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雷點了點頭道:“好。”二人又嘀咕了一陣,丁雷方踏步向前,怪笑道:“女娃兒,剛纔我小看了你,竟讓你劃傷了爺爺,這次我可要用真功夫了!”說罷雕頭杖一揮,呼呼生風,向殷殷掃來。
院牆浮橋上衆人早已看到二人遇險,怎奈沒有命令卻不能下浮橋一步,又恐密林外的官兵趁亂向裡射箭,當真是心神俱亂,大部分人已無法專心對敵,時而看看外面官軍動靜,時而回頭看折橋之上的戰況。
丁水在後面觀看多時,見殷殷專心對付丁雷,已無暇顧及自己,便足下用力,翻身而起,向殷殷身後翻去,心中正得意卻見迎面一根竹竿正對着自己,此時空中沒有借力之處,那竹竿正好結結實實的捅在自己胸口上,丁水不由大叫了一聲向後仰去,丁雷見狀也是大驚,後退幾步,見丁水直直向旁邊水中墜去,急忙將雕頭杖橫將過去,用力一挑,那丁水被雕頭杖一挑,後背雖然撞的生疼,卻用腳鉤住了杖子,有了借力之處方狼狽不堪的重回橋上。
二人俱是一身冷汗,他們俱是不通水性,平日便對江河湖泊畏懼之至,生怕掉下水去無人搭救,此時丁水也算是死裡逃生,直起身來對林劍瀾怒目而視,眼神十分陰狠。
原來林劍瀾見丁水在後觀戰,便迅速跑到湖邊小船處拿了一根撐船的竹竿,開春時節柳絮飄飛花瓣墜落,加上這湖水極愛生長浮萍,表面被這些雜物覆蓋,因此往往看起來污濁不堪,這小船原本是用於打撈湖中浮游之物所用,不想此刻被林劍瀾派上用場。
那竹竿將丁水捅了回去,林劍瀾也被反彈的不輕,後退了幾步摔在地上,虎口處隱隱作痛,卻一骨碌爬起來,仍是抱着竹竿,站在殷殷身後。卻見那胖老頭目光閃爍,透着狠意,低聲跟那高瘦老頭低聲嘀咕了一陣,那瘦老頭不住的點頭,目光也是向這邊掃來,林劍瀾心中不禁一緊,心中道:“不知他們又出什麼鬼主意。”
卻見這次換了丁水,緩步向前,一根秤桿凌空向殷殷點去,殷殷雖然天賦出衆,但畢竟年小力薄,方纔力阻丁雷,此刻已經略呈疲態,卻緊咬牙關,並不後退,一招一式仍是如行雲流水一般,顯見平日所學極爲紮實。
丁水見這半天都未能拿下二人,心下着急,也不顧下手輕重,心道殺了這女娃兒,再將那小子活捉也是一樣,招式越發凌厲,右手微揚,卻是一招“張敞畫眉”,直向殷殷頭上點去。殷殷身形矮小,已是吃了虧,勉力用手中短劍一格,卻聽林劍瀾在後面喊道:“右手‘撥草尋蛇’,左手‘仙人圍帶’!”當下也不思索右手長劍一招向丁水下路攻去,短劍格開了那秤桿就勢向回一劃,卻正划向丁水腰間,丁水急急撤回秤桿飛身而起,避開雙劍,卻又聽林劍瀾喊道:“他怕水不敢躍太高,你左手用‘力劈華山’,右手用‘大江東流’!”
殷殷頓時領悟,腳尖一點,小小身軀已經飛身而起,短劍迎面向丁水順勢劃下,長劍卻凝蓄內勁由左向右刺去,林劍瀾心中讚歎了一聲,道:“殷殷果然天賦過人,雙手用兩招已屬難得,更可貴的是一手快招一手慢招卻是絲毫不差。”他並不知道殷殷自小練武便與這兩把劍爲伴,江湖中使雙劍之人便不多,像殷殷這樣一長一短卻幾乎沒有,曹書劍立意要培養於她,除了幫內高手,向外也重金延請了不少用劍高手,因此殷殷偌小年紀,劍法已然自成一格。
林劍瀾凝神觀戰,不時在旁邊高聲支招,殷殷竟把丁水打的連退若干,丁水心道若是再拖延下去救兵來了便不好辦了,回身吹了一聲口哨,丁雷頓時雙手執杖,緊緊盯着戰況,林劍瀾心道:“他爲何吹了一聲口哨?”
卻見丁水雖還在與殷殷互搏,拿着秤桿之手卻悄悄向袖中攏去,高叫了一聲:“小心他的袖子!”話音剛落便見那袖中飛出一物連着細繩,瞬間劃至秤桿末梢,向殷殷打去,殷殷方一劍格開秤桿,見那物件向自己擊來,另一劍也急忙攔去,卻是繩子栓着一個秤砣向殷殷手中劍柄捲去,正待避開聽林劍瀾大喊了一聲“小心前面”,耳聽一陣破空之聲,瞬時肩膀一陣劇痛,手中短劍險些掉落,強自握住,卻是一顆彈子掉落在地上,彈了幾下,滾入水中。原來那口哨聲便是提醒丁雷注意局勢,施以暗算,丁雷剛纔見丁水使出絕招,秤桿疾點之時,暗藏的秤砣也破袖而出,趁着殷殷雙劍招架無暇注意自己便啓動那雕頭杖機關,那雕頭便發出了一粒彈子擊在殷殷肩膀之上。
林劍瀾心中大呼不妙,他見丁水的武器是一根秤桿,總覺得似乎少了什麼,頗不對勁,此刻才明白原來少了一個秤砣,想必平日便是藏在袖中,趁人鬆懈之時擊出,見殷殷滿面痛色,卻仍緊握雙劍,不後退半步,心中大爲着急,眼看丁雷丁水二人步步逼近,林劍瀾急速看了一下四周,頓時向殷殷大聲喊道:“殷殷趴下!”
殷殷聞言想也不想,立刻四肢撲地趴在浮橋之上,此時林劍瀾已經急奔上橋,也是用力一趴,雙手卻按在距離橋頭的第七塊橋板之上,眼睛一閉用力按下。
丁雷丁水二人正自得意,卻見這兩個小孩子抱頭趴在橋上,頓時橋頭立柱距橋面半尺高處射出數十根利箭射來,橋頭的大樹也是嘩嘩作響,無數根飛箭從中飛出,直射二人,根本無從閃避!二人心中大呼不妙,又不敢跳到水中,只將雕頭杖和秤桿在身前急速舞動,那飛箭噼裡啪啦掉了一地,過了一陣便停了下來,林劍瀾和殷殷緩緩爬起,見丁雷左腿中了一箭,丁水則是腰間和肩膀處中箭,神態極爲狼狽,不禁相視一笑,林劍瀾見殷殷面色微紅,手扶着肩膀被彈子打傷處,緊咬着嘴脣,這一笑卻是讓人眼前一亮,又想起那日在船尾所見梨花帶雨,心中暗道:“殷殷妹子其實很好看,只不過大部分時間冷着臉,讓人不敢直視。”殷殷剛笑了一下,卻見林劍瀾盯着自己咧嘴傻笑,頓時面上一寒,兀自向前走去,雙劍當胸,冷冷看着丁雷丁水二人。
丁水覺得創口處微微發麻,心知箭上抹有麻藥,到手的功勞便這樣沒了,心中把兩個小孩恨的咬牙切齒,尤其更恨林劍瀾,盯着二人恨恨道:“早晚有一天收拾了你們,小心別讓爺爺們撞見!”說罷和丁雷相扶而去。
林劍瀾見殷殷復又變得冷如霜雪,頗覺沒趣,又不敢再行出院,只悶悶坐在湖邊,想到折橋,便向殷殷道:“殷殷妹子,你說他們怎麼會知道我們這裡的機關?”殷殷回頭慢慢走到林劍瀾身邊,也坐在湖邊石頭上,抓着石頭子兒向裡面用力擲着,道:“我也在想,他們怎麼知道折橋上的機關?恐怕裡面的機關他們也知道。”
雲夢稹見二人狼狽不堪的相扶而出,心道:“這兩個人如此不濟,兩個小孩子都捉不到,甚是沒用。”他久攻不下,心內着急,眼見四周的手下也討不到什麼便宜,荷包早已被秦天雄用小樹擊中,肋骨碎裂,恐怕是活不成了,林紅楓那邊的手下也是頻露敗象,被林紅楓解決也是或早或完,心一橫,轉身長嘯一聲,向官軍大呼道:“放箭!”
匡義幫衆人心中也一樣着急,禦寇司此次前來的高手衆多,一團混戰,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將其逼退,身後又有一堆官軍虎視眈眈,此刻聽見“放箭”口令,俱是一凜,手上卻不放鬆,出招更加凌厲。
院內浮橋之上的匡義幫衆剛看完林劍瀾和殷殷脫險鬆了一口氣,卻聽對方發了口號,不敢鬆懈,各個手扣暗器,凝神觀望,見官軍此次着實是訓練有素,箭搭在弦上,每人後面立刻上來一人將箭頭點燃,向院內齊齊射來。衆人看準來勢,蓄力擲去,果然是幫中專長暗器之人,轉眼間飛箭紛紛掉落院牆之外,不多時密林之中便濃煙滾滾。
林劍瀾和殷殷正在湖邊呆坐,卻見外面傳來噼裡啪啦的燃燒之聲,對視了一眼,急忙奔到院門處,這次卻不敢跑出去,只是將頭探出院門,見遠處的官軍頻頻將箭頭點燃射將過來,院內的人則不停的拿暗器擊落飛箭,然而飛箭掉落院牆之下燃燒,濃煙距離衆人太近,慢慢衆人均覺眼睛酸澀難忍,又一批飛箭過來已經有幾人把握不好準頭,紛紛射進院內,也有人被飛箭射中,掉下浮梯。
二人見越來越多的燃箭紛紛落在院中,雖說有一些掉落湖中,卻還有一部分掉落草木之上,越燒越旺,急忙到處撲火,林劍瀾心中卻道若再幾輪下去,恐怕裡面就支撐不住了,急忙舉着幾根燃箭跑到浮橋下面,喊道:“各位叔叔,你們可能將這箭擲回去嗎?”那靠近林劍瀾之人俯身將箭接過道:“暗器在於準頭和力道,距離過遠便力不能及了,我試試吧。”說罷將箭用力擲了回去,卻搖頭嘆氣,林劍瀾探頭看去,見那燃箭不過是擲出了十餘尺開外,距離官軍尚遠,心中大爲着急,見迎面又是一批射到,急忙躲在牆後。
在外迎敵之人如何不知裡面狀況危急,怎奈此刻雙方混戰,膠着難分,個個都如同那院牆下的灌木一般,心中火燒火燎,卻聽院牆之上有人喊道:“官軍那邊怎麼亂了?”聲音含着驚喜之意。
林劍瀾和殷殷探頭望去,見官軍後方煙塵滾滾,喊聲不斷,陣營也是越來越亂,片刻,若干匹駿馬衝出重圍奔至總堂,二十餘個勁裝大漢將馬勒住,跳下馬來,爲首的見林龍青等人尚在苦戰,兩旁樹林濃煙滾滾,大聲道:“幸未來遲,等這關頭過了再給幫主見禮!弟兄們,跟我上!”話音剛落身後衆人便齊齊從腰間抽出雪亮雪亮的刀來,跟着那大漢返身衝入那幾百官軍營中,頓時裡面一陣殺伐之聲,煙塵之中縷縷冒出凌厲刀光,不時夾雜着慘叫。
衆人見來了援手,頓時俱是精神一振,林龍青嘴角含笑,衣帶倏的一直向雲夢稹刺去,道:“雲道長,看來今日匡義幫衆人的頭顱還不能給你拿去邀功領賞了!”說罷招式越發精巧凌厲,他武功本就要比雲夢稹略勝一籌,因心有旁騖,擔心林劍瀾和堂內安危不能專心,反而和雲夢稹打了個平手,此刻了無牽掛,雲夢稹頓覺壓力陡增,卻強自笑道:“小小江湖門派違抗天朝聖命,若是束手就縛尚有可能保全無辜者性命,強自抵抗,即便今日我們勞而無功,來日你們恐怕難逃滅頂之災!”手上卻不鬆勁,一柄拂塵頻頻向林龍青掃去。
林龍青怒道:“什麼保全無辜者性命?三個分堂被你們血洗,你休說這假惺惺的好話!”話音剛落那布帶的施展由劍法變爲鞭法,如靈蛇吐信,招式越發靈活詭異。
林紅楓見此情景心中雖放下一塊大石頭,卻疑慮道:“這批人看來也是匡義幫手下,怎麼以前從未見過,也未聽爹爹或青哥說過。”
此時林劍瀾和殷殷已經爬上了浮橋,越過院頭向外嘹望,見官軍陣營中一陣陣沸騰,那二十來個漢子彷彿組成了一個戰團,殺到哪裡哪裡便是一片混亂。林劍瀾遠遠看去,心中道:“這些人似乎並沒有什麼精妙的武功技法,只是互相配合,也不顧自身安危,但求殺敵,似乎無所畏懼,反而應了‘勇者無敵’這句話。那些官軍個個怕死,看這羣人來勢洶洶,便只是忙着躲閃,根本無心對砍,只怕馬上就要被衝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