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悄悄流逝,夏日的腳步伴隨着聲聲的蟬鳴悄然走了一半,也已進入仲夏,生命開始拔節,奮力的生長着。~~~~一個個爭先恐後的,展露着自己的身姿,爭取着陽光和雨露,奮發向上。太陽像是熾烈的火球,照耀天穹,灑下金色的光輝,溫暖着整片關中大地。它是如此的公平,不因爲誰積德行善就多照耀片刻,也不因誰作奸犯科就不做停留。從遙遠的東海波濤之上,直至西邊天際那茫茫的大漠深處,陽光普照,就算偶有陰雨,那也只是被遮擋住了。
或許有的人不懂得陽光的溫柔,只覺得她是那麼的熾烈,曬得人渾身都不舒服,躲在陰涼的樹蔭下,享受這片刻的清涼。
在隴右荒原中的一條官道,這灑滿金色光輝的大道上,一輛馬車正在嗻嗻的行着。拉車的駑馬雖然喘着粗氣,但是在趕車人的皮鞭的威懾之下,還是任勞任怨的走着。
車廂裡卻是另一番景象,一個小小的小丫頭正端着一盤子小巧的葡萄,殷紅的葡萄皮顯露着絲絲縷縷的果肉中的經絡,讓人垂涎欲滴。她纖細的手指輕輕的捻起一顆葡萄,雪白如若蔥根的枝頭和殷紅的葡萄映襯着,顯得像是一件大師精雕細琢的工藝品。十指纖纖如同春風撫柳,將手中那顆明珠一般的葡萄塞進了躺在車廂內,頭枕着另一名蒙着面紗的俏麗女子大腿的少年的嘴裡。
“主子,好吃嗎?”小丫頭香蘭一般的丁香小舌悄悄的舔過脣角。嬌憨的用那雙明媚像是秋水一般的眸子盯着少年輕輕嚼着的下巴問道。
“你這丫頭,剛纔叫你洗葡萄的時候不情不願的,還偷偷的吃了那麼多。現在還想吃,真是饞嘴貓!不給!來紅袖,吃一顆!”少年笑着說道,然後捻起一顆葡萄喂進了蒙着面紗的女子的嘴裡,手探進那薄薄的像是即將散去的晨霧一般的面紗之中,讓人不禁浮想聯翩那裡邊遮擋着的嬌嫩紅脣含住那顆殷紅欲滴的葡萄的樣子。
蒙着面紗的紅袖美目嗔怪的白了少年一眼,精緻的像是水滴一樣的耳垂帶着淡淡的桃花盛開的顏色。還是輕輕低下臻首,含住了嘴邊的葡萄。
“主子,你偏心。紅袖姐姐也和主子一起欺負天香!”小丫頭鬧了起來,小嘴吧吧的看着兩個在她面前肆無忌憚的男女,撒着嬌說道。
“誰叫你不乖,偷吃來的!”少年哈哈一笑。將頭換了一個姿勢。髮髻散亂,烏黑油亮的頭髮散落在車廂內,枕着侍女柔軟的大腿,這傢伙真的是日子過得不要太逍遙。
三人離開揚州城已經很遠了,坐着李寬特意費了許多勁兒才弄出來的帶着彈簧的馬車,一路遊蕩着在關中大地上游歷。因爲漫無目的,再加上特意隱瞞,雖然紅袖和天香目標明顯。但是在離開揚州城的時候特意的裝扮了一番,倒是沒人注意到。只有擅長追蹤的百騎司暗三還在勉強的跟在他們身後。
外面的天氣是燥熱不堪的。讓趕車的車伕都已經汗流浹背,拉車的馬兒更是汗水順着毛皮往下淌,但是車廂裡卻是出奇的涼爽。因爲在車廂的四周的角落,一個個的水桶放置在那裡,水桶中裝着的不是水,而是一塊塊的冰塊,清涼的氣息從冰塊上散發出來,帶走了車廂中的熱氣。就連趕車的車伕也是緊貼着車廂,感受着後心傳來的涼爽。讓他心中原本對一直不斷持續趕路的怨憤也淡了不少,再加上高額的佣金,這位樸實的關中漢子任勞任怨的趕着車,一路向前。
清河郡,崔氏的大本營,崔家的族長已經從京城急忙的撤離回這裡了,不僅僅是崔氏,其餘的大世家的重要人物除了在朝爲官實在是走不了的,其餘的都回到了自己盤踞的地盤上,因爲他們覺得京城已經不安全了。這一切都要拜李寬在揚州城弄出來的這一出搞的,他們都疑神疑鬼起來。這楚王居然向揚州城的守備崔氏家族的一個重要成員下手了,這意味着什麼?是不是皇室即將對世家出手的預兆?京城這個皇室經營的最嚴密的城池,還是安全的麼?所以這些大人物們紛紛的離開這個他們心目中的龍潭虎穴,回到自己的地盤上纔會讓他們感到安心。因爲這一切實在是太讓他們感到驚恐了,一方大員,執政一方的從三品官員,就這樣因爲一個紈絝子弟的小小的一句話,就被直接卸去了職務,並且打入大牢聽候發落,簡直就像是兒戲一樣。
可是皇室的理由實在是很充分,因爲這個人的兒子居然敢當面對着未曾掩飾絲毫身份的皇室宗親中的最直系的親王說出了大逆不道的言辭,並且居然說出要將其身後的家族連根拔起的狂妄宣言,單單只是革除了一個揚州城守備實在是最輕的發落了。所以所有的世家都是有苦難言,這樣的事情在他們的身上不應該發生的,因爲他們家族的成員怎麼會不認識皇室的標記?又豈會發出如此的厥詞?可是真是因爲一個奇葩的脆皮豬,一個只知道遊手好閒長着父輩餘蔭欺男霸女的紈絝身上,這個不可能的事情出現了紕漏。這隻能打落牙齒和血吞,認了。
但是崔氏又豈會善罷甘休?雖然這件事情他們不佔着理,但是千年世家的榮耀需要維護,五姓七望的威嚴需要維繫。所以他們雖然表面上維持着恭敬的模樣,但是其家族中已經炸開了鍋。崔氏家族這段時間已經連續數次的召開了家族會議。
在清河崔氏的祠堂裡,一個個崔家隱藏在暗處的大佬們齊聚在這裡,他們一個個都是滿頭銀絲,或是如同行將就木的老朽,又像童顏白髮的神仙中人,雖然一個個穿着芒鞋皁衣。但是卻無法掩飾他們曾經久居上位養成的那種淡淡的威嚴。一個個如亭若淵的端坐着,燥熱的風吹進窗口,雖然讓裡邊的人都在微微的冒着汗水,但是卻是一個人都沒有動一下,他們多年的涵養讓他們能做到泰山崩於眼前而不亂。但是其中也有一個特例,一個胖胖的老頭,正坐在靠着窗戶的位置,熱風一吹進來就剛好吹到他的身上,他一身的粗布麻衣已經溼透,汗水一滴滴的往下滴。
“受不了你們這幫子老學究了,真是的,不就是一個小小的毛孩子嗎,怕個啥?我們要查出他的行蹤也不是一件特別難的事情,只要找到他,然後弄死他不就完了!管他什麼皇室還是王氏的,老崔家的血不能白流!”這個胖老頭正是之前在崔家主事的三個老頭之一。他們三個因爲資歷最低,所以纔會留在崔氏本家,其餘的那好幾個老頭都是比他們輩分大或者職位高的,這些人都在清河郡周邊的一些山啊,湖啊之類的地方藏着,說是隱退山林,其實一個個全都是怕麻煩,到了年老了都不想動彈了。所以他們三其實就是倒黴蛋。
“說得輕巧,一個皇室親王,豈能說殺就殺?殺一個李寬是小,可是將皇室惹毛了,那纔是大事,皇室的力量你以爲真的小?哪怕不靠那些征戰沙場的大軍,單單是百騎司這個只掌握在當今聖上手中的一個隱秘部門就能將我們崔氏弄得家破人亡。雖然我們不怕皇室,但是卻也不能做這個出頭鳥啊!被皇室盯上了,那就是崔氏的末日。或許弄垮整個五姓七望和其餘的大世家不容易,但是單單弄殘我們崔氏,然後其餘的世家就會像是聞到腥味的貓,將我們崔氏家族徹底的抹去,你信不信?”一個頭發都稀疏了,腦袋閃着光的老頭出聲呵斥着胖老頭道。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們到底想怎麼樣啊?倒是說啊,就這樣下去,我就要被烘成‘人幹’了!你看看我這一身的汗水,那就是血和淚啊!”胖老頭甩了甩衣袖,幾滴汗水就這樣被甩飛出來,掉在地上摔成了八瓣。
“叫個屁,你這傢伙,早叫你減肥,不信,現在知道難受了吧!其實,這個李寬是一定要除掉,但是不能我們出手,因爲我們已經徹底的站在這個我楚王殿下的對立面了。坐在上面那位一定早就盯上我們了,所以我們要是有絲毫的動向,都會被他知道。到時候,只能是拼上老命了,這可不是我們崔氏家族該做的事。我們可以這樣,將其餘的家族全都捲進來,呵呵……到時候,這個小小的毛孩子還能翻起浪來,而上面那位也不會因爲一個死人和所有的世家翻臉吧!就算要算賬,也得掂量掂量。”一個長着鷹鉤鼻的老頭說道,這個人叫做崔昌,是現在崔氏家族的族長崔敬的父親。
“老族長這條計謀真是高明,這樣上面那位真的會忌憚不已,只要我們所有的家族全都團結起來,那麼又有什麼可怕的?皇室,我們擁護他,他纔是皇室……呵呵”白眉老頭,之前坐鎮崔家的三人之一,發出了一聲聲的笑聲,笑得豪氣干雲,卻又讓在一旁的那些族老們有點像進了冰窟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