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公久掌軍事,所言在理,也是從大局考慮,思慮深遠,我沒有異議。”
“我也沒異議。”
“同意國公所言。”
“好,既然諸位都無異議,南北兩廷關於軍事之事,就按國公所言,江北兵力除李顯忠部,其餘軍隊仍駐原地。軍資軍械補給,還有糧餉問題,南北兩廷自己解決,如何?”
“兩廷分立,這些以後自然是各自解決,沒有異議。”
“財賦如何劃分?”
“江北多年戰亂,田地荒蕪,這幾年是收不上來多少財賦的。就按陳相之前所言,五年之內,江南每年財賦的五成給北廷,五成臨安留用,五年之後再五年,江南財賦三成給北廷,臨安留用七成,十年之後如何,到時候再議。”
“若臨安不用供養那麼多軍隊,五成財賦倒是夠用。”
“誰說不是,江南少戰事,田地肥美,民間富足,人口也遠超江北,不養太多軍隊,確實花不了多少錢。這麼分配財賦我覺得沒問題,要是不給北廷財賦,逼得他們連軍隊都養不起,以後會發生什麼變故,可就難說,江南想安穩怕是做夢了。”
“要是沒有異議,十年之內江南財賦的分配問題就這麼定了。”
“我還有一個問題,江南財賦是分配了,臨安府庫和內庫呢,是分還是不分,分的話怎麼分?”
“不分是不可能的,北廷如今一無所有,要在汴京建都,設立朝廷,所需財力物力都是極大的數字,臨安不可能不出錢。皇上歷來節儉,分的太多肯定不行,我提議四六分,汴京四,臨安六,畢竟這些錢都是皇上積攢下來的,北伐幾年已經花了不少,府庫快空了,內庫估計也不富裕。”
“汴京百廢待興,還有幾十萬軍隊要養,數百萬遭受戰亂的百姓要安撫,需要很多錢,分四成怎麼夠,我以爲臨安四成,汴京六成,如此才較爲合適。”
“我奉勸大家別在錢上跟皇上揪扯,既然臨安、汴京地位平等,臨安府庫、內庫的錢財就五五分吧,陳相以爲如何?”
“北邊雖然一無所有,但只要安定下來,開荒種地,吃飯應該不是太大問題,但短期內沒有臨安給的一筆錢財,北邊撐不下去。五成財賦,省吃儉用,當能渡過難關。”
“行,臨安府庫和內庫積蓄便跟汴京五五分,作建立朝廷之用。”
“轄區劃分之前已經有過討論,論過川蜀歸屬,陳相也提過江南八路百州歸臨安統轄的問題,要不就這樣,長江以南的兩浙東路、兩浙西路、江南東路、江南西路、福建路、荊湖南路、廣南東路、廣南西路歸臨安統轄,長江以北的土地,包括成都府路、利州路、潼川府路、夔州路,都歸汴京統轄。不知諸位有何看法?”
“成都府路、利州路、潼川府路、夔州路,臨安鞭長莫及,劃給汴京統轄,也並無不可。”
“湯相以爲是否可行?”
“治國理政、財賦多寡,不在轄區大小,臨安領江南八路之地也夠了,我沒有異議。陳相怎麼看?”
“汴京朝廷尚未建立,諸事繁雜,連北伐收復的失地都尚未安撫,此時根本無心治理多餘的土地,汴京距離成都府、利州、潼川府、夔州等地也是遠隔千山萬水,汴京沒有那麼多精力,我看這幾個地方還是暫歸臨安統轄爲好。”
“不可。吳璘部已經確定歸汴京統轄,他在這些地方都有駐軍,怎可兩廷共治?吳璘手握重兵,若政令不一,必出禍亂!我以爲川蜀之地索性都劃歸汴京,方纔是上策。”
“不錯,川蜀之地決不能兩廷共治,那裡山高路遠,交通不便,消息閉塞,一旦兩廷對那裡的控制稍有混亂和放鬆,後果不堪設想,還是歸汴京的好。川蜀無戰亂,每年還是能收不少財賦的,能稍稍補貼一下汴京,又有什麼不好?”
“李尚書所言極是。汴京百廢待興,正是缺錢的時候,川蜀之地一年的財賦,養二十萬軍隊還是沒有太大問題的,只要派遣得力的官員過去,川蜀治理就不會有太大問題,陳相無需如此顧慮。”
“既然諸位都這麼想,我附議。”
“好了,最主要的軍隊、財賦、轄區劃分問題都已確定,那我們趕緊議定諸事細節,拿出具體方略吧!”
“陳相,兩帝共存、南北分治,是你的構想,諸多細節,應當已經有過思慮,索性就提出來,我們大家議一議,沒有問題就定下來,有異議,我們再議便是。”
“好,那我就說說。關於南北官吏調任管理的問題,我以爲臨安和汴京可保持溝通,可以主動從對方那裡調人,也可以主動向對方推薦官吏,但對方用不用,或同不同意放人,由各方自己決定。如果官吏自己想前往江南或江北任職,若對方同意接收,則不得阻攔。還有關於恩科取士的問題,江南學子可以去汴京參加科舉,江北學子也可來臨安參加科舉,雙方不得設置障礙,允許學子自由選擇。還有商賈,我以爲......”
陳康伯對“兩帝共存、南北分治”的構想下了不少心思,有此產生的各種問題,他也基本都想到一些解決辦法,其宗旨就一個:儘量做到不影響民生,不影響天下安定,朝廷層面上江南、江北可以分治,但要做到在普通百姓看來,大宋仍然是一個大宋,於他們而言一個朝廷還是兩個朝廷,並無不同!
湯思退、楊存中等一衆重臣在勤政殿裡商議了整整一天,直到二更天,纔算拿出了較爲具體的方略,呈給趙構過目。
仔細看完他們方略,趙構並沒有發表任何意見,便讓衆人先回家休息,明日再議。
三日之後,陳康伯會同三名老臣離開臨安,一路北上興仁府。
三月十八,陳康伯一行抵達興仁府,留守興仁府的史浩等一衆大臣出城迎候,當晚史浩代表趙昚,舉辦宴席,爲臨安來使接風洗塵。
“皇上,這就是老臣在臨安會同一衆重臣議定的方略,太上皇已經過目。”
陳康伯說完將方略呈上,由內侍轉交趙昚。
“好好好,陳相辛苦了。賜座!”趙昚說着將方略展開。
其實在此之前,史浩已經將方略大致內容告知趙昚,此時他也只是例行公事一般,匆匆看過,這個方略是臨安議定的,不論滿不滿意,他都只能接受,好在最終結果並不如預期那般糟糕,甚至比他早前的預期要更好。
“皇上,如果對這份方略沒有異議,南北分治之事就這麼定下,用印之後,南北各持一份,此後諸事便以方略所約而行。”陳康伯見趙昚看完,將方略收起,不等他開口,便馬上出言提醒。
顯然,他也不覺得趙昚對這份方略有什麼異議,畢竟這是他們數十人花了兩天時間商定的,重要事項,重要細節都再三推敲,力求趙構接受的同時,趙昚也要能接受,對於這一點,他們一衆老臣還是有把握的。
果然,只聽趙昚道:“陳相思慮周全,我對這份方略很滿意,並無異議,只是如何執行,還要請教陳相。”
陳康伯回道:“皇上對方略滿意就好,至於如何執行,老臣會跟史相商議,確定之後再跟皇上稟明。”
“嗯,也好,此事你們做主即可。”趙昚微微點頭。
此前的趙昚可以說是一無所有,方略中的一切都是陳康伯和史浩爲他爭來的,不相信他們,還能相信誰?
隨後陳康伯又呈上一份文書,口中道:“皇上,這是老臣在臨安與一衆重臣議定的一份草詔,太上皇也已經過目,請皇上過目。若沒有問題,請皇上三日之內,頒行天下!”
“史相可曾過目?”趙昚看完手裡的草詔,擡眼看向史浩。
只聽史浩道:“老臣看過。”
“有何想法?”臨安出現變故之後,趙昚便對恩師十分依賴,此時他的意見比任何人都重要。
“老臣以爲,這份詔書並無不妥,陳相和臨安重臣老臣謀國,思慮深遠。不過,若再加上幾句話,似乎更爲妥當,也更爲合理,天下萬民也容易接受。”史浩答道。
“好,草擬詔書之事就交給史相和陳相,三日之內,頒行天下吧!”趙昚將手裡的文書放下,頓時又意氣風發起來。
“是,皇上,老臣領命。”
史浩、陳康伯同時領命。
四月初八,武安縣。
太行山下人煙稀少的小城,城內常住百姓不過兩三千人,僅有的幾個商鋪也無人光顧,整個街市上往來的行人不過二十人,要多冷清便有多冷清。
不過這也沒辦法,誰讓這些年一直打仗,賦稅一再加徵,青壯一再抽調,此處的百姓離山近,實在無法忍受便都逃了,以致如今的武安縣,死氣沉沉。
但就在這一天,一對大宋精騎從東門而入,在街上貼了三張告示,給這個行將死亡的小城帶來了重新復甦的種子。
“這上面寫的啥?”
“不知道啊,有誰識字?”
“王掌櫃或許認得,他可是去過大名府的人。”
“趕緊叫他來,看看告示上寫的啥,是去是留,我們也好早做準備!”