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節剛過,揚州城還殘留着這一個傳統節日的餘溫,各家門上的香艾還都掛着,江邊上還停靠着一艘艘的龍舟。
但是就在這個時候,整個揚州城因爲一則消息而沸騰起來,這條消息最開始是從哪裡傳出來的已不可考,但是卻在短短的數日之內就傳遍了揚州城內外。無數人或是感到驚駭,或是感到拍手稱快。總之這件事情宣佈着揚州城要變天了。
“你聽說沒有,崔陂褚那個傢伙將要在菜市場斬首示衆啊!”一個揚州的普通百姓對身邊的人說道。
“這個我們早就知道了,而且這件事情除外還有一件更大的事兒呢!”在他身邊的一個身穿長衫的像是文士打扮的青年人搖頭晃腦的說道。
“什麼?比起守備兒子被斬首還要勁爆的消息?這不可能吧!難道是崔守備也要一起?”有人說這自己的猜測。
“你怎麼知道的?難道說你的三股的二大爺的親戚家的孩子的鄰居的表妹夫也是揚州城打撈裡的獄卒?”那個青年文士很是吃驚的問道。
“怎麼啦?不就是隨便說說嗎!至於激動成這樣?”旁邊的人有點受不了的說道。
“快看,囚車來了……”一個人高聲叫着,只見遠處一個有幾十名士兵護送着的囚車緩緩的駛來,這些士兵都身披鎧甲,手中馬槊閃爍着寒光,在向世人顯示着它的鋒芒。他們都騎着戰馬,戰馬嘶鳴。馬蹄聲碎。或許他們不是大唐最精銳的士兵,但是卻也是揚州城三萬守軍中最爲精銳的存在。
“那囚車好大,裡邊真的是人嗎?怎麼像座山?”有些揚州百姓沒有見過揚州守備崔廣量的兒子。他們是幸運的,因爲他們沒有見過這傢伙,那麼就沒有被這個紈絝欺壓過。但是他們也是盲目的,或許因爲身邊別的人都說這個崔陂褚不是什麼好東西,他們也就跟着說這個脆皮豬不是好東西,可是要是有一天崔氏佔據上風,傳出這個崔陂褚是被冤枉的。那麼他們也就是反水的最快的那一批人。
“你難道不知道,那囚車都是特製的,那個崔家少爺實在是太胖了。簡直就是一頭大象也不一定比得上,所以一般的囚車根本就裝不下他,這輛囚車是牛別駕這兩天趕製出來的。費了不少的人工呢!只是關過了這個傢伙之後,不知道下一次有這樣體型的犯人要到什麼時候去了。”一個知曉些內幕的人開始最起了牛皮。這是國人的天性。愛好分享。獨樂樂不如衆樂樂,都希望和別人分享。這種精神被人們稱爲‘八卦’。
“別管他這囚車用一次還是用兩次,反正我這一籃子爛菜葉子,是一定只能用一次的,這個脆皮豬,今天我就賞你吃吃我的菜葉子!讓你那次強了我的菜!”這是一個賣菜的,以前受過崔陂褚的欺壓,所以現在開始報復了。牆倒衆人推,就是這個道理。或許清河崔氏和太原王氏會在事後發難。但是那個時候,誰知道誰啊,他們只能找弄垮這對父子的人算賬,難道還能因爲兩個死人將整個揚州城所有的人都算到報復的範圍之內?
所以這些百姓是一點都不怕那兩個大家族會秋後算賬,因爲那個時候,他們能找到的也只會是牛見虎和李寬,而不是自己這些人。
因爲這一點,這些有恃無恐的百姓們,全都手中提溜着爛菜葉子,餿饅頭,剩菜剩飯,這些東西,準備等到那輛囚車近了之後仍那頭豬。
囚車吱吱的聲響,沿着街道緩緩行進着。街道邊上,很多差役已經在分開人羣,將無數的百姓擋在外面。
囚車內,沒有換下自己華麗長袍的脆皮豬正蜷縮着,雖然腦袋被固定在了囚車的上方中央處,雙手也被鎖鏈鎖在外面,但是他龐大的身子,還是如同一堆厚實的肉山一樣,差不多將這個特製的囚車給塞滿了。別人需要站着或者跪着才能讓脖子不被拉住了,因爲身量高的原因,這個崔陂褚只要坐在裡邊就夠了。
雙腿夾緊,抵着那肥胖的肚子,這位先前揚州城第一大少的臉上全是驚恐的神色,他還是不敢相信,那個楚王殿下真的敢冒着和崔氏還有王氏翻臉的風險,將自己和自己老爹給收監了。而且還不準人前來探視,不準給自己吃飽,不準……,不準……總之很多很多的不準,讓這位少爺這些天生活的水深火熱。
他這幾天沒有見到自己老爹,不知道那個自己一直以來的依仗到底自己這一次能不能逃出生天呢?他不知道,因爲對這未知的恐懼,讓這個大少爺這幾天都減肥了。
“扔他……”一個聲音高叫着,一把菜葉子就扔了出來,這一下子就成了點燃炸藥包的導火索,無數的百姓紛紛的響應起來,或許其中有着真的受到了這位大少爺欺辱的人,但是更多的卻是那些跟着湊熱鬧的,這些人才是真正的主力。
一把把的爛菜葉子,一塊塊帶着酸味,腐臭味的殘羹剩菜,就像是夏天午後的冰雹,又像是寒冬飄飛的雪花,向着被關在囚車內的崔大少砸了過來,這讓這位大少爺心驚膽顫起來。這麼多人這麼恨他,要是衝上來了的話,自己恐怕會被他們生吞活剝了。於是他嚇得縮了縮脖子,可是卻被囚車卡住了。
“爹,娘……快來救我!”崩潰了的崔家大少爺,開始哭爹喊娘起來,帶着哭腔,甚至真的流出了眼淚,他是真的怕了,這些平日裡他看都懶得看一眼的賤民們,現在居然敢這樣用東西砸自己,這個世界真的反了天了,爲什麼那個皇子敢不顧五姓七望的顏面,把自己給抓了,爲什麼這些賤民敢不怕來至自己家族的報復,這樣對待自己?
他的已經長滿脂肪的腦子想不通了。就在他哭爹喊孃的時候,不知道是從哪裡飛來的一塊長滿了白色。黃色等黴菌,散發着腐敗氣息的臭饅頭,徑直砸了過來,直直的扔進了他的嘴裡。脆皮豬下意識的用嘴一咬,一股子說不出來的味道,就像是陳年未清理的儲物室,又像是下葬經年之後又被挖開的棺木,總之那種滋味,簡直無以言表。
“嘔……”脆皮豬將這東西吐了出來,花花綠綠帶着那種味道的東西直接落在了他的嘴巴前面的那塊木板上,薰臭的味道蔓延開來,讓他更是感到一陣反胃,接着繼續嘔吐起來。而且除了這塊東西之外,還有扔雞蛋的,扔石子的。特別是仍小石頭的,砸到他身上就是一個包,有些特別陰損的,瞄準了他的腦袋扔。一時間這個原本揚州城最爲囂張跋扈的大少爺,成了一個三頭蛟,頭上好幾個鼓起來的大包,就像是一隻只的角。
被砸出包來還是好的了,除了這頭上的包之外,他的鼻子也被砸中了,鼻血長流,嘴巴也沒有逃脫,被打掉了好幾顆牙齒。要不是這脆皮豬見機的快躲閃過去了,他的眼睛也保不住了。
但是即使這樣,一圈遊街示衆之後,這個原本還看得出點人樣的崔家大少爺,仙子基本上已經不成人樣了,一身狼狽的像是被扔進了糞坑,帶着那種刺鼻的味道,被押送到了菜市場門口。這裡是屠夫殺豬的地方,但是現在卻要在這裡殺人了,雖然這個人長得和豬差不多一樣。
劊子手早已準備就緒,雪亮的鬼頭大刀被他夾在臂彎裡,刀刃向着外面,身穿紅色短衫,袒胸露乳;頭上扎着紅色的頭巾,鮮豔的像是凝固的血液。在邢臺後面,一張案几已經擺上了,牛見虎已經坐在其上,在他面前的長條案几上,一個像是筆筒一樣的東西,只不過裡邊裝的是令箭。只要時辰一到,令箭落地,那麼儈子手就會將這個像豬一樣的人直接斬首示衆。
時間一分分的過去,越來越接近行刑的時刻了,太陽已經走過正中,這是已經過了午時了。午時三刻,就是斬首的時間。這個世間是陽氣最旺盛的時候,哪怕被斬殺的人有着滔天的怨氣,在這青天白日之下也會迅速消散,不能停留世間。這是古人堅定的樸素思想,雖然沒有什麼科學依據,但是卻似乎有一定的道理。
“自幼清河崔氏子弟崔陂褚,魚肉鄉里,禍害一方,因其父之官職便利,無法無天,現業已查清崔陂褚所犯十六條罪狀,皆是罪不容赦,先本官判定,崔陂褚所犯罪孽深重,斬首示衆三日,以儆效尤!來人啊,行刑……”牛見虎一本正經的說道,然後衝前方的筆筒裡抽出了一支令箭,徑直的扔了出去。
“啪……”令箭落到地上的聲音清脆,激起一些灰塵。
“冤有頭債有主,本人也是奉命辦事,得罪了!”儈子手抽出了插在崔陂褚身後的牌子,然後手中的鬼頭大刀在空中挽了一個刀花,然後一刀斬下。
“噗……”鮮紅色的鮮血,從被斬掉了頭顱的崔陂褚的脖頸上噴涌而出,就像是紅色的噴泉,徑直噴向了前方高掛的白幡。只是或許是因爲這個傢伙不是高血壓患者,所以沒能噴上去。
“除此之外,尚有揚州城原守備崔廣量,因爲縱子行兇,並且瀆職爲其掩蓋事實真相,現在經楚王殿下判定,革除崔廣量揚州城守備一職,貶爲庶人,永不錄用,並因其製造了許多冤假錯案,所以收押在牢,聽候發落!”牛見虎接着說道。
這一句話一落,就正式的宣告揚州城真的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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