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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着氣泡的沼澤地,四周都是爛枝腐葉,還有野獸巨大的骸骨以及長滿青苔的人頭骨。刺鼻的腐臭直衝口鼻,給人一種頭暈目眩的感覺。
“大總管,給!”身旁的護衛將一塊溼布遞給了羅士信。
羅士信點頭笑了笑,將溼布轉遞給身旁的一個大胖子耆老六。
“如此險峻的小路,你都能尋到,當真了不起。”羅士信笑着說道。
自羅士信多年前往長白山爲平陽找孫思邈時,便察覺了高句麗在防守上有着得天獨厚的優勢。他們建造城塞的本事未必就能勝過大唐,但是他們憑藉遼東險惡的地理環境,配合他們學習來的技巧,所造的城池比之大唐大多城池都要堅固。而高句麗離中原很近,長時間受到中原文化的影響,境內國民的文化水平並不低,也有着一定的人才。
淵斌之老當益壯,便是一個極其棘手的人,當初就讓楊廣大吃苦口,以至於三徵高句麗,連遼東都不曾拿下。這老傢伙年歲上長,非但沒有年老智昏,反而格外精明,將長城修築的恰到好處,挽扼住了東西要道。要不正面進攻長城,要不攻取易守難攻的懷遠鎮。除此之外,也只有一條鮮爲人知沼澤參路可以走了。
在遼水的上游,通定方向有一片大沼澤,人畜不通。陷之必死,在遼東人人畏懼。對於那片沼澤地退避三尺。然而人爲財死,鳥爲食亡。在兇險在可怕的地方就算死亡機率再大,只要有足夠的利潤一樣有人會冒險嘗試。
長白山地大物博,奇珍異寶數之不盡,尤其是以千年人蔘最爲出名。從長白山掏得一根千年人蔘,足夠一個參客省吃儉用渡過一生。因爲長白山的千年人蔘太過出名,高句麗又掌控者長白山的所有權,對於千年人蔘管制的格外嚴苛。他們特地增加了參稅,以超高的利潤來榨取往來的商販。
也是因此東北的參客不惜任何辦法逃稅偷稅,沼澤參路便是早年的參王耆老六爲了避開關隘盤查。摸索出來的一條絕路,只有極少的人才知道。
羅士信很幸運的就認識這麼一個人……齊華的朋友參王耆老六。
齊華是當初羅士信前往長白山時候的嚮導,而耆老六則是資歷最老的參客之一。耆老六原本是幽州人士,便是依仗着一身的匪氣兇狠憑藉走私人蔘成爲富甲幽州的商賈,後來羅藝在幽州反隋,急需軍費,對於耆老六是百般苛刻,最後甚至抄家滅門,強奪耆家家財。
耆老六僥倖逃過一命。在遼東境內的玄菟定居。
沼澤參路便是他最先開發出來的,他也是憑藉沼澤參路富甲一方。最初羅士信找到耆老六的時候,耆老六還不打算坦白,但得知羅藝是羅士信親手殺的。親手幫他報了家破人亡的血仇,方纔幫着在地圖上繪出了這條險峻的沼澤通道。
劉仁軌長於軍略,擅於軍事計謀。針對高句麗守備深嚴的特點,提出了虛虛實實。聲東擊東的戰術,通過各種迷惑性的手段。讓高句麗的淵斌之以爲唐軍意圖集結水陸大軍攻打懷遠鎮,將高句麗的兵馬調至懷遠鎮固守。實際上是另起精銳部隊,過柳城從甬道向通定強渡沼澤參路,在高句麗人意想不到的地方渡過了遼水,使得他們依仗的遼水屏障失去了作用。
劉仁軌這一計,可謂計中有計,環環相扣,得到了羅士信、李道宗等人的高度讚許與認可。
羅士信決定採納劉仁軌的計策,但是他心大,目的不只是渡過遼水,還要更近一步,針對劉仁軌的計策經行了一定的改良。爲了實現他的計劃,他暗中讓王虎、侯傑親自將耆老六請了來,助他們唐軍渡過這沼澤參路。
沼澤參路沼氣瘴氣到有一定的毒素,若長時間吸入有生命危險,以布沾鹽水矇住口鼻是必須的保護措施。
耆老六大腹便便的,見羅士信如此客氣,有些受寵若驚,趕忙躬身接過,蒙在了臉上。
對於羅士信的讚歎,耆老六露着一點深思,輕聲道:“當初也是爲了討口飯吃,我們幹這一行早年也做了不少違背良心的事情。羅藝賊子幾乎滅我滿門,這痛恨過後,細細想來卻有一種報應的感覺。當初爲了財富,我迫害的家庭也不再少數。我本想着這條道路隨着我老死一併埋葬了,卻不想還能幫上大總管。只是……”他說着目光向後,看着後面密密麻麻近乎三萬兵卒,苦着臉道:“這條參路長達百丈,間距容不得兩人並行,而且路上溼滑,一不小心就有踩入沼澤中的危險。以往我們每次都是十人十人的謹慎通過,這要通過三萬人,耗費的時間就不說了,我擔心道路受不住力,塌陷下去。”
羅士信聽耆老六回憶過往,也知這個昔年富甲一方的參王也有着自己的故事,也不去細究,但見他的顧慮,笑道:“這個不用擔心,我們有我們的法子,你且帶路便可。”說着,轉向身後的將作大匠姜行本道:“一切成敗就看你了!”
姜行本是一個矮小精幹的男子,作爲一個匠師,姜行本可謂風光無限。他的師傅是這個時代最傑出的建築工程專家宇文愷,現在的長安城就是宇文愷策劃建築的,還有蜚聲中外的洛陽也是他的手筆。姜行本自幼跟隨宇文愷學習工匠技術,但他感興趣的不是同他師傅一樣規劃城市修建宮殿,而是製造投石車、攻城車之類的軍事器械以及如何在短時間內搭建成一條供給大軍通過的軍事浮橋等等這方面,關於軍事戰爭的知識。因爲在這方面有着獨特的天賦,李世民攻城略地時常帶着他,衝鋒陷陣的大功沒有,但是關鍵的功勞卻不小,還獲得了將軍的封號。
姜行本自信的笑道:“大總管放心,得大總管的提示,我們已經做出了足夠的鐵索鏈,只要能夠通過這條參路,不要一夜,便能搭建出一座通往對岸的浮橋。”
羅士信對姜行本點了點頭,讓他放手去幹。
羅士信上次來高句麗就發現高句麗這裡窮山惡水,山極爲險峻,水又很是兇猛。高句麗人很會利用他們的窮山惡水,這一路襲來少不得要拔山渡河。
用屁股也能想象高句麗不會留着好好的橋樑讓唐軍順利渡河的,戰爭時期,猜除橋樑阻止敵軍渡河是最基本的戰術。
爲了防範這一點,羅士信採用了後世搭建浮橋的方法,讓將作監鍛造鐵鎖鏈,需要搭橋的時候,直接將鐵鎖鏈串連起來,橫跨兩岸,只要在鐵索上鋪以木板,短時間內就能搭成一座可供大軍通行的浮橋。
這鐵鏈也是羅士信給李世民提出的要求之一。
羅士信當時也沒有想到會在這時用上,這在沼澤上搭一座浮橋與在水上搭浮橋,並沒有什麼區別。
姜行本在建築上的造詣確實高明,只用了半夜,便在難以步行的沼澤地上建起了一座浮橋。
耆老六瞧得歎爲觀止,無言以對。
“過橋!”
羅士信眼中閃着興奮的光彩,下達了命令。
懷遠鎮,中心官邸。
淵斌之的辦公廳依舊燈火通明,在羅士信下令渡河的同一時間,這位鎮守遼東四十五年的老將正認真的分析着手中的情報,隨着唐朝大軍的逼近,他得到的消息越來越精確。
“義父!”黑袍將斛斜谷敲了敲門,在得到允許之後,大步的走進了辦公廳,道:“我已經在海上廣派巡邏船艦,依舊沒有發現任何異常,半點也沒有唐軍水師的動向。”
淵斌之直愣愣的看着面前的燭火,眼神隨着火焰跳動,半響才道:“哦,繼續調查。我這裡剛剛收到前線傳來的消息,與我們所料想的一樣,唐軍的六萬步卒,正徐徐的向懷遠鎮靠近。他們若想強攻長城,不至於會向我們這裡偏移。可見他們最終目標還是懷遠鎮。不管唐軍在耍什麼花樣,他們的水師一定會配合步卒圍攻懷遠鎮。現在步卒距離我們不過兩日的路程,他們的水師也一定在兩日內能夠配合步卒作戰的範圍之內,就根據這個,一點一點的搜查。我便不信,他們的水師還能飛上天不成。”
“是!”斛斜谷領命下去。
淵斌之再次去過先前送來的情報,看着情報上顯示六萬大軍正悄悄改着行軍方向,往懷遠鎮這邊逼近,自語道:“不管你們使的是什麼詭計,只要我以逸待勞,就不信你們能耐我何。”
淵斌之一夜無眠,翌日一早,又親自查詢懷遠鎮的防線,見一切安好,放心的笑了笑。
他要等最新的情報,也無心睡眠,在城樓上鼓動着士氣,說着當初他是怎麼戲弄楊廣,怎麼戲弄那位漢人皇帝的。
直到唐軍最新的消息傳來:
“皁衣頭大兄,唐軍突然加快了行軍速度,正往懷遠鎮撲來。”
淵斌之肅然而起,隨即大笑道:“他們終於意識到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用計不成,打算強攻了?等得就是他們沉不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