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義府和哈馬德圍繞着一袋夜明珠,大談兩國友誼的時候,武京娘也已經做好了出宮的準備。
大唐皇后離開皇后,離開長安,這在大唐並不算長的歷史上,還屬首次,一國之母,身居後宮,輔佐皇帝,治理天下,這在歷朝歷代,都是慣例,而如今武京娘就要做一個先行者。
就在武京娘離開的當天,朝中有發生了一件事,此前一直力主出兵討伐大食,用武力來捍衛大唐尊嚴的李義府突然改變了腔調,一上來就拋棄了他的隊友,提出了另一個可行性計劃,要與大食和談,當然這個和談也是有底線的,那就是昭武九姓。
李義府臨陣變節,讓那些這些天裡一直都在附和他的少壯派們,無所適從,那種感覺就好像打刀塔的時候,他們在前面充當近戰血盾,李義府充當高輸出的法師,結果眼看着勝利在望的時候,李義府突然扭頭就走,還嘲笑自己的隊友頭腦簡單,只是一旁戰鬥力爲五的渣渣。
這些少壯派之所以站在李義府這邊,也完全是爲了他的政治訴求,如今雖然新皇登基,可是朝堂之上掌握着絕對話語權的卻還是當初太宗一朝的那些老臣子,他們這些少壯派眼看着毫無出頭之日,這自然不是他們所期望看到的。
於是好不容易有了這麼個機會,他們當然也想在朝堂之上好好的表現一把,前期看上去不錯,至少他們都能感覺到,貌似李承乾是站在他們這一邊的。
可是眼看着就差這臨門一腳了,結果李義府卻偷偷的跑過來,將他們腳底下的球給扎爆了,他們這一腳掄上去,不但沒能踢中皮球,還把自己的關節抻了。
李義府當然能感覺到四周圍滿是怒視的目光,不過對於他這號人來說,根本就不在乎,不過李承乾越來越陰沉的臉色,卻是他不能不考慮的。
“聖上!臣以爲憑藉大唐的兵鋒,若要掃蕩大食國,並非難事,可是如今大唐力在經營海外,臣恐無暇分身,一旦深陷其中,耗費的乃是大唐的錢糧,即便要戰,不妨稍等數年,積蓄力量,而後一鼓作氣,方爲上策!”
李承乾看着李義府言辭懇切的模樣,他都懷疑自己是不是這段時間被國事所累,前幾天都出現了幻覺,不然的話,之前幾天還一副一陣言辭模樣和褚遂良等大臣在朝堂之上論戰的李義府,怎的突然就變了個人。
李義府接着又道:“臣屬意與大食言和,不過大食犯我邊疆,殺我子民此事卻不能算了,聖上!可藉此機會,拿回昭武九姓,懲戒那些蛇鼠兩端的小人,以雪先帝之恨!”
昭武九姓!
就好像昨天李義府聽到這個提案的時候一樣,李承乾也不禁動容了,太宗生前有三大恨,其一就是吐蕃時常滋擾邊廷,其二就是小勃律反覆無常,其三就是昭武九姓聯合大食國攻破了大唐的碎葉城。
如今吐蕃和小勃律已經被滅,若是能將昭武九姓重新納入大唐的版圖,身爲人子的李承乾可算是將太宗的三大恨全都報了,李承乾焉能不動心。
“你是說讓大食國將昭武九姓的國土割讓於我大唐!?”李承乾沉聲道,強行壓抑着內心的激動。
李義府忙道:“聖上正是如此!可以此與大食國談判,其若應允,則兩家罷兵休戰,其若是不允,則興兵討伐!”
“好!”李承乾聞言,猛地站了起來,道,“李義府!朕若是將此時交由你去辦的話,你可有把握!?”
李義府聞言,立刻擺出了一副士爲知己者死的忠義模樣,跪倒在地,道,“臣爲國事,萬死不辭!”
之前幾日還在朝堂之上爭吵不休的事情,似乎一下子隨着李義府的變節而畫上了句號,不過李承乾所求,顯然並不是這麼簡單,昭武九姓,他自然要懲戒,可是這和滅亡大食,成爲一代雄主,在他看來完全是兩回事。
時至正午時分,武京娘帶着太子李弘,臨淄王李賢,大隊人馬浩浩蕩蕩的開出了長安城,朝着杜陵的方向而去。
皇后出宮,這件事要是在以往,褚遂良那班老臣,早就跑到皇宮裡去覲見了,不過這一次他們卻不約而同的選擇了沉默。
皇帝派皇后去杜陵,所謂何事?
一想到這個那些老臣們的心裡就不免激動了起來,如今朝中雖然表面上看着平靜,可是暗地裡卻是風起雲涌,皇后不甘寂寞,要將手伸到朝堂上去,對這些人老成精的大臣們來說,焉能看不到,牝雞司晨,這是他們絕對不想看到的事情,若是這個節骨眼兒杜睿能回來的話,一切問題就迎刃而解了。
武京娘帶着李承乾的囑託,離開了長安,不過她的目的顯然不是這麼簡單,如今朝堂之上,她已經掌握了一部分權利,那些新晉的少壯派,大多都是她推薦給李承乾的。
可是這部分權利,在武京娘看來還遠遠不夠,遠遠無法保證她的皇后之位,以及李弘的太子之位,因此她必須掌握更大的權利,爲他們母子兩個找到更大的護身符。
武京娘原本是打算藉助外戚的力量,在朝堂上站穩腳跟,可是誰知道她的那些家人實在是太不爭氣,被她召入了長安之後,除了爲非作歹,作威作福之外什麼都不會幹,若不是她最後時刻下了狠心,將其一律貶謫出了長安的話,就是對她這個皇后的聲譽都會造成巨大的影響。
後來武京娘又接着提拔少壯派的機會,擴大自己的影響力,可是她還是太小看那班老臣了,那些經歷了隋末戰亂和貞觀盛世的老臣們,根本就不將她這個皇后放在眼裡,而她提拔出來的少壯派雖然也能在朝堂之上給那些老臣找些麻煩,可最終還是無法取代那些老臣,成爲大唐朝堂之上的絕對勢力。
於是左思右想之下,武京娘想到了杜睿,杜睿有能力,有人望,最重要的是杜睿是她的姐夫,就利益而言,和武家應當是站在一起的。
武京娘大概也沒想到當初是因爲畏懼杜睿的能力,擔心李弘將來沒辦法抗衡杜睿,她才慫恿李承乾將杜睿貶謫,可是天意弄人,現在她爲了穩固自己在朝堂之上的地位,卻又要將杜睿給請回來,做她的外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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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武京孃的心裡對這種事可沒有把握,她不知道能否說動杜睿站在她這邊,她雖然在李承乾的面前挑撥杜睿和李承乾的關係,但是杜睿對李承乾的忠心,即便是她,也從來都不懷疑,或者說那份忠心,杜睿是獻給大唐的。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事情可就好辦了,她的長子李弘是大唐名正言順的太子,當初杜睿不就是因爲擔心儲位不穩,動搖國本,才拒絕爲李治效力的嗎?
既然如此,爲什麼不將杜睿拉到李弘的陣營當中呢?
武京娘也正是因爲心中有了這番盤算,才向李承乾請命,要親自前往杜陵。
武京娘要來杜陵,杜睿早早的就得到了消息,他雖然不知道武京娘爲何要來,不過很顯然,他並不歡迎這位大唐皇后。
“媚娘!皇后要來的事,你”
武媚娘並沒有因爲許久未見的妹妹要來,顯得如何激動,相反她表現的十分冷靜,武京娘在長安所做的一切,她自然也都知道了,雖然杜睿刻意隱瞞,但是有些事,想要隱瞞,是隱瞞不了的。
武媚娘一向心細如髮,有的時候,在一些事情上的見解,尤其是政治上的,杜睿都要自嘆不如,這纔將她找來,商量一番。
“夫君!小妹這次只怕是來者不善啊!”
杜睿聞言一愣,接着笑道:“你自家的妹妹,如何會來者不善!”
武媚娘道:“夫君這般問,可是要考校媚娘,小妹在長安的一舉一動,媚娘都已經知道了,只是沒想到小妹居然會有這番野心!”
杜睿聽了,心中不禁一陣腹誹:和你這個一代女皇相比,武京娘現在的所作所爲有算得上什麼。
杜睿現在滿心只是盼着武京娘不要走她姐姐在歷史上的老路,哪怕是做劉娥也要好過做武則天。
至少劉娥雖然有武氏之名,卻沒有武氏之惡,歷史上武則天在上臺之後,宮內外大臣結成聯盟,企圖推翻武氏天下。結果陰謀失敗,武則天幾乎把所有的人都投入監獄或處死,只留下了才女上官婉兒等極少數人。
跟武則天以惡治惡不同,劉娥是以善治惡。她沒有處死密謀的人,而是貶斥了主要首領,量才起用其他的人,譬如李迪等參與密謀的大臣,做到君臣釋疑、共事宋室。
宋太祖防止別人“黃袍加身”的削權政策鞏固了新政權,同時埋下了鹹口不言和言必傷人的危機,劉娥的人事政策感動了很多人,消除了這個危機。
武則天重用親友,有“酒色財氣”四關保護裙帶。劉娥反其道行之。在一次封賞儀式上,劉娥讓大臣們把自己的子女親朋的名單報上,大家以爲是要擇優提拔,紛紛上報,名單列的長長的,能包括的全包括了。
劉娥把名單掛在自己的臥室,名爲“百官公卿親族表”。有人推薦某某當官,劉娥就查看那張表,除非證明有奇才,列入者基本不用。劉娥還搞了“約束子弟詔”,要大臣百官帶頭教訓子女親朋,奉公守法,對違犯者嚴懲不貸。不少大臣對此耿耿於懷,但劉娥的政策深得人心,取得了天下的信任,沒人敢隨意篡改旨意和搞土皇帝政策。劉娥時期,“政出宮闈”,卻“號令嚴明”,當時的各級政府基本做到了有令必行、有行必果。
武則天顯耀自己的勢力和財勢,講究富麗堂皇;劉娥卻保持自己在宮中最窮的地位,帶頭保持清廉。她的衣着打扮簡樸,要的是神質高貴。她請自己的親朋吃飯,從不使用皇家器皿。劉娥讓皇帝和大臣們的宮女侍從個個都是華麗衣着和精心打扮,以此向鄰國顯示大宋帝國的繁榮昌盛,而自己的宮女和侍從卻是個個素裝淡抹。劉娥送給長公主等上了年紀的皇家女子珠寶帕首,以便她們在臨朝和外出的時候不必爲假髮和容顏而發愁。一次,她的親朋也要求珠寶帕首,劉娥回絕了。
在劉娥的影響下,丈夫真宗和“兒子”仁宗都不敢圖享受,而是兢兢業業地做好治理天下的事情。例如,真宗能寬仁慈愛和抵禦北方外族入侵,保證了天下太平和經濟發展。仁宗能恭儉仁恕,有了旱災水災,他立在殿下,爲全國百姓祈禱。
劉娥好象也動過稱帝的念頭。一次,她問參事魯宗道:“唐武后如何主?”回答是:“唐之罪人也,幾危社稷。”劉娥聽了,沉默不語。有些庸臣試圖向劉娥獻媚取寵,例如,方仲弓奏表上疏,請劉娥象武則天那樣建立劉氏宗廟。一開始,劉娥飄飄然,卻有些猶豫不決,跟老臣商量,才放棄了這個念頭,又一次戰勝了自己。後來,程琳獻上武后臨朝圖,稱劉娥爲當代武則天。劉娥立刻把圖拋在地上,呵斥道:“我不能對不起前輩!我不是、也不想作武則天第二!”武則天爲自己立了無字碑,不管後人如何評論,還是希望後人記住自己曾經是個號令天下的女人。史籍沒有劉娥要爲自己立碑的記載。看來,她是走了就走了,吃透了人生真諦。
武則天去世後,一切“顛倒顛”,舊制恢復。劉娥去世後,她在位時期的政策得到延續,以至於繼承者仁宗被史書稱爲“聖主”。沒有聖後劉娥,哪有聖主仁宗!劉娥不是完人,也有利慾薰心和聽不進忠言的時候,有愛也有嫉妒、有善也有惡,但史籍對她的評語是“恩威皆浩蕩”。
杜睿現在也只能盼着武京娘即便再有野心,將來也要做劉娥,末做武則天,因爲他實在是不想站在武京孃的對立面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