郴連道，作爲郴州溝通南北的重要要道，他的意義絕不僅於字面上這樣簡單。
呂璟和曹榮等人驅車趕到平陽縣休整之後，再度向南進發。
一路上身處驢車之上，顛簸的車身卻沒有阻礙住呂璟的思緒，眼看着車外山嶺縱橫，幽長的道路像是長蛇一般向南蜿蜒，他忽然想起了後世人對這條道路的一個說法。
來自一萬五千公里的凝視，海陸絲綢之路的對接點！
沒有任何要誇大的言辭，西方人在十六世紀第一次看到浩瀚太平洋的時候，起於一個名爲不朽逃亡者的西班牙人，他歷經險阻穿越了巴拿馬赤道，在一座山峰上看到了這片浩瀚的海洋。
而在這片海洋的對面，早在一千六百年前，位於湖南瀟水一帶的漢人就開始在向南眺望。
他們將巍巍五嶺以南的土地想象成一輪黑色的新月，代表着神秘與厚重。
一直等到那個至尊的帝王降世，六王畢，四海一，天下百姓有了一個統一的名字，秦人。
始皇帝向百越蠻荒之地發起了驚動天下的戰爭，磅礴的黑色秦軍似一條不可阻擋的洪流，終於越過五嶺，看到了那片海洋！
而一直等到漢初置長沙國，嶺南和中原的聯繫才徹底打通，郴連道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條渠道。
如今秦人已逝，新興的趙宋王朝以令世界震撼的經濟屹立在中原大地，郴連道雖然曾經因爲年久失修面臨衰落，但它的地位依舊無比重要。
向北溝通荊湖之地，水運發達，向南接連兩廣，以市舶司爲主導的海運鑄就了那裡的繁華。
通過這條渠道，宋朝不斷加深着和世界的溝通，呂璟很清楚，在這個南方戰亂平息的年代，或許只有他，纔看得到這條渠道潛在的恐怖價值。
“大郎，雖然父親他們都對這樁生意很感興趣，但是某還是想多問一句，爲何會選擇郴連道？”
前行途中，路過一處已經被丟棄的施工路段，曹榮有些好奇的開口詢問。
“因爲只要打通郴連道，我們就有機會獲得數億萬貫的財富。”
呂璟目光掠過四周，道路在來到這裡的時候已經被阻斷，可以看到，周圍的路途完全是在山谷間硬生生築就。
最狹窄處甚至完全是用木頭修建的棧道，只能容許兩人並行。
“億萬貫的財富？大郎你可不要真當我等是那四體不勤之人。”高勇語氣裡充滿質疑。
呼延慶和曹榮雖然沒有多說，但明顯也覺得呂璟誇大其詞，整個大宋朝一年的稅收纔多少，億萬貫，怕是官家都不敢想。
“我們再往南看看就知道了。”呂璟沒有多說，大宋朝雖然不禁海運，並且設置了市舶司署理，但還遠遠沒有挖掘出其中的龐大價值。
道路失修，呂璟等人勉強驅車來到陽山關之後只能選擇徒步完成接下來的路途。
羣山莽莽，五嶺好似一片巨大的陰影罩在南北土地之間，密集的山林間時而能看到野生動物出沒的痕跡，連綿的陰雨更是讓人身體不適。
呂璟沒有帶曹榮等人翻越郴連道的意思，在前行了兩日光景，徹底領略了周圍艱難環境之後，一行人就開始回返。
在平陽縣休整半日，灰頭土臉的呼延慶等人再度恢復光鮮，被呂璟請到了一間守衛森嚴的石室之中。
“大郎，這是？”曹榮一眼就注意到了石室中央擺放的半截堪輿圖。
“諸位，其實整修郴連道，呂某本來是不準備賺錢的。”呂璟笑着示意幾人落座，緩緩開口。
高勇點了點頭表示認可，郴連道的艱難他們已經親身體會，想要認真整修這樣一條道路，即使有水泥這種利器，收益恐怕也很有限。
“那大郎的意識是......”曹榮有些潛臺詞沒有說出，整修道路這種事自古以來就貓膩不斷，郴連道也不是就拿不出可觀收益。
呂璟卻直接搖頭，起身來到那只有半截的堪輿圖前。
“諸位可知越李朝、三佛齊、大理乃至天竺，大秦？”
曹榮等人點了點頭，身我將門子弟，他們自小經受的教育自然對這些不陌生。
越李朝和三佛齊如今都算是大宋藩國，大理和天竺也和宋朝多有來往，至於更加遙遠的大秦，每隔一段時間也會有使節出現。
呂璟伸手點到廣南東路的廣惠二州，繼續說道：“我大宋在這裡設置市舶司，就是爲了規範海外貿易，但如今的規模在呂某看來，還遠遠不夠！”
“海外貿易？那等窮鄉僻壤之地......”高勇剛想開口反駁，就被呂璟的話語聲打斷。
“越李朝沿河谷一帶土壤肥沃，穀物可達一年三熟，農夫隨手灑下稻種，產出就足夠全家食用，那是一處比荊湖還要優良的糧倉！更有神奇橡樹能讓車馬奔馳如風！”
“大理國銅礦密集，三佛齊到處可見寶石珠玉，天竺和大秦更是財富遍地，再往西方，產出的不過是沙石所造，在我大宋卻能賣到天價，還說窮鄉僻壤？”
沉默，呂璟話音落下，石室內不禁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糧倉、橡樹，還有數不盡的銅礦和寶石，尤其是最後琉璃的說法，更是深深觸動了曹榮等人。
人類對於探索世界的渴望永遠起於內心的貪婪，呂璟如今就是要徹底利用這些將門對財富的貪婪，來達成自己的願望！
“大郎，你說的都是真的？”呼延慶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那些國家會不會有難以想象的美食？
呂璟肯定的點了點頭，開口道：“我的兩位兄長前段時間剛剛自大理歸來，如今已經得到官家授意，再次出使，你可知道他們爲呂某帶來了何種禮物？”
“比汗血寶馬更強的天馬！”呂璟揮手示意，自有僕役牽着一匹小馬駒走進石室。
曹榮等人身爲將門，對馬匹自然不陌生，一番查探之後，個個都是眼神發燙。
在大宋朝，擁有一匹好馬對於男子來說，就和後世擁有一輛好車同樣重要。
“有數不盡的財富在大海的另一端，只要我們能夠打通郴連道，憑藉着掌控這裡的便利，沒有人能夠阻擋我們的財富，我們將名留史冊！”
“大郎！你要說了，就衝着這天馬，本衙內跟你幹了，家族那裡自有我去述說！”
高勇率先動心，想想那些數之不盡的財富，他早把一切顧慮拋到腦後，高家如今在政壇上失利，正需要財富來支撐家族。
“我和阿勇一樣，但大郎你得跟我們交個底，除了這郴連道，我們到底要如何合作？”
呂璟點了點頭，目光掠過神色猶豫的呼延慶，開始爲幾人解釋。
想要發展海外貿易，優良船隊和經驗豐富的水手自然不可缺少。
而已呂璟和將門的根基，在掌控了郴連道這樣一處命脈後，在兩廣佔住跟腳不難。
至於接下來的組建船隊開展貿易，則都會通過四海商會來進行。
郴連道工程和即將準備組建的船隊進行份額捆綁，誰在郴連道建設上付出的多，就能拿到船隊更多的收益！
“大郎，我們兩家會盡快先把郴連道的投入交到你手中，慶哥兒的情況有些複雜，先等等他最好。”曹榮最終拿定了主意。
“不急，和江浙財團的談判要過兩日纔有結果，只有拿下郴連道，我們才能真正掌控局勢。”
呂璟笑着看了眼神色糾結的呼延慶，這一步棋是他早就預謀好的規劃，自然不能急於一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