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君集站在洛陽城頭,望着長安的方向。來這東都已經快兩年了,一家老小全都被李二送到這裡來了,離着那政治權力中心遠了,那麼還有機會表現自己嗎?不會像武士彠那樣漸漸被人遺忘吧!他很是懷疑,雖然從未想過李二會放棄他,但是卻因爲這兩年的冷板凳卻讓他不那麼自信起來。侯君集知道自己的能力,論內政,比不過長孫無忌,房玄齡,杜如晦。論武功,比不過李靖,秦瓊,甚至比程咬金和尉遲恭都要稍遜半籌,但是自己卻是李二麾下文武雙全的難得人才,縱觀整個朝堂,能在兩方面都壓自己一頭的就只剩下李靖一人,可是李靖畢竟不是李二的心腹出身,所以難免不得李二的信任,自己就沒有這種顧慮了。
侯君集胡思亂想間,就見着一艘大船向着洛陽城駛了過來,張滿的風帆兜着那呼嘯的風,使得大船的速度非常的快,船上一羣光着膀子的漢子正在努力地轉動着絞盤,將風帆收起來。
這艘船真大,侯君集從未見過這樣的大船,哪怕在同僚大唐水師都督張大亮的水師裡邊,最大的船也只有這艘船的三分之二,那已經是大唐能造出來的最大的船隻了,除非不惜損耗國帑,才能造出這樣的大船,想隋煬帝的水殿龍舟一樣。但是一李二的性格,那是不可能的。現在是誰建造了這樣的一艘船,居然敢這樣直接開到東都洛陽來?而且這艘船似乎比侯君集見過的那些戰船有很大區別,甲板上很少有建築物,不像那些能裝載幾百戰士的戰船一樣有着很高的樓宇,用來供給士兵居住。
這艘船甲板上只有兩層建築,而且還是非常的小,根本不像是能裝下多少人的樣子。侯君集見到這艘船的時候,就下令:“來人,去將這艘船攔下來,看看是誰在船上,真是好大的膽子,這樣的船都敢造,不知道皇家逾制的後果嗎?”
於是隨着侯君集一聲令下,一隊騎兵衝出了洛陽城,向着運河邊上疾馳而來。在岸上大聲的呼喊,要這艘船停下來,接受檢查。
李寬示意船艙裡的水手們不用再划船了,然後將他們全都叫到甲板上來:“諸位,感謝諸位將這艘船開到這裡,本王在這裡謝過諸位了!”說着李寬向這些漢子鞠了一躬,讓這些在水上討生活,連死亡都不會皺一下眉頭的漢子有點受寵若驚,紛紛表示不敢。
“諸位,現在接應的軍士已經來了,諸位可以下船去洛陽城小住幾天,等本王將這些東西移交給朝廷之後,就來尋找諸位,給諸位把工錢結了,這幾天的花費也都算在本王身上!”李寬再一次說道,這些話讓這些窮苦出身的人感激涕零:“謝謝楚王殿下!”這一路上各地官府的拜見已經讓他們知曉了眼前的孩童的身份。
長安,立政殿,李二雄踞在寶座之上,現在這些日子的朝會全都在討論糧食的問題。長安周邊的受災百姓都已經一再的削減糧食供應了,但是還是將朝廷庫房吃的連老鼠都餓死的地步。這幾天發放的稀粥都是數着米粒煮的,不敢再像以前瓦上一碗,熬成一鍋了。
不僅如此,就算是這稀的可以照見人影的稀粥也是先供應給老人和孩子,青壯就這樣舔着嘴脣,在一邊等着,百姓們都很自覺的遵守着最基本的道德素質,要是這樣的災難出現在突厥,吐蕃這些人的地盤上,最先享受食物的定然是青壯,老人和孩子是最先被捨棄的對象。這也是農耕民族和遊牧民族之間最根本的差異。這些異族信奉的就是這赤裸裸的叢林法則,弱肉強食只有青壯保留才能讓種族延續下去。所以他們纔會做出這樣的決定,在種族延續面前,什麼仁義道德都得靠邊站。
說遠了,實現再次回到朝堂之上,李二看着下面吵吵鬧鬧的羣臣,心中一陣快意,他的消息是最靈通的,早在李寬的那艘大船被山西官府發現的時候,就已經上報了。他已經得知他的二小子帶着一大船的糧食向着關中而來。所以現在他算是放了一半的心,有心情看朝堂上羣臣的表現了。
“百姓已經沒飯吃了,我們這些官員還在這裡吵吵鬧鬧,有愧於着父母管的稱謂啊!”宋國公蕭瑀這老頭子痛心疾首,他之前提出官員家裡縮減糧食用度,省下一些糧食用於救災,結果一大幫朝臣爲了這事爭論不休。大多數都覺得這個提議甚是可行,但是卻也有那麼幾個人,認爲這是杯水車薪,無濟於事,整個長安城的官員就算不吃不喝,又能省下幾斤糧食?於是這一小搓人就被大家口誅筆伐,整個朝堂被鬧得想是菜市場一般。
李二清了清嗓子,這幾聲咳嗽讓全場激動的官員冷靜下來,這位纔是拿決定的主兒,於是一個個含情脈脈的盯着他,看的李二是一陣不自在:“朕已經收到消息,有一批糧食即將到達東都洛陽,預計有十萬石,應該能緩解這燃眉之急。”
李二一句話,又點燃了整個朝堂,紛紛議論是誰這麼大手筆,一個個猜測着那些世家大族,千年世家底蘊深厚,能拿出這些糧食也不奇怪,但是卻被那幾個出身世家的官員極力否認。
就在此時,一個信使從宮門外急速的向着殿內衝刺而來:“洛陽侯君集將軍急報,一艘大船靠近洛陽,楚王李寬押送糧食十萬石,已經停靠在洛陽碼頭之上。請陛下聖裁!”
這個消息來的是如此的及時,如此的恰到好處,一個個大臣都愣住了,竟然讓整個大殿一時間鴉雀無聲。
“哈哈……好!天佑大唐,天佑大唐啊!”一個老臣老淚縱橫:“臣爲陛下賀,爲楚王賀!”這位老大臣向着李二直直的跪下,將頭貼着地面,高聲的呼喊着。
“臣等爲陛下賀,爲楚王賀!天佑大唐!”羣臣全都跪下,這個時候的大臣絕大多數都還是真心實意爲百姓辦事的,畢竟天下剛經過戰火的洗禮,那些被腐蝕的官員早被那些受盡欺壓的反抗者們殺了個精光,現在整個朝堂的氛圍還是非常的清廉的,這些人可能沒什麼治理民生的水平,但是卻有着拳拳的報國之心,有着爲百姓辦事兒的那熾熱情懷。
但是有好消息,卻也離不了壞消息。就在朝會氛圍高漲的時候,一個消息再次傳來,這一次卻是高密公主,這位太上皇李淵的女兒,當今聖上的親姐姐,這會兒闖進這立政殿了,並且還有她的駙馬都尉長孫孝政。只不過這兩人卻顯得很是狼狽,一身華麗的霞披此刻沾染了大量的灰塵,駙馬都尉長孫孝政臉上更是有着大片的青紫之色。兩人狼狽的走進來,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他們身上了。
“拜見皇上!”這對夫婦向着李二行禮。
“怎麼啦?這是……”李二雖然對這位姐姐沒什麼親厚的感情,但是卻也不得不出聲問候,既然兩人會如此儀容不整就前來這裡,說明他們想要自己看到這一幕。
“皇弟,你可要給姐姐做主啊!那個萬年縣令,真真可惡!”高密公主有點帶着哭腔的說道。
“到底是怎麼回事,還有長孫孝政,你的臉上是怎麼了?”李二鄭重了起來,這關乎一方地方父母官和皇室公主,這問題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是卻最容易激起矛盾,處理不當很容易留下尾巴被人抓住。
“啓稟聖上,萬年縣令帶着一羣刁民,強闖入我們的府邸,將我們的糧食搶走了!”長孫孝政一臉的羞愧,似乎被一個小小縣令搶了是一件很丟臉的事兒。他可是堂堂的駙馬,公主的丈夫,雖然只是在禮部擔任了一個閒職,卻也是從四品。而他萬年縣令不過是一個七品官,居然帶人搶了自己家的糧食,實在是羞於啓齒。
“哦!萬年縣令何在?”李二知道這樣的事兒是在所難免,這些爲民請命的小官,都在學習強項令董宣。這個時候是打不得罵不得,因爲他不是爲了自己的私利,是爲了他治下的所有的百姓。而且這事兒,這萬年縣令定然還佔着大義名分。李二不用過分思考都知道一定是這高密公主和長孫孝政在之前買下了很多糧食,這個時候哄擡糧價。準備從中牟利。
這也是許多小地主,許多小家族在這段時間做的事兒。這些小地主小家族消息比起百姓靈通的多,早就知道朝廷買糧的消息,就想着從中謀利,李二正準備打擊這樣的事情,沒想到第一個跳出來的是自家姐姐,真是丟臉啊!
李二坐在寶座上都覺得燥得慌,還好沒有提出來和大臣們商議,不然這就是在啪啪打臉。於是也不再多想,決定快刀斬亂麻:“你們別說了,我也知曉,這樣好了,你們先在宮中住下,高密你去陪陪父皇,等過了這段時間再說!就這樣,你們下去吧!”李二揮手示意兩人退下。高密公主一愣,這不符合她的想象,正準備反駁幾句,可是卻接觸到李二那冷冽的目光,將所有的話都吞了下去。
等兩人退下之後,李二長長的鬆了一口氣,然後宣進來萬年縣令,這位‘強項令’果然在宮外等候了,這也是這些官員的慣例了。只要做出這樣的事兒,一定會到皇宮前請罪。
將這位好縣令安慰了一番,賞賜了紋銀百兩,錦緞一匹,棉被一套之後,打發他走了。棉被這東西被李寬拿出來之後,就開始流傳,白疊子現在在關中地區紮根了,無數的土地都種上了,關中的隆冬也不再難度過了。只是做工最精細的還是皇家,因爲這彈棉花的技術就是從皇室傳出去的,當然這東西容易,一個彎弓,還有一些別的零件,非常的簡單。可是誰叫皇室擁有着無數的能工巧將呢,所以皇室的棉被是大唐最好的,而且這些棉被都是以絲綢爲套,非常的舒適,不像流傳出去的,麻布的被套蓋在身上都不舒服。
朝會繼續,但是氣氛卻也輕快了,確定了那十萬石糧食已經到了洛陽,那麼就放心了。這一次的蝗災算是度過了,只有一個疑問還在大臣們的心中盤旋:楚王李寬是怎麼弄來這十萬石糧食的?
不僅是大臣疑惑,李二更加疑惑,那艘大船,很突兀的出現在山西,之前沒人見過這艘大船,這簡直是不能想象的事兒,大船不是小物件,不可能在河道上行駛沒人發現,這科學家真的有那麼神通廣大?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