽到了地頭,姨姨一推李揚,說道:“下車,隨我來。”
李揚下的了車,見來到一處院落,遮遮掩掩非一般的小門小戶可比,隨即將車門上的簾撩起,讓姨姨下車。
姨姨看像這家府弟的熟客,招手讓李揚跟在身後,走了進去。自有門外的小廝邊笑邊拱身,殷勤的推開角門,小心翼翼的陪在旁邊說道:“我家夫人早早就候着了,吩咐小的在外等着,小的快要腳麻的時候,你便到了,真是讓小的少了些苦挨。”
“知道了,忘不了給你美言幾句。一會小心候着我的外甥,莫要這般油腔滑調,小心抽了你的骨頭。”
“小的哪敢?一會請小郎去花廳,我吩咐備好茶,你看怎麼着。”
姨姨點了點頭,停住又問道:“今日都來了哪位?你給我說說。”
小廝陪笑答道:“來了好幾位,這縣主家的外甥女穆家小娘,田錄事家的小娘,還有孫工部家的小娘都在,哦,想起來了,還有一位是楊曹部的侄女。其它還有幾位記不大清了。”
“哦,哪個楊曹部的侄女,我怎麼沒聽說過。”姨姨問道。
“我也不知,只是聽人說起,好像是東都那頭土曹楊錄事參軍的侄女,因與我家夫人有姻親,便寄住幾天。”小廝解釋道。
姨姨並不在意多一個,又問到:“那她們人呢。”
“小的料想應該此時都在夫人處品茶。”
“行了,你帶我外甥去花廳,多給他講些街頭軼事。我且過去瞧瞧。”姨姨到不見外,打發了李揚和小廝,自己喚過一丫頭,揚風擺柳的去了內宅。
李揚和小廝去花廳口茶先不提,單說這姨姨帶着一主家的丫頭,入了內宅的小門,穿過長徑來到一棟繡樓,那丫頭剛要叫嘴稟報,卻讓小姨一瞪眼嚇的施了一禮急急的跑開。
門口也有一丫頭卻是熟的很,見了只是抿嘴一笑,施了禮推開門又站在一旁。
姨姨也不待瞧是誰,進了屋,這屋是一小客房,放有幾個胡凳,正中爲一中堂,左右各書一句,中堂下有一半圓桌子,弧形朝外,平直處靠裡緊挨牆壁,上放有毛彈等物。左右掏空各有一間,左邊爲平日裡衆丫環睡覺之處,右邊卻是上樓的樓梯安置之所,在樓梯旁邊也有一張小牀,是爲守夜丫頭的安歇之所。
姨姨見左右無人,輕手躡腳的順梯而上,這上面又是一屋,這裡卻有二個丫頭坐在陪寢通房丫頭的牀上,無聊的說着一些貼已話,見姨姨上來只是一驚,一看是熟人馬上就要起身施禮。姨姨輕擺手示意別出聲,又笑着指了指緊閉的裡屋,其中一丫頭想必是裡屋小娘的貼身人,見姨姨如此,自是滿臉堆笑,並不言語只是點了點頭,又調皮的用手指比劃了個八字。
姨姨微張嘴,沒吐聲做了個哦的口型,又攔住了去稟報的另一丫頭,來到門前側耳傾聽。
聽了小會,猛的推開房門,說了一聲:“又是那個騷蹄子在說我的不是。”
只聽得裡面啊的一羣女子的叫喚,卻是如打翻了鼓,弄響了鈸亂成一團。姨姨卻是倚門掩口大笑了起來。
這屋子是個套間,裡面爲一桃花屏風隔開,見上好白紙打好的頂上墜着粉色的蚊帳,想必是一娘子的暖牀。這外屋牆上掛着香扇、寶劍、名人字畫,正中卻是一圓桌,周圍放着幾隻胡凳,這凳子之上現在卻是歪歪扭扭的倒着幾位小娘,有的張大嘴不知所措的看着,有的用手掩着嘴拼命阻止大叫的,也有的斜在別人的懷中閉眼如暈過去的,真是衆芳豔麗千姿彩,粉裳綠袖皆嬌嬈。
正中有一娘子便是怒目相瞪,推起懷中跌倒的嬌軀,站了起來指着姨姨說道:“你這是作甚,想嚇死人?”
姨姨好容易止住了笑,眼角上挑,斜眼看着那娘子說道:“你個騷狐狸,今日我卻是報了一仇,也讓你好看了一番。我這心啊,真是如飲了冰鎮糖水一般開心。好舒服,好透涼。”
“你”那娘子眼看就要發火,但不知怎得突然開顏一笑,一把抱住旁邊的小娘,叫道:“哎呀,這蒲州城裡的辣娘子今日怎得變了模樣,衆姊妹快來觀瞧,好一朵出水芙蓉,真讓人心動不已。”
今日姨姨倒是真真的收拾打扮過了,黛眉如畫,飛入鬢中,點絳脣、輕敷胭脂,俏面微粉透着一絲紅暈。再配上一身上紅下翠的對襟齊胸襦裙,真是如仙子一般。
這娘子一說,衆小娘齊齊看去,把個姨姨羞的跺腳掩面。
“真是張家娘子,今日好生美豔。”
“嗯,真真的好人才。”衆女讚不絕口。
“笑,還笑!看我不撓你們癢癢,讓你們笑死算了”姨姨朝着衆鶯鶯燕燕撲了過去,衆女又是亂作一團。
門外的丫頭,吐了吐舌頭,互相扮了個鬼臉,將門掩上。
“行了,瘋個沒完。”那先前的娘子抓住姨姨的手,強止着笑說道。
姨姨卻抽出手來又在那娘子腋下掏了一把,笑着罵道:“今日便癢死你這個騷狐狸,看你還敢與我作對。”
“好好,我討饒。今日自不與人作故,可好。”那娘子抓着姨姨作怪的手只是不放,又橫了一眼姨姨輕聲說道:“有人呢,莫要鬧了。”
“人?什麼人?你又想討饒開溜,我可不依。”
“哎呀,那不是了麼。”那娘子抓着姨姨的手指向靠窗站立的一位小娘。
“咦!這是哪裡來的小娘,真是仙女下凡一般,我與之一比如同家鳥與鳳凰爭輝。”姨姨順着手指看到一絕代家人。當下也不再鬧,走到那佳人面前,左右端看,嘴裡咂咂作聲,問道,“王家那狐鋰,你倒說說這是哪一家的小娘?”
另一小娘爭着搶到說:“張家阿姊,我說。這是楊家的小娘,他叔父是楊曹部。”
“知道了。真是好美的人。敢問楊家妹妹,你年方几許?可曾有婆家。”姨姨見此女姿色出衆,齊女與之相比都暗然失色,又靜如幽谷,身懷無名的異香。這心裡就極喜此女,但出言問道。
“十三,未曾有過婆家。”小娘低頭弄着自己裙上的衣帶,紅着臉回話。
“妹妹,別理採她,她是一人來瘋。”王家娘子上來擠開了姨姨,用手扶着那女子。
姨姨馬上急道:“不許說我!我只是問問而已。誰人瘋了,你纔是騷狐狸一隻。”
那女子聽後只是低頭一笑,王家娘子橫了一眼姨姨,對女子說道:“來,來這邊坐。”
姨姨跟過,擠開旁邊的小娘,那小娘誇張的叫了一聲跳了起來,和另一個女子撲打嘻笑一團。
姨姨抓過那女子的一隻手,放在手中,摸了一把,讚道:“真是滑如牛乳,妹妹真是好膚色。嗯,這身段,這容貌,這品性真是無人能比。唉,我家外甥年方十八,才學橫溢,聰明好學,品行端正,又長的一表人材,我看不如......”
“打住,打住。莫要亂講。再講我撕爛你的嘴,將你轟了去,從今以後不認你這個姊妹。”王家娘子看姨姨鬧的不像話了,出言說道。
“好好好,不說也罷。反正人我已帶來,過會你便看到。”姨姨見王家娘子很是認真,也不再纏那女子,只是心裡覺得外甥與這女子真是相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