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林龍青凝視眼前這人,大約三十多歲,身材偉岸端正,皮膚白皙,面貌十分英俊,做道士打扮,寬袍大袖,衣袂翩然,手執一柄拂塵甚是華麗,上面綴着若干珠寶,拂塵絲則是純白色,隨風飄動。
嶽靈風武功在幫中已屬不低,那人鬥了這麼久招式卻仍是姿態瀟灑,此刻見林龍青攔在嶽靈風身前,也是一怔,細細打量,瞬即笑道:“若貧道猜的不錯,能一眼便看穿荷包所執兵刃的定是匡義幫幫主林龍青了!”
林龍青見此人與嶽靈風對招之時,其他人均在旁肅穆觀戰,想必此人便是此次禦寇司衆人的頭領,便也道:“不錯,傳言禦寇司掌司之人是一位道長,儀表堂堂,甚得今聖信任與寵愛,閣下想必便是那位道長了?不知道長高姓大名?”
那人如何聽不出林龍青話中的譏諷之意,但此話已經算是客氣,民間傳言則更爲不堪入耳,卻並不在意,只微微一笑道:“貧道雲夢稹,只不過就是這個名字也不用多時了。”
林龍青心中暗覺這名字甚是熟悉,總覺得在哪兒聽過,卻一時間想不起來,卻聽那人道:“今日貧道奉命行事,你我對敵,幫主何必問的這麼仔細,待貧道領教高招!”說罷將拂塵一掃,瞬間已到林龍青面前,林龍青舉手一架,腕上的長劍正好擋在拂塵之上,他這柄長劍乃先祖傳下,削鐵如泥,將那拂塵削斷應屬易事,卻覺那拂塵絲此刻變得十分堅硬,想必雲夢稹將內力灌注其上,隨即催動內勁,那拂塵絲“唰”的一下齊齊張開,如千萬根針般向林龍青彈去,林龍青身形一矮長劍掃向對方下盤,卻見他足底一點一聲嘯唳凌空而起,拂塵一卷已換手捏住塵尖,拂塵柄向自己後背打去,林龍青看也不看便將劍向背後一搪,又迅即向上一挑,只聽“鐺”的一聲脆響,林龍青旋身回望,只見那拂塵柄已重又回到雲夢稹手中,那寬大的衣袖卻已被長劍豁開了一個口子。
雲夢稹面色微紅,怒笑道:“匡義幫主果然名不虛傳,這些年來又有進境。”說罷左手雙指併攏,右手緊握拂塵重又撲上,林龍青剛纔那一式雖佔了上風,但拂塵柄勁勢甚猛,那劍本來綁在腕上已屬不便,此刻已經略有鬆落,心念一動矮身一蹲避過一招“遮天蔽日”,移身至雲夢稹身後迅即將長劍從腕中解下向旁邊一擲.
那劍“叮”的一聲剛好插在與林紅楓對敵之人的衣襟之上,兀自震動不已,發出一陣嗡鳴之聲,那人正伏地掃林紅楓下盤,衣襟墜地,突然被寶劍釘死在地上,眼見林紅楓寶劍劈至,身形卻受了阻礙無法挪動,只好用力向一旁一拽,“嗤”的一聲將衣襟撕裂,肩膀上卻已生生捱了一劍,好不狼狽。
林龍青將劍丟開,雙指併攏,捏着一根不到二尺長的布帶,正是平日他縛劍所用,用力一抖,迎向雲夢稹的拂塵。
林劍瀾遠在大堂,卻也隱隱聽到外面時而傳來呼喝打鬥之聲,殷殷側耳聽了一會兒,臉上表情甚是關切,不像以往冷冰冰的樣子,又咬了咬嘴脣,猶豫了一下,還是走向門外,林劍瀾急忙追上道:“外面很危險,我們不要出去!”
殷殷斜瞥了林劍瀾一眼,道:“我長這麼大,一直都住在這匡義幫中,以後我也要繼承這匡義幫的大業,你自然不懂。”說罷仍是向門外走去,又回頭道:“你才學武半年不到,若是害怕,就在裡面待着吧,我們匡義幫內機關重重,那些狗賊必定殺不進來。”便回身而去,步法輕盈,穿花拂柳,瞬即不見。
林劍瀾見她似乎頗瞧自己不起,心中不服,暗自道:“誰說我怕了?我不怕,即便我只在幫中住了一年,可是這是青叔的家,我豈能不關心?”便也跑出門去,見殷殷已距離自己有幾尺開外,發足追上,兩個人一前一後,片刻就到了折橋之上。
林劍瀾擡眼望去,卻見牆內已經架起了一圈浮梯,匡義幫中的一干幫衆們俱都站在浮梯之上望向外面,十分專注,透過院門,見成大夫等人俱都在和敵人纏鬥,遠處幾百號官兵十分齊整,手拿弓箭瞄向這邊,好似等人發號施令一般,林劍瀾不禁喃喃道:“難怪要佈置人在院牆之內防範,若是他們將箭點了火射進來恐怕大大的不妙。”卻聽殷殷在旁邊答道:“院內這些人都是總堂中專攻暗器的好手,只負責對付那些官兵,若是弓箭射到,他們的任務便是用暗器將箭攔在總堂之外,其他發生任何事情他們都不管,以免亂了大局。”
二人慢慢走過折橋,剛一探頭,卻聽後面有人急急喊道:“小公子,小姐,哎呀,你們回來,別出去!”聽聲音卻是曹全的。二人並不理睬,走出院去,只是看着外面的戰局,殷殷對自己的媽媽甚是擔心,一雙眼睛盯着林紅楓那邊,見那與林紅楓對敵之人肩膀已經血跡斑斑,心中大爲放心,林劍瀾卻一下子就看見了林龍青,見他雙指捏住一根布帶,與對手的一柄拂塵對打,拂塵本也算是較爲精緻小巧的兵刃,此刻對比這根細小的布帶,卻十分龐大。但見那布帶如同一條小蛇在與一條巨蟒打鬥一般,巨蟒雖然勢大,相比起來卻失之靈活,反而靠近不了那並不結實的普通布帶。
林劍瀾仔細看去,心中道:“拂塵與布帶俱是柔軟之物,但若灌注內力於其上,拂塵便如千萬縷鋼絲,布帶就像一柄長劍,二者都是可柔可剛,就看誰的招式應變更爲巧妙了。”又見林龍青的長劍釘在旁邊的地上,又道:“青叔棄了長劍,反而拿一根小小的布帶對敵拂塵,當真是巧妙之至。”
二人正在觀戰,覺得眼前一花,兩個黑影已經立在面前,定睛看去,原來是一胖一瘦兩個老頭,正是丁雷和丁水兩兄弟。
這二人跟蹤林龍青尋仇未果,本想再跟一段時日伺機下手暗算,卻見禦寇司的人匯聚此地,二人一合計,心道若是傍上了朝廷,日後必定飛黃騰達,有了禦寇司這座大靠山,還怕報不了當日之仇麼?心念一定,便毛遂自薦。雖然雲夢稹收了他們,誰知滋味並不好受,這批禦寇司中的人個個深藏不露自視甚高,對二人言談之中頗不客氣,如同當日他們對待那些辛家莊的護院武師一般,那如同殭屍般叫“荷包”的人說話更是陰陽怪氣,便是今日行動也沒他二人什麼戲份,他們心中自然十分沮喪惱怒,又不敢發難,見衆人打鬥卻插不上手,只在旁邊伺機而動。
剛纔林劍瀾和殷殷一出院門便被丁水看到,仔細一聽又見裡面有人喊“小公子”和“小姐”,嘴角頓時泛出一絲陰狠笑意,捅了捅丁雷,使眼色望了望林劍瀾他們道:“機會來了,這兩個小孩恐怕是這匡義幫幫主的孩子,我們若能擒住這兩個小孩,便可脅迫他們束手就縛,這可是大功一件,那時禦寇司中人誰還敢對我們不服?”
丁雷聞言大喜,彷彿已經將那小孩擒住一般,道:“弟弟果然妙計!到時候就是那臭道士也要對我們禮讓三分了!”
二人飛身而上,來在林劍瀾和殷殷面前,丁雷心道:“看來這小男孩倒要比這女娃兒長几歲,必定習武在先,我且先把這女孩兒抓到手。”念罷陰笑道:“兩個娃娃,跟我們走吧?”並未用杖,只是左手狀如鐵鉤,向殷殷抓去。
林劍瀾急道:“殷殷!”卻見殷殷面色一寒,右臂向那手爪一揮,袖中隱現寒光,丁雷心中一凜,急忙將手縮回,卻覺一陣刺痛,攤開手掌一看,見已經被劃出了一道細細的血痕,雖然是太過輕視殷殷所致,但畢竟是被一個十多歲的女孩兒所傷,心中又羞又惱,大怒之下,右手已經將雕頭杖揮起,向殷殷掃去。丁水見丁雷此刻已經大怒,恐他下手沒有個輕重將這二人打死,急道:“大哥!要活的!”
丁雷聽了生生將力道減了幾分,卻見殷殷低頭躲過,手中已經各執了一柄小劍,卻是長短不一,那長劍向丁雷雙腿掃去,丁雷急忙避過,將杖捶向殷殷的肩膀,殷殷將那柄短劍向上一扛,長劍走勢仍是十分凌厲。丁雷由於減了力道,那雕頭杖輕而易舉被殷殷彈開,下盤連連吃緊,卻又不敢下重手,反倒左支右絀十分艱難。
丁水沒想到捉這兩個小孩兒這般費勁,見林劍瀾一臉焦急看向那女孩兒,卻並不出手襄助,心中明白了個大概,獰笑一下便向林劍瀾撲去。
林劍瀾見那微胖老者手執一柄如秤桿般的兵器向自己撲來,心中頓時慌亂,他雖跟着秦天雄學了武功,可畢竟不過是基本拳腳而已,半年之間又能有什麼進展,況且他每每要提出異議,學的不十分上心,因此只有連連招架,身形已經很是狼狽,心中方感慨自己不過是紙上談兵而已。
這時間卻哪容他感慨,見這胖老頭的秤桿向自己雙肩點來,心中知道他欲點了自己的穴道而後活捉自己威脅林龍青他們,便閃身避過,那秤桿來勢甚兇,雖然避過,內力卻已將林劍瀾肩膀處的衣服劃破。
殷殷對付丁雷倒還從容,可是斜眼望去見林劍瀾頻頻欲險,東躲西奔,一咬牙揮劍將丁雷逼開幾步回身跳到林劍瀾身前,架住丁水的秤桿,此時丁雷似乎也發現林劍瀾並不會什麼武功,便跳將過來也是盡往林劍瀾身上招呼。這二人平日行走江湖行事甚是卑鄙,經常是爲達目的不擇手段,常被人所不恥,他二人卻絲毫不在乎,此時對待這兩個小孩兒更是凸現本色。殷殷同時對付二人不免有些吃緊,聽林劍瀾在身後喊道:“我們退回折橋上去!”殷殷知他意思,那折橋上暗藏機關,可邊打邊退,將二人引至橋上。
二人退至院中,丁雷丁水二人在後面緊追不捨,殷殷斷後,且戰且走,其實早已被林中中人看見,林龍青和林紅楓俱不免爲之分神,也是且戰且向院中撤去,雲夢稹則見林龍青步法有些繚亂,朝那邊一瞥便皆盡了然,心中忖道:“沒想到那丁家兄弟還有點用處,若是能擒住那兩個小孩,此次便是大獲全勝了,在皇帝面前又能記一筆大功,卻不知會給我什麼賞賜。”想到這裡出招更加迅捷如暴風驟雨一般,意圖阻攔林龍青的後撤之勢。林紅楓卻是心中着急,出招越發狠毒凌厲,一劍快似一劍,心中只盼快些把對方解決回身去救殷殷。
四人纏鬥着步入院中,林劍瀾向後疾跑幾步,殷殷將兩把劍舞的密不透風,將丁雷丁水逼退一步自己便一個後翻到了林劍瀾身邊,二人心中俱是鬆了一口氣,卻見這兩個老頭兒相視一笑,那胖老頭面有得色,用秤桿指着林劍瀾道:“你這小子雖不會武功,卻機靈的很,你是想把我們引到這折橋之上,引發機關,讓毒水毒死我們,或者讓箭射死我們對不對?”
林劍瀾和殷殷心中俱是一驚道:“他如何得知橋上的機關?”卻見這二人不慌不忙,沉穩向自己走來,步法竟是絲毫不錯,二人不得不再向後退去,眼看再退便要出了折橋,林劍瀾方叫了一聲“不好”,低聲對殷殷道:“不能再退了,折橋狹窄,他們便只能一人在前攻擊,若上了平地,二人圍攻便危險了!”殷殷點了點頭,小手越發將劍握緊,反倒向前迎去。攔在橋中間,冷冷看着丁雷丁水。
丁水此刻見殷殷攔在橋中,施展不開,心內越發着急,悄聲對丁雷道:“你先和這女娃兒纏鬥,我找機會見她防範不嚴之時便施展輕功越過去把那小子抓到手,大功便可告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