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躍搖了搖頭,淡淡道:“本侯爺雖然厭惡佛家,但卻覺得他們有一句話說的有點道理,既種惡因,便有惡果,這些年輕漢奴搶奪老人糧食,本侯爺讓他們用下半生的勞動來贖罪,挖金子給老人們買糧食吃。”
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既然老天不降罪,那麼我來降罪。
大劉這種人不相信蒼天有眼,那麼韓躍就用實際行動告訴他,就算蒼天沒有眼,這個世上還有帶眼之人。
你做下惡事,我看在眼中,蒼天沒有眼,我來代天刑罰。
在這個時代去挖礦,那可是拿着人命去換金子,然而韓躍卻毫無心理負擔。
這些漢奴的下半生註定只能成爲曠工,要麼累死,要麼老死,韓躍一輩子都不會放他們出來。
尉遲寶琳和李風華對視一眼,同時轉身大喝道:“衆將聽令,隨我上前去抓人,凡是這七日來有過搶奪糧食行徑者,一律抓爲奴隸。”
後面的戰士早就等着命令,這幾日戰士們已經氣炸了,若非韓躍軍令攔着,恐怕早有人跑去砍那些漢奴。
無數兵將衝入山林,不多時四處便響起驚慌錯亂的求饒聲,壯年漢奴們對老人小孩夠狠,但是面對戰士卻只會求饒,前後對比簡直是莫大諷刺。
玄甲騎兵天下無雙,別說是出手抓漢奴,對戰突厥騎兵都能以一擋三,戰士們衝進山林四處奔走,見到壯年便抓,遇到老人小孩則扔下一件棉衣,口中喝道:“看清楚了,這是咱家侯爺怕你們凍着,專門賞賜下來的衣物。小孩優先穿上,多餘的給老人穿。誰敢動手亂槍,休怪兵爺一槍一個捅死你們……”
沒人敢搶,特別聽話,整個山林之間滿滿跪了一地人。
老人小孩是跪下感謝,其餘漢奴則是跪地求饒。
韓躍邁步踏着積雪,一步一個腳印走進山林,每當行至漢奴身邊,總有人哭喊着求饒。然而這一次韓躍心硬無比,冷着臉裝作沒聽見。
“丫丫過來,大哥哥抱着你!”
韓躍終於在人羣中看到了小女孩,他緩緩伸開雙手,僵冷的臉上總算有了一絲暖意。
丫丫歡呼一聲,踉踉蹌蹌從雪地上奔跑,一下撲進韓躍懷裡,甜甜笑道:“大哥哥,丫丫好想你。”
韓躍哈哈大笑,擡手捏了捏她的鼻子,打趣道:“是想大哥哥帶你去吃肉吧!”
“嗯!”小女孩直接點頭,絲毫沒有做作,摟着韓躍脖子嬌憨道:“丫丫最喜歡吃肉了,肉可香了,跟着大哥哥有肉吃。”
小孩子天真爛漫,心裡有什麼就說什麼,她說喜歡韓躍是因爲跟着韓躍能夠吃飽飯,這話乍一聽感覺有些傷人,但是細細一琢磨,世間哪有純粹的喜歡,總要有某種原因的。
丫丫的直言不諱,反而比那些冠冕堂皇的謊言更加真摯。
韓躍雙手抱着她,轉頭對一個戰士喝道:“還愣着幹什麼,趕緊拿件袍子過來,敢凍着我閨女有你們好看……”
閨女?
侯爺這是要認個義女啊?
戰士們面面相覷,望向小丫丫的眼神頓時熱烈起來。
乖乖不得了,侯爺認下的閨女,就算不是親生之女,那身份也高到天邊啦。
這些戰士人人都揹着一包袱棉衣,原本就是給老人小孩準備的,有人取出一件想要拿過來給丫丫,臉上還掛着討好的笑容,小聲道:“小姐快穿上,天氣可冷的很,萬萬不敢凍着。”
旁邊忽然衝出來劉黑石這貨,他一腳將戰士踢翻,隨即脫下自己身上的貂皮大氅,咧嘴罵道:“主公的義女怎能穿棉衣,必須得穿貂裘才配。”
說話之間親自跑到韓躍身邊,小心翼翼把貂裘給丫丫披上,憨厚笑道:“丫丫,俺就是劉黑石,是你義父麾下最厲害的大將,以後誰敢欺負你就跟俺說,黑叔叔去幫你砸碎他的卵蛋……”
邊說邊舞動一下大錘子,弄得風聲呼呼作響,一錘將雪地砸了個大坑。
這貨哄孩子都不會哄,一張黑臉嚇得小丫丫打了個哆嗦,韓躍擡腳狠狠踢他一下,喝罵道:“滾一邊去,山林之中多虎狼熊豹,你去獵殺一頭黑熊過來,本侯爺要給孩子做一頓燒烤。”
“好嘞!”劉黑石答應一聲,興沖沖拎着兩個大錘子轉身邊走,渾然不覺得韓躍讓他獵熊是件危險之事,哈哈大笑道:“主公等會燒烤,可得把熊掌賞俺一個,上次吃過之後,感覺啥東西吃着都不香了。您要是不給,俺就不去獵熊……”
“沒出息,還學會威脅了!”韓躍笑罵一聲,雙手小心幫丫丫掖好貂裘,抱着她走到火堆旁邊烤火。
此時火堆旁邊跪了一地人,有被戰士們用繩子捆住手的壯年漢奴,也有叩頭致謝的老人小孩,衆人眼見大人物懷抱丫丫溺愛十分,心中羨慕到極點。
大劉跪在地上眼珠子亂轉,忽然開口道:“丫丫小娘子,我是大劉叔叔啊,最疼愛你的大劉叔叔。”
他不敢站起身來,用膝蓋跪在地上不斷前行,小心翼翼道:“丫丫,大劉叔叔知道錯了,你看這天寒地凍,叔叔雙手被人綁着,好可憐啊。”
小女孩心善,忍不住便擡頭去看韓躍,嘴巴張了幾張,終於鼓起勇氣道:“大哥哥,能不能讓大劉叔叔過來烤火。”
韓躍捏了捏她的鼻子,柔聲道:“以後不準再喊大哥哥,要喊我義父,記住了沒有。”
“義父?”小女孩歪着腦袋,有點不懂義父是什麼意思。旁邊一個老人有些焦急,開口道:“丫丫快喊爹爹,義父就是爹爹。”
這是善意的解釋和幫助,老人看遍人生百態,深知小女孩這是遇上了一輩子最大的轉折,生恐丫丫遲疑引來大人物的不快,進而失去這次良機。
“丫丫快喊啊,喊了以後,侯爺就是你爹爹了。”
小女孩的臉色忽然一陣黯淡,打哆嗦道:“丫丫的爹爹被人打死了,我不能喊大哥哥爹爹,他也會被人打死。”
多麼善良,多麼童真,在她幼小的心靈中,自己爹爹被突厥人打死,是因爲自己喊爹爹的緣故。
韓躍心中沒來由一疼,摟着她溫聲道:“丫丫不要害怕,以後只有咱們打別人,沒人敢來打咱們,這個世界上沒人能打死我。”
“真的不會被打死?”
“不會!你忘了我跟你說過麼,我殺了好幾萬突厥人,是這片土地上最厲害的大人物。”
“爹爹……”小女孩放下心中負擔,甜甜喊出了聲音,雙手摟着韓躍脖子開心道:“我又有爹爹啦!”
旁邊那個老人輕出一口氣,眉眼之間全是釋懷,當然也有一絲羨慕。
大劉用膝蓋行走,小心翼翼往前不斷湊過來,涎着臉道:“恭喜丫丫啊,以後就是貴人了。”
丫丫年紀雖小,但卻不忘他剛纔的請求,摟着韓躍脖子道:“爹爹,能不能給大劉叔叔解開繩子,讓他坐在火邊烤一烤火。”
韓躍輕哼一聲,大手撫摸着丫丫乾枯的頭髮,柔聲道:“你以後不要叫丫丫了,既然拜入我膝下,需得跟着我姓韓,爲父給你取一個名字叫做韓雪。雪最皎潔,不存污垢,像你的心靈一樣乾淨。”
“韓雪,丫丫以後要叫韓雪麼?”
“對,叫韓雪,既能寓意你之稟性,也能紀念爲父在雪中收你。雪兒先趴在爲父懷裡睡一會,你現在還小,有些事情不懂得如何處理,爲父不想讓你看到太多……”
“哦!”小女孩答應一聲,乖乖把腦袋伸到韓躍懷裡。這一日她又冷又餓,弱小的身體早已疲憊不堪,趴在韓躍的胸懷裡只覺溫暖無比,不多時便發出香甜的酣睡聲。
韓躍用手輕輕拍打,然後緩緩擡頭一掃。大劉心中發寒,猛然生出一股不妙之感。
便在這時,忽然一個戰士悄悄走過來,壓低聲音道:“稟告侯爺,小娘子的爺爺受不住凍,他…他……”
韓躍揮了揮手,發出輕輕嘆息。
他剛纔從老人懷裡接過丫丫之時就發現,那老人已經處於彌留之際,同時凍死的還有大劉之母,兩個老人把衣服給了小女孩,自己哪裡能抗住嚴寒酷冷?
“你孃親用她的命,救了你一命!”韓躍盯着大劉,冷冷道:“本侯爺給你一個機會,我要你徒手挖一個坑,立一座墳,也是讓你能盡一次孝,做一次人。”
這算是要放他一馬,新收義女的懇求加上大劉老孃的命,韓躍終於被感動,決定給大劉一個活命機會。
可惜大劉卻不懂得把握,訕訕笑道:“眼下天寒地凍,積雪堅硬無比,俺用手恐怕挖不出大坑,您能不能讓周圍的兵爺賜個刀子,只要有刀在手,俺肯定能挖個大坑埋了老孃。”
“要刀是麼?好啊……”韓躍淡淡一聲,臉上現出一絲微笑。
他目光森然一冷,旁邊一個戰士抽刀走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