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詠眯起兩眼,舒服地躺在那馬車裡邊,由着那些眉清目秀的侍女給自己做着按摩。
方纔擲那茶碗的時候,王詠的確相當生氣上火。區區一個寒門士子,遠在番邦之地,立下了一些功勳而已。
自己對他青眼有加,居然敢斷然拒絕自己的招攬,呵呵……
“有意思,真有意思……老夫很想看看,等你到了洛陽,嚐到了大虧,吃盡了苦頭。”
“那個時候,就算你哭着過來求老夫,那也得看老夫樂不樂意,納你入門牆之內。”
鬚髮花白的王詠的自言自語,那幾位眉清目秀的女子,彷彿都像是聽不到一般,仍舊乖巧地各自履行着各自的任務。
捏肩的捏肩,按腿的按腿,對於自家老主人招攬年輕才俊,打壓年輕才俊這樣的場面。
她們見得何其多也,那些年輕才俊之中,大多數都會第一時間感激涕淋,願爲京兆王氏效命。
至於那些持才傲物的年輕才俊,呵呵……怕是一輩子,都難有出頭之日。
與其關心那些,還不如盡心盡力地侍候好老祖宗,說不定日後能夠被分送到那些族中才俊的身邊去。
而與此同時,那位驛長走到了王玄策的跟前,張口欲言,最終,長嘆了一口氣,朝着王玄策一禮之後進了驛館。
看到對方的神色,王玄策很明白對方到底是在想些什麼,指不定在心裡邊吐槽自己不識擡舉。
就在王玄策不置可否地搖了搖頭,轉身朝着驛館內行去的當口,就看到了那秦大掌櫃正好推開了房門。
“你婉拒了?”坐在屋子裡邊,小酒擺上,小菜擱在案几上,秦大掌櫃一臉服氣地小聲問道。
“不。”王玄策端起了酒杯,一口抽乾,眉頭緊皺着說道。
“小弟我斷然拒絕了。”
“……賢弟你跟秦某相處多時,你也不是難相與的人。難不成,那王家人說話太難聽了?”
“不錯。”王玄策吐了口酒氣,又給自己滿上了一杯。
“王某雖然是寒門庶族出身,可是,也不是沒有骨頭。”
“他頤使氣指的樣子,着實讓王某心中生厭,就算幹一輩子的主薄,王某也絕不願意向這樣的人屈膝。”
此言一出,秦大掌櫃兩眼一亮,端起了酒杯,仰起脖子一口抽乾。
“是條漢子,來,秦某敬你。”
“哈哈,好,咱們今日不醉不歸。”王玄策也是長袖一擺,豪邁地朗笑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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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有封家書……”王侍郎剛剛下了值,這纔回到了府中,管家就快步走來,遞上了一封書信。
王侍郎抄起了家書,只掃了一眼信封上的字跡,雙眉一揚,打開了書信目光掃過那些字句,很快,臉色漸漸地變得難看起來。
“簡直混帳,一個立了些許微末之功的寒門庶族,居然將我京兆王氏不放在眼裡。”
“好好好……老夫倒要看看,他一個寒門出身的小小主薄,難道還能夠翻天不成?”
王侍郎腳步匆匆地趕到了書房裡邊,抄起了筆,開始奮筆疾書起來,一面頭也不擡地吩咐道。
“你立刻去請御史臺的關御史、柳御史他們幾個過來,就說,老夫有事,請他們過府一述。”
“先邊急着走,回頭,把這封信,交給三管事,讓他往吏部盧郎中那邊走上一趟……”
隨着這位王侍郎的吩咐,管家努力地記下老爺的吩咐,腳步匆匆而去……
王玄策尚未抵達洛陽,但是,王玄策他拒絕了京兆王氏家主折交下交的招攬,甚至還惡語相加的消息。
已然開始在世家大族的小圈子裡邊掀開了波瀾,原本就同氣連枝的這些世家大族。
以及那些暗中爲世家大族站臺的官員們,心中的小算盤,都已然開始噼裡啪啦地打了起來。
而御史臺那邊,已然開始有御史,開始彈劾起了王玄策在那中天竺之地,縱容亂軍洗劫財物的奏摺。
甚至還有奏摺開始質疑王玄策區區一個文人,何以能夠僥倖逃脫?
使團隊伍裡邊,也是有軍中驍勇之士,他們都逃不出來,就他一人逃出,難道這裡邊就沒有問題?
說不定他出賣了自己的團隊,換了一條生路罷了。
至於王玄策能夠統帥諸國聯軍,在中天竺連戰連捷,呵呵……
他不過是一個鴻臚事主薄而已,又非將門子弟,就算是讀過幾本兵書,難道還能夠將草草整合來的諸國聯軍用得如臂使指?
肯定是那些中天竺國自己爛,而那些聯軍,都乃是懼我大唐天威,纔會戳力出戰。
莫說是這位寒門出身的小小文官,怕是一個普通唐人,也能夠帶領這樣的軍隊獲得全勝。
總而言之,明裡暗裡的消息,可以說鋪墊、醞釀,甚至是都已經開始喧囂塵上。
偏偏還有一個問題就是,一干與文官不對付的武臣,看到了這幫子文臣自己內卷。
自然是事不關已,高高掛起,甚至還有不少人悻悻扼腕,爲什麼不是自家子侄躥去中天竺建功立業。
倘若那樣的話,那些文官敢這麼噴,這幫子更喜歡用拳頭講道理的粗鄙武夫。
絕對會抄棍持棒地去跟那些嘰嘰歪歪的文官好好地講一講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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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安坐於文成殿內,認真地篩選着跟前的那些彈劾奏摺,但凡是胡言亂語,妄加猜測的那種,直接就扔到了一邊去,甚至還提筆批駁幾句。
但是,如此之多的奏摺,從各個方面,闡述與剖析了中天竺到底有多虛弱,天竺諸國到底有多弱小。
而且,王玄策的確是出身寒門庶族,並且也一直都在文官體系內工作,並沒有展現過什麼驚人的才華學識。
“陛下,趙國公以及房相、馬相等諸位重臣奉詔前來。”趙昆的聲音在耳邊響了起來。
李世民微微頷首之後,示意一旁的宦官將那些彈劾奏摺打理齊整,這才擡起了頭來,看向連袂而來的大舅子還有幾位肱股之臣。
“諸位卿家都平身,坐下吧,如今,從中天竺過來的一干人等,距離洛陽也已經不遠了。”
“三日之後獻俘宗廟之事,籌辦得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