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俏生生站在面前的武京娘,杜睿不知怎的,心中突然閃過一絲惶恐,目光都跟着閃爍起來,誰能想象得到,當朝國公,戰場上殺人無數的杜睿居然會有害怕的一天,而且害怕的還是一個弱女子。
杜睿現在確實不想見到武京娘,剛剛在人家丈夫李承乾的面前,說了那麼一番話,怎麼看都好像是在影響人家的夫妻感情,這種事怎麼看都有點兒缺德,更何況武京娘還是武媚孃的親妹妹,是他的小姨子,杜睿讓李承乾去潞國公府接侯海棠,還真有那麼點兒胳膊肘往外拐的嫌疑。
“京娘!怎的有閒暇到我府上來!”杜睿趕緊拋開了那些私心雜念,故作輕鬆的說道。
武京娘聞言,裝出一副不快的模樣,道:“怎的!?姐夫!是不歡迎小妹來你府上,怎的也是親戚,小妹來看看自家姐姐和外甥女也不成了!?”
杜睿有些尷尬的說道:“自然不是!京娘能來,蓬蓽生輝!快快請進!”
武京娘一笑,道:“這還差不多,倒是有些日子沒過來了,仁兒,憲兒,時常朝着要過來看妹妹的。”
說起來,武京娘於杜睿的府上,也是常來常往的,自打武媚娘過了們,兩家便時常走動,武京娘有時過來,待的晚了,還要住在杜睿的府上,只是自打進了東宮,成了太子側妃,來往才少了些,可每個月也要過來兩三趟。
杜睿引着武京娘走進了府門,便道:“京娘!你自去尋你姐姐,我還有旁的事,就不相陪了!”
武京娘聞言,笑道:“怎的!?小妹就這麼不招姐夫待見,難得過府,姐夫這個主人家,就不願陪陪!看起來,今後姐夫這宋國公府怕是連門都不給小妹開了!”
杜睿一聽,頓時苦笑不已,不耐的說:“你這張利嘴,都嫁人這麼長時日了,卻還是沒改,總是得理不饒人,你自己委屈,我可沒這麼說,這宋國公府,你想來就來,我可不敢攔你!”
武京娘這才笑了,道:“既然如此,姐夫便與小妹一同去尋姐姐,在宮裡待着也是煩悶,難得到姐夫這裡散散心,姐夫便行行好,也陪着小妹聊聊天,可好!?”
武京娘說着,還學着戲文裡的小生,對杜睿躬身行了一禮。
武京娘都這麼說了,杜睿還能如何,只得苦笑着說道:“好!好!好!便與你一同去!”
杜睿現在最怕的就是和武媚娘,武京娘這對姐妹在一起,他在東宮之內,攛掇着李承乾和太子妃海棠和好,肯定已經被武京娘知道了,武京娘雖然不想歷史上的武媚娘那麼有手段,可是畢竟是一個娘生下的,卻也差不了太多,嫁入東宮這麼多年,東宮之中早就遍佈了她的耳目,杜睿和李承乾說的什麼胡,此時早就傳進了武京孃的耳中。
杜睿和武京娘到時,武媚娘正在教太平讀書,看着杜睿到了,小太平歡呼了一聲,飛一樣的跑了過來,一頭扎進了杜睿的懷中。
“爹爹!爹爹!”
武京娘見了,嘟着嘴道:“小太平,眼裡就看得見你爹爹,偏偏看不見小姨?”
太平聞言吐了吐舌頭,甜膩膩的喚了一聲:“小姨!”
武京娘這才笑了,將隨身帶着的一塊和田玉佩摘下,塞到了武京孃的手中,道:“好!好!還是小太平最乖巧了!”
杜睿將太平放下,道:“太平還這麼小,她若是不願意學,你也就不要逼她了!”
武媚娘聞言,不滿道:“都是夫君太寵着太平,以前說她還小,不急着學,可現在都已經四歲了,人家馨兒像她這麼大的時候,都能解詩了,太平就知道整天胡鬧,前些日子還把熙鳳姐姐院子裡的魚缸給打破了,發了好大的水,一個女孩子卻這般淘氣,要是不嚴加管教,將來那還得了!”
武媚娘也是望女成鳳,再加上一向不服輸的性子,哪能讓自家的閨女落於人後,杜蘭馨是個小才女,她便也想着讓太平出個風頭,不然的話,她還擔心太平會被杜睿給看輕了。
武媚娘如此堅持,杜睿也是無奈,只得道:“學自然是要學,可也該勞逸結合,別太累着她了!”
小太平在一旁古靈精怪的說道:“就是!就是!還是爹爹對太平好!阿孃就會逼着人家看書寫字,說讓人家將來也做個才女,小哥他們來找太平玩,阿孃都不讓人家去!”
小太平聲音甜膩膩的,再加上本身就集合了杜睿和武媚娘兩個人的優點,小小年紀就長得粉雕玉琢般,看着都惹人憐愛。
武媚娘在一旁聽着女兒告狀,心裡頓時一陣氣悶,道:“你這丫頭,阿孃還不是爲了你好,你倒好,還向你爹爹告狀!”
武媚娘說着,伸手就要過來抓,小太平趕緊躲在杜睿的身後,對着武媚娘做了個鬼臉,緊接着又裝出一副古靈精怪的樣子,道:“阿孃!人家都已經會背爹爹寫得三字經了,今日便讓人家去玩玩吧!”
杜睿笑道:“好!好!好!小太平!你阿孃不答應,爹爹准假了,想玩就去玩吧!”
小太平聞言,歡呼了一聲,也不等武媚娘答應,轉身一溜煙的就逃了,武媚娘想要攔,卻哪裡還有人影。
“都是你,就是你總嬌慣着她,平日裡我管教太平就不聽,以後可怎麼得了!”
杜睿笑道:“好了!孩子愛玩就讓她去玩,你逼着她學,她也聽不進去,一個女兒家,順其自然就好了!”
一旁的武京娘也笑道:“姐姐!你啊!還是聽姐夫的就好了,姐夫能調教出那麼多學生,如今一個個的哪個不是人中之龍,這要說教導孩子,姐姐你可遠遠比不上姐夫的能耐!”
武媚娘被說得啞口無言,氣悶道:“好了!我不管了,將來太平要是找不到婆家,看你們可怎麼好!”
武京娘笑道:“這有什麼,我就喜歡太平這天真活潑,姐夫,姐姐,要不打個商量,將來便將太平許給我家的仁兒可好!?”
武京孃的一番話,讓杜睿和武媚娘頓時楞住了,杜睿看着武京娘,也不知道她是有心,還是無意。
這個時候親上加親,那是很尋常的事情,太宗的嫡長女長樂公主就嫁給了長孫無忌的長子長孫衝,可是這要放在後世,可是十成十的近親結婚,杜睿雖然在這個時代生活了,這麼多年,對此事還是有些牴觸。
武京娘見杜睿不說話,笑道:“怎的?姐夫不願意,還是我家仁兒配不上太平!?”
武媚娘反應過來,道:“妹妹說得哪裡話,這~~~~~~~”
眼見武媚娘就要答應,杜睿趕緊道:“此事還不急,兩個孩子年紀尚小,這個時候便說這等事,爲時尚早,還是等他們長大以後再說吧!”
見杜睿遮掩了過去,武京娘心中微微有些不快,只是失望的神色只是一閃而過,隨即笑道:“這樣也好,只是姐夫,姐姐莫要敷衍小妹,將來若是兩個孩子情投意合,到時候可不要再推拒了!”
“這是自然!”杜睿連忙應下了,心裡卻想着:大不了以後儘量不讓兩個孩子接觸就是了。
三人坐下,說了會兒閒話,武京娘一直都在觀察着杜睿的神色,見杜睿興致不高,突然說了一句:“姐夫!今日小妹過府,說起來,還有一事相求!”
杜睿道:“京娘有事儘管說,都是一家人,沒什麼求不求的!”
武京娘笑道:“若是如此就再好也沒有了!仁兒如今也到了啓蒙的時候,小妹想,能否擺脫姐夫代爲教導,仁兒自幼便聰慧,交給旁的人,小妹也不放心,姐夫滿腹經綸,才華橫溢,要是能由姐夫來教導仁兒,想來日後的前程也有了保證!太子殿下的長子李象如今養在聖上的身邊,自小身邊便有好些個飽學鴻儒教導,仁兒可沒有人家那個命,此事,小妹也只好厚着臉皮來求姐夫了!”
果然如此!
杜睿心中頓時驚醒,他早先就猜到了武京娘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如今一看,果不其然,說什麼讓自己當李仁的師傅,分明就是另有所指。
武媚娘也知道杜睿一向都不希望武京娘在李承乾的跟前爭寵,她雖然對此也十分不滿意,可卻也不願違逆杜睿的意思,武京娘此時雖然求得是旁的事,可一旦杜睿真的去給李仁做了師傅,旁人難免就要起疑心,畢竟誰都知道,李承乾最爲信任的就是杜睿。
“妹妹!仁兒現在還小,再說只是啓蒙的話,哪裡用的着你姐夫出馬!這不是大材小用了嗎?”
武京娘笑道:“小妹也知道姐夫身爲國家重臣,平日裡事務繁忙,可是姐姐,妹妹跟前就這麼兩個兒子,今後也就只能指望他們了,實在是不想被個酸儒給誤了,還望姐夫不要推辭!”
杜睿見武京娘眼神透着精明,心中有些不耐煩,道:“京娘!都是一家人,還是不要繞圈子了,你今日前來,有什麼事,便直言好了!沒得讓人多費思量!”
武京娘聞言一怔,隨即笑道:“果然不愧是姐夫,好!既然姐夫如此說了,小妹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小妹確實有事要來問問姐夫,今日可是與太子殿下說過要將太子妃接回來之事!”
杜睿見武京娘總算說了出來,反倒平靜了,道:“太子妃乃太子殿下的原配,雖然偶有不和,如何便能相離,我既然爲太子東宮的屬官,自然是要規勸一番的!”
武京娘見杜睿居然說得這麼坦然,頓時微微着惱,道:“姐夫如此行事,欲置小妹於何地!?姐夫從始至終可曾爲小妹想過!”
杜睿面色也是微變,他從一開始就知道武京娘不是個安分的人,她雖然沒有歷史上武媚孃的那番野心,但是卻也心氣極高,李承乾和海棠如今鬧到了這個地步,裡面少不了她的推波助瀾。
“京娘!當初你嫁過去的時候,我就曾與你說過,安分守己纔是你的本分,太子妃就是有再多的錯處,他也是太子原配,是將來大唐帝國的皇后,我知你心氣不低,可是太子妃之位,卻不是你該想的!”
“小妹爲何就不該去想!”既然說的開了,武京娘也少了顧及,大聲反駁道,“難道姐夫就當真忍心看着京娘這輩子給人做小不成!?若是能像姐姐這樣,嫁得姐夫這般如玉郎君,小妹也就認了,可是如今太子之心在我的身上,我如何就做不得太子妃,日後如何就做不得大唐皇后!”
“住口!”杜睿聞言,心中着惱,道,“你這話要是傳揚出去,便是殺身之禍,歷來天家最爲忌諱的就是心懷怨望,你難道不知?”
武京娘還沒說話,武媚娘搶先道:“夫君!關起門來,自家人說話,也不怕旁的人聽見,小妹那裡比人差了,太子妃是國公家的,小妹也一樣是國公家的,不比任何人粗鄙,況且小妹若是能上位的話,將來夫君要做什麼,也能少了些阻力,那潞國公一向與夫君不和,他的女兒將來要是做了皇后的話,太子殿下跟前,將來哪裡還有夫君說話的份。”
“婦人之見!”杜睿聞言,登時就怒了,這還是他第一次和自己的妻子發脾氣,說完之後,也隱隱有些後悔,可是今天要是不將兩人的這個心思斷了,日後恐怕會更加麻煩,“你們只道那外戚是好當的嗎?歷朝歷代以來,有幾家外戚是能的善終的,便是長孫無忌與聖上自小爲友,如今還不是被聖上疏遠了!況且,大唐今日之盛,乃是無數人拼出來的,歷來帝國之亂,始於中宮,中宮不穩,則儲位動盪,此乃亂國之本,萬萬不可爲!京娘!你今日來意,我自知道,確實是我建議太子殿下與太子妃和好,此時關乎國家大事,你也是聰明人,如何猜不透其中的關節,況且聖上如今還在,此時已經引起了聖上的不滿,京娘,你若是個曉事的,今後自當在太子,太子妃跟前謹慎小心,萬萬不可爭寵,此事對你也有好處!”
杜睿說了這麼多,其實他也知道,武京娘根本就聽不進去,她所要面對的可是一國之母的尊榮,豈能因爲杜睿的一番話,就改了注意。
果然杜睿說完,武京娘心中大爲不滿,原本以爲杜睿能成爲她的助力,誰知道杜睿不但不幫着她,反而還要阻止她,讓她豈能甘心。
“姐夫如此說,小妹自然知道,姐夫的心裡裝着的是大唐的江山社稷,黎庶百姓,可小妹的心裡裝着的只有我的兩個孩兒!他們日後若是不能再進一步,最多也就是個閒散宗室,我不甘心,我的兒子不比別人的差,爲何將來這個天下就只能是人家的,我的兒子也是高祖嫡脈,爲何就坐不得這個天下!”
杜睿等武京娘說完,看着她滿眼的怨毒之色,長嘆一聲道:“京娘!你說的不差,可是此事關係重大,牽一髮而動全身,鬧不好就會引起動亂,我雖有心,卻不願去做!”
杜睿還有一句話沒說,如果可以的話,他甚至連這個外戚都不願意做,歷朝歷代外戚的名聲,有幾個是好的,西漢有王莽,東漢有樑翼,晉朝有賈家,南北朝士氣更是多不勝數,就連隋文帝還不是奪了自己外孫的皇位嗎?
外戚往往都是煊赫一時,而後盡皆遭受滅頂之災,落得身死族滅,得不償失,杜睿不願意做,他不想自己的子孫也身遭厄運。
武京娘見說不動杜睿,心中不免大爲失望,沉默了半晌才道:“姐夫既然不願意相幫,小妹也不強求,如今只盼姐夫答應一件事,小妹自己去爭,自己去搶,姐夫不要攔着小妹就是!”
武京娘說完,起身便走,杜睿見了,長嘆一聲道:“京娘!我可以應你這件事,但是你也要答應我,萬萬不可害人!”
武京娘冷笑一聲道:“姐夫只管放心,小妹還不是那等心如蛇蠍的毒婦!”
武京娘走後,武媚娘頓時大皺起眉,道:“小妹如今怎的變成了這副模樣!”
杜睿聞言,心中暗笑道:你若是處在這個位子上,只怕會更加狠毒!
杜睿萬萬沒想到他改變了武媚孃的人生,卻還是沒能阻止武家人牽連道大唐皇室之中,這大概就是命中註定吧!
武媚娘見杜睿煩悶,忙道:“夫君也不必憂心,小妹是個有分寸的!此事夫君置身事外就是了,是福是禍,皆是小妹的緣果!”
杜睿苦笑道:“置身事外,如何還能置身事外,身處嫌疑之地,想要躲開,那是千難萬難,說的不現在京娘來咱們府上的事,已經傳到了別人的耳中了!”
太宗染病,大唐政局風雲變幻,如今但凡身處其中的人,哪個能躲得開。
“一切隨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