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自打十幾歲便時常受命監國,對於處理政務倒也並不陌生,只是但凡遇見大事,每每還要向太宗稟報,似如今這般,將天下事都交代在了他的身上,卻還是頭一次。
做了二十幾年的太子,突然之間感受到了權利的好處,突然之間變成了一言九鼎的主宰,繞是李承乾寬厚仁德,謙虛謹慎,也不禁有些飄飄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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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中的那些大臣,也是見風使舵,見機快的,紛紛跑到東宮露面,期盼着將來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時候,能獲得李承乾的重用。
對於發生的這些事,杜睿看的一清二楚,對此不免暗暗憂心,他給李承乾設計的道路之中,在登上皇位之前,是絕對不能因爲籠絡朝臣,引起太宗疑心的。
歷來皇室之間,父子相疑的先例不在少數,當年扶蘇何以被秦始皇調往邊疆,結果讓胡亥和趙高鑽了空子,矯詔逼死了扶蘇,還不就是因爲扶蘇年紀越大,威望漸長,朝臣傾心,引起了秦始皇的猜忌。
杜睿此前也曾反覆叮嚀李承乾,慎行慎言,不黨不私,李承乾也正是因爲杜睿的這八字真言,才戰戰兢兢的將太子之位坐到了現在。
原本歷史上,太宗確實是在貞觀二十二年病逝的,可現在歷史已經變得面目全非,究竟如何誰也不知道,杜睿又不能對李承乾明言,否則一個詛咒皇帝的罪名,別說他是當朝駙馬,社稷重臣,就是再怎麼樣,也要腦袋搬家。
思來想去,杜睿還是放心不下,這一日幫着李承乾處理了國事之後,沒有急着離開,將心中的擔憂說了出來。
“殿下!方今聖上染病,以國事相托,這既是聖上對殿下的信任,也是對殿下的考驗,可殿下這些時日所言所行,卻多有偏頗之處,一旦傳進聖上的耳中,臣恐對殿下不利!”
李承乾聞言,微微詫異,道:“承明爲何如此言語,爲兄這些時日並不曾做過什麼枉法之事,父皇如何會對我不利!”
杜睿屏退了左右,對李承乾道:“殿下!請恕臣妄言,可自古以來,天家少有親情,聖上如今雖以國事相托,然殿下畢竟還是儲君,這些時日,朝臣多有往來,此事若是遭了聖上猜忌的話,臣恐有不忍言之事!”
杜睿雖然沒有明說太宗可能會因爲李承乾和朝臣來往過密,產生猜忌,但是意思已經到了,這話如今也就他敢在李承前的面前說了,換做另一個人,肯定要比李承乾斥爲離間天家父子親情,到時候一個大帽子扣下來,政治前途渺茫不說,很有可能還會丟了性命。
李承乾初一聽,心中也是有些不快,但是仔細想想,自己這段時間也確實過於樂觀了,志得意滿之下,難免有些狂疏,杜睿完全可以不和他說這話,但是現在杜睿卻偏偏說了,除了杜睿心中對李承乾的擔憂,李承乾實在想不出旁的理由了。
“良藥苦口利於病,忠言逆耳利於行!”李承乾輕笑了一下,道,“承明一番苦心,爲兄定當謹記於心,今後會注意言行的!”
李承乾雖然這般說了,但是杜睿看李承乾的臉色表情,分明是沒有聽進去,這讓他更是擔心不已,現在確實還沒到那個時候呢,李承乾要是在最後關頭因爲被太宗猜忌的話,丟了太子之位,那才叫功虧一簣。
而且太宗也不是沒有別的選擇,這些年李治雖然隱忍,但杜睿卻能看的分明,對於太子之位,李治就從來沒放棄過。
一邊在太宗面前盡着孝心,一邊極力表現自己的能力,他這是爲了什麼,還不就是想要讓太宗看看,他同樣也能承擔起治理這個國家的重任。
一旦李承乾被太宗所惡,到時候可就是李治的機會了。
“殿下!臣所言,或許刺耳,然卻句句發自肺腑!殿下身居海內人望,聖上對殿下也頗多招撫,承襲大統,指日可待,然殿下可還記得當初臣離開長安之時,曾對殿下說過的那幾句話?”
李承乾一愣,突然想到了當年杜睿第二次被太宗罷黜出長安之時,對他說的那八個字一一慎言慎行,不黨不私!
這麼多年以來,李承乾也確實是如此做的,也正是因爲如此,他才能躲過歷次的風暴,至今平安無事。
想到此處,李承乾的心裡不僅有些愧疚,方纔他居然還因爲杜睿說了些實話,心中不快,可從始至終,杜睿確實一直都在爲他着想。
“承明!是爲兄的錯了!”
再想想這段時間,自己被那些朝臣簇擁着的時候,表現出來的狂妄,志得意滿的作派,再想想一旦太宗懷疑他籠絡朝臣,結黨營私,那個時候可能的下場,李承乾也是不寒而慄。
杜睿見這一次李承乾算是聽進去了,這才稍稍放心了些,接着又道:“殿下!如今可是關鍵時刻,殿下絕對不能出半點兒差錯,若是聖上得上天眷顧痊癒,那便最好,就是有個萬一,殿下也要保證始終如一,萬萬不能因一時得意,荒廢了多年的苦心啊!”
李承乾聞言,猛然起身,對着杜睿長施以禮,道:“爲兄多謝了,爲兄能有今日,全賴承明代爲謀劃,假使他日爲兄能一展胸中報復之日,必不相負!”
杜睿慌忙上前,將李承乾攙扶起來,必不相負!?杜睿倒巴不得能扶着李承乾登上皇位之後,功成身退呢,留在朝堂之上,終日裡蠅營狗苟,勾心鬥角,這種日子,杜睿早就過夠了。
“殿下無需如此,殿下若是聽臣所言,如今還有一件大事,務必去做!”
李承乾道:“賢弟所言何事?”
杜睿道:“太子妃!”
趁着李承乾這個時候還能聽進人勸,杜睿又將這件事給提了出來,這段時間,杜睿都不知道自己已經和李承乾提過多少次了,可李承乾偏偏就是在這件事上,死硬的很。
李承乾聞言,果然面帶不虞,道:“承明!這是爲兄的家務事,我看~~~~你還是不要管了!”
杜睿很想對李承乾也說上一句:天家無私事!
可是他知道,李承乾對海棠的感情已經完全被武京娘給取代了,如今在這太子東宮之內,守着武京娘這個愛妻,還有兩個兒子,李承乾覺得這種日子已經再好不過了,根本就沒想過要和海棠和好。
然杜睿卻又不能不勸,因爲他知道,李承乾和海棠之事,已經引起了太宗的不快。
“殿下!可知道文德皇后仙去這麼些年,聖上何以始終不肯再立中宮?”
李承乾一愣,不明白杜睿怎的會突然提起這件事來,道:“自然是因爲父皇與母后感情甚篤,在父皇的心中根本就沒有能取代母后的女人,還有恐怕就是在父皇的心理,只有母后纔是他的妻子!”
杜睿點點頭道:“殿下所言不差,正是因爲如此,聖上雖然身爲一國之君,後宮之中,佳麗無數,可聖上對文德皇后的那份感情,卻是天下人學習的對象!”
李承乾漸漸有些明白了,道:“承明的意思是說,父皇也希望我和太子妃能像他們一樣,始終恩恩愛愛,鸞鳳和鳴?”
杜睿點頭道:“天底下所有的父母都是如此,他們都希望自己身上的優點,自己所經歷過的一切美好的事,能在子女的身上得到體現,殿下難道就沒有過察覺,最近聖上對殿下的態度冷淡了些許!”
李承乾仔細的想了想,發現還真有這麼回事兒,最近有幾天,他過去承慶殿請安,都被太宗給擋了駕,聽說太宗還把他的長子李象給接近了宮中,原本他還莫名其妙,如今被杜睿一點,這才恍然大悟。
可是強勢得咄咄逼人的海棠和溫婉可人的武京娘兩人一比,在李承乾心中的分量輕重立判,事實上李承乾早就動過心思,將來一旦登基爲帝,立刻就廢了海棠,立武京娘爲皇后。
杜睿看着李承乾的臉色一陣掙扎,又道:“殿下不可遲疑,殿下與太子妃和睦,聖上也會高興的!”
杜睿真正擔心的是,如今李治和杜雲蓮兩人成婚多年,卻依然恩愛如初,李治也不曾納過什麼側妃,大有從一而終之象。
太宗本來就在心中對李承乾和李治做着一番比較,這個時候,哪怕就是一件小事,也絕對不能落了人後。
李承乾原本就對杜睿言聽計從,只是他與海棠的矛盾太深,一時難以緩解,這才僵持住了,如今聽杜睿一說,他也覺得有些道理,思慮了半晌之後,道:“既然如此,那我明日就去潞國公府上將海棠給接回來!”
杜睿見李承乾總算是答應了,這才放心了些,又說了幾句話,杜睿便要告退了,剛到家門,便看到府門前停着一輛馬車,仔細一看,居然是武京娘。
武京娘正好下車,回頭看着杜睿,笑道:“姐夫!一向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